第五十一章
蘇嬋與朱雀在叢森蓊郁的中心園子里散步消食,一陣對白隨風(fēng)飄入兩人耳中。
景藍(lán)完全沒了與青玉對罵時的潑辣,儼然一副嬌羞女兒樣,“景藍(lán)多謝公子救命之恩?!?p> 獨(dú)秀眉頭略皺著,“你是哪位?”
景藍(lán)抬頭看了看獨(dú)秀,眸中帶著一絲委屈,“那日在大別城,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景藍(lán)恐怕……”
獨(dú)秀似是想起來了,“哦,原來是你。舉手之勞而已?!?p> 景藍(lán)再次抬頭看著獨(dú)秀,臉上帶著嬌羞的紅暈,“對公子而言是舉手之勞,對景藍(lán)而言卻是救命大恩。此恩景藍(lán)定永生銘記心中,景藍(lán)無以為報只……”
景藍(lán)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獨(dú)秀打斷,“想要你報恩的時候我自然會去找你。若沒有其它事請回吧?!?p> 景藍(lán)眸中滑過一絲迷茫,半晌垂了頭向獨(dú)秀辭行。
望著景藍(lán)離去的背影,獨(dú)秀臉上滑過一絲譏笑。冷冷道,“偷聽可不是什么長臉的事?!?p> 蘇嬋與朱雀從林中走出,“哪里偷聽了,我二人不過剛好路過。我還沒嫌你們聒噪吵著我耳朵你倒先倒打一耙。”
獨(dú)秀打下打量了一眼蘇嬋,“臉見不得人,嘴里倒是一副鐵齒銅牙?!?p> 蘇嬋嗤之以鼻,“自然比不過獨(dú)秀公子傾國傾城。阿朱,我們走?!?p> 說罷二人一前一后離開,徒留獨(dú)秀站在原地。
獨(dú)秀眉頭鎖著,不由心中多了一分猜測。
回到悅居時院里正有幾個人在閑話,難得的不是八卦而是國事。
蘇嬋也有耳聞最近東海海賊猖狂,常常趁夜登陸燒殺搶奪,沿海居民人人自危。皇帝派人去剿滅,在海上完全不是海賊的對手,最終全軍覆沒。
蘇嬋只是略頓了下身子,準(zhǔn)備繼續(xù)走時卻聽見一晴天霹靂——
?。奥犝f太子請纓赴東海剿滅海賊?!?p> ?。罢娴募俚??不是說那個太子是個跋扈的紈绔子弟嗎?”
?。罢l知道啊,我們又沒見過太子??匣沓鲂悦R环桨傩掌桨玻瑧?yīng)該惡劣不到哪里去吧。”
-“……”
?。啊?p> 蘇嬋只覺得眼前一黑,雖談不上愛,但她也不愿看到赫連巒出事。
……
已經(jīng)開始初賽,院里靜悄悄的,都去前院練武場看比武去了。
朱雀伏在床前睡著,他睫毛顫抖,似是不敢深眠的樣子。
蘇嬋不過略動了動他便睜開了眼,“餓不餓?”
