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荒野上,寒氣還沒有退盡,宋清和阿羅憾在一處不高的山坡上騎馬徐行。
他倆離開長安已經(jīng)一段時間了,宋清帶著阿羅憾沿著之前去高昌的方向,一路到了涼州。
為了避開來往西域熙熙攘攘的客商,他們出涼州又往東走,到了會州地界。
此刻,他們并不著急,任由馬兒低頭啃食地上黃色的干草。
“會州的天氣夏熱冬寒,白天日照時間長,晝夜溫差大,適合米囊花生長。只是好地難尋啊,下面這片草場雖然三面環(huán)沙,可卻是方圓百里唯一的綠洲?!卑⒘_憾舉著馬鞭,指向山坡下一片開闊地。
“是啊,有草就說明有水。而且這里視野好,下面的動靜在山坡上看的清楚,將來在四周種上幾排楊樹,屏障也就有了。我看這就是咱們要找的地方了?!彼吻暹呎f邊下馬,沿著山坡往下走去。
“你可得想好了,這兒離長安足有一千里。往返一趟怎么也得一個月?!卑⒘_憾騎在馬上朝宋清喊到。
“離的遠才好,要是離長安近的話,沒等咱們開工制藥,玄金丸的秘密就天下皆知了。會州雖然離涼州近,可不在長安去西域的路上,外人很少來。只要做好保密,沒人會知道咱們在這兒種了米囊花。今后只要在長安散布消息,說玄金丸的原料是從西域運來的,一定沒人懷疑?!彼吻逭驹谄教沟牟輬錾吓d奮的規(guī)劃著,眼前的荒草攤上似乎已經(jīng)開滿了米囊花。
接下來的幾天,宋清和阿羅憾用西域藥商的名義找到這片草場的主管縣官。
他們謊稱甘草、柴胡、當歸、芍藥是會州地域的道地藥材,愿意高價買地種藥。
會州地勢偏僻,人口只有三千多戶,財政收入少的可憐,有藥商愿意種藥,當?shù)厝俗匀磺笾坏谩?p> 再加上宋清許諾,每年會給縣衙分紅,就更讓人無法拒絕。
買地的事談妥后,宋清和阿羅憾立即行動,為了不錯過即將到來的春耕期,他倆分頭開始張羅。
宋清買牛、買農(nóng)具、雇工開荒、打井,阿羅憾教雇傭的農(nóng)戶種植技巧。
為了最大限度保守玄金丸的秘密,他們真的種植了大量甘草、柴胡、當歸,有這幾味藥材在,才不會引起官府懷疑。
至于芍藥花,更是關(guān)鍵,芍藥花開后和米囊花混在一起,不容易引人關(guān)注。
又是半個月光景,雇農(nóng)們終于種下了米囊花種。
盡管宋清和阿羅憾守口如瓶,可個別有見識的雇農(nóng)還是會私下議論。
在他們眼中,高鼻大眼的西域藥商似乎把這些油亮烏黑的種子當作寶石,雇農(nóng)在田間播種時,他總會在一旁小心撿起個別散落的種子,用手搓搓后再小心埋在土里。
大約過了十天,宋清和阿羅憾腳下的田野里,就有一片片嫩綠的葉子萌生出來。
在雇農(nóng)們口中,米囊花萌芽就和他們種過的菜籽一樣。
沒有人能想到,這些萌芽再過幾個月將會變成神藥玄金丸的原料。
“還要三個月,到盛夏的時候,米囊花就開了,但要到快立秋,花謝之后,才可以收取漿液。收漿之后還需要炮制,又是一大筆花銷,咱們手上的錢肯定是不夠了?!卑⒘_憾站在田壟上,對蹲在旁邊端詳幼苗的宋清說道。
“離開長安這兩個多月,家里都以為我還能從高昌帶回玄金丸。現(xiàn)在空手而歸,還要再從柜上支錢,真不知道該怎么和幾個叔叔交待。”宋清拍拍身上的土,站起來嘆了口氣。
“你就說高昌已經(jīng)沒有玄金丸了,只有拿著現(xiàn)銀去拂菻國進藥這一條路。正好我想回拂菻