蘇嬋支著身子要起來,被朱雀阻止了,“你不要動,先把解藥吃了吧?!?p> 方才她突然昏厥,若非怕放她一人在這危險,朱雀早沖去找葉今了。
蘇嬋皺著眉,撫上肚子,“不過一時急火攻心,應(yīng)該什么大礙吧?!?p> 朱雀面色極寒,“讓我去找他吧,大不了同歸于盡?!?p> 蘇嬋拉住了他,“葉今好像與北宮一家很熟的樣子,不如先與北宮初塵打聽打聽,或許,另有轉(zhuǎn)機(jī)。”
朱雀看著蘇嬋,“一切自有定數(shù),與你無關(guān)。即便沒有遇見你,赫連巒該歷的劫難還是要?dú)v?!?p> 蘇嬋合上了眼,掩起眸中的懼意與不安。
朱雀繼續(xù)道,“凡人的命數(shù)也并非你想像中的那樣可隨神仙操控,即便機(jī)緣簿上寫下一生,也并非全無逆天改命的機(jī)會?!?p> 蘇嬋喃喃道,“或許赫連巒也是來歷劫的吧?!?p> 她的手游移在肚子上,如今已像五個月的孕肚了。
今日席上,葉今看了她許多次?;蛟S,這就是他口中說的再給一次機(jī)會。
朱雀扶蘇嬋身起,將兩個靠枕放在她身后,這能使她舒服一些。
蘇嬋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過藥碗一口氣飲盡。將碗遞回朱雀,道,“幫我把琴擺好?!?p> 前院比武如火如荼,后院飄起裊裊琴音。一曲清平調(diào),如泣如訴,讓聞?wù)咭膊唤颈1玖粼谠褐袌D清靜的獨(dú)秀也被這琴音吸引,取與紅玉笛與蘇嬋相和奏鳴。
悲涼之意更甚。兩個各懷心傷的人,在曲中相互慰藉。
一曲終了,外面竟傳來低低的哭泣聲,朱雀開門打看,只見葉今立在門口擦拭眼淚。
蘇嬋無言以對,這葉今怕不是精神分裂吧。
葉今擦干了眼淚,聲音卻仍抽咽,“你可想好了?!?p> 蘇嬋瞧他那悲切的樣子,口中卻說著要人命的話,一時無言。
葉今竟將手覆上蘇嬋的肚子,“四圈了吧,再漲一圈,你的舒坦日子便到頭了。你的肚子會消下去,毒液流遍你的經(jīng)絡(luò),刀割一般的痛會傳遍你的全身?!?p> 他的眼角還掛著一滴淚,嘴里卻說著這樣惡毒的語言。
蘇嬋抓住葉今的手,她已經(jīng)中毒,光腳不怕穿鞋的。朱雀去找北宮初塵了,正合她意。
葉今沒想到她會動手,愣了一下雙手便被鉗制住。
蘇嬋將他綁椅子上,扒開自己的衣服,露出漲圓的肚皮。
她從頭上撥下一支利簪,劃過自己的肚皮。
“你說,我若現(xiàn)在剖腹,把這腹中的毒液喂到你嘴里,你當(dāng)如何?”
葉今瞪圓了雙眸,“你瘋了!”
蘇嬋冷笑一聲,“你才是瘋子。我與你無冤無仇,是你害我。你口口聲聲要為你師傅報仇,我比你高尚,我現(xiàn)在是為自己報仇?!?p> “剖腹你會死?!?p> “死?我當(dāng)然怕死,但是,人誰又不會死。與其像你這樣活著,我寧愿死。”
葉今失神,突然笑了起來。這污濁的世上,竟然還有她這樣傻的人。
“松開我,我給你解藥。你敢不敢?”
蘇嬋竟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他放開。
“你不怕我騙你?”
蘇嬋舉著手中的簪,“若敢騙我,拉你一塊死。”
葉今從懷中掏了一包銀針,“你躺下,消魂散無解藥,只能用谷中的秘術(shù)將毒逼出來。”
蘇嬋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解毒方法,不僅要躺下,還得脫光。
葉今嘲笑道,“死都不怕,還怕被看?”
“去你房間?!?p> 若在這里,行針行到一半朱雀回來了便尷尬了。
她留了字條,與葉今一同去了他的房間。
她去了衣裳,拉了被子先蓋起來。卻見葉今也把外衣脫了,只著內(nèi)單。便生了疑惑。
葉今道,“待會你便知道了?!?p> 蘇嬋閉著眼,內(nèi)心做足了心理建設(shè),咬牙把被子掀開。
葉今也是第一遭,為掩飾自己的局促,故意說道,“這身子,若就這樣死了,確實可惜?!?p> “你屁話真多?!?p> 施針的過程并不輕松,針法是秘術(shù),需灌注內(nèi)力催動,毒素在體內(nèi)游走也讓蘇嬋十分痛苦。
走了一遍針下來,兩個人皆汗如雨下。
蘇嬋覺得累極了,比跑了十公里還累,身子似散了架。累與痛叫她把自己光著的事都忘了,睜眼罵道,“X,我上輩子殺了你吧,這輩子在你這受這罪。”
待看清了,卻見葉今比她好不到哪去,衣服濕透了,臉色也變成不正常的蒼白,唇色都淡了許多。
見狀,她便把后邊的話咽了回去。
她把床紗拉下來,才低頭看自己的肚子,只有最外邊的一圈紅痕變淡了。
只聽葉今道,“你中毒時間太久,需行十次針才能徹底把毒清出去。”
蘇嬋,“……”
萬萬沒想到,穿越至今遇見這么多男人,最后竟然栽在這個沒見過幾次面的葉今手里。
……
直至傍晚人們才陸續(xù)從前院回來,蘇嬋透過窗子看著外面,那場面簡直像高考過后,幾家歡喜歡家憂。更有甚者站在自家掌門跟前嚇得腿直發(fā)抖。
看過這出悲喜劇,待人都各回各屋關(guān)門夜話時蘇嬋抱著幾件干凈衣裳同朱雀出了院子。她只與朱雀說了葉今同意給她解藥的事,至于解毒過程,只說需運(yùn)功驅(qū)毒。
又問朱雀從北宮初塵那里問到什么沒有,朱雀便將從北宮那里打聽到的,一一與蘇嬋說了。
簡言之,也是個可憐人。他本性非常純善,也是因為純善,引壞人害了他的師傅,因這事,他受了刺激,性格大變。
北宮初塵告訴她映雪院北邊的竹間園里有溫泉。
穿過巨大的中心園,蘇嬋腿犯酸時終于看見了“竹間”兩個字。這院如其名,站在外面便看見里面茂密的竹林。
北宮初塵顯然已經(jīng)交待過下人,其中一個守門的看見蘇嬋便迎了上來為她帶路。
園子里沒有空地,完完全全是竹的天下。因著園子占地有限所以這片竹林并不像真正的林子那般幽黑可怖,風(fēng)中帶著絲絲竹子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在竹林小徑間走了一會后看守的仆人停在了一個若大的院子前,院墻是竹竿做的,足有兩米多高。沒有封頂,站在外面可以看見里面霧氣蒸騰。
領(lǐng)路的替蘇嬋開過門之后便離去了。
進(jìn)了門是一面竹墻,墻一邊寫著淑女一邊寫著君子。蘇嬋不由一陣低笑,直接寫男女不就得了。
至此蘇嬋與朱雀便分開了,一人進(jìn)了男池一人進(jìn)了女池。其實那溫泉是一個巨大的池子,不過是中間添了一道竹墻而已。
一見溫泉蘇嬋便恨不得立馬跳進(jìn)去,進(jìn)溫泉旁的小竹屋更衣時蘇嬋手腳麻利得不似孕婦,片刻再出來時已然渾身赤果,心急火燎地鉆進(jìn)了溫泉。
溫泉水的熱燙感刺激著皮膚,蘇嬋舒服的一聲輕哼。以后安家落戶一定得找個有溫泉的地方,北宮初塵那丫真是個不知享福的,竟舍得拋棄這么舒適的溫泉。
池子足夠大,蘇嬋隨著溫泉水這里這里那里那里,不亦樂乎。溫泉水映著那月牙白的身子更回細(xì)嫩,肩上的千瓣紅蓮因著水波而顯得搖曳生姿。
那里本是在石機(jī)山上被野狼咬的傷口,傷好之后留了一個駭人的大疤痕,蘇嬋找?guī)煾导y了一朵千瓣紅蓮。大抵是水的嘩啦聲太大,惹得另一側(cè)的朱雀忍不住提醒,“小心點(diǎn),注意身子!”
蘇嬋聲音透著愉悅,“知道啦!”
見蘇嬋這般開心,朱雀也便沒再多說什么。
半晌玩累了,蘇嬋靠在沿上,撫著肚子,只行了一次針,便比之前小一些了。
這邊正愁著還要這樣和葉今相處九次,男池里的朱雀突然喊道,“小心!”
蘇嬋驚得忙縮進(jìn)水里。接著便在朱雀披著件衣裳在霧中飛身翻向墻外。
蘇嬋也打起了十二分警惕,爬出了池子穿上了衣服。
未多大功夫朱雀便回來了。蘇嬋連問,“什么人?”
朱雀皺著眉,“那人黑衣蒙面,武功不俗。我怕調(diào)虎離山便沒敢深追?!?p> 蘇嬋眉尖微蹙,看來日后要加倍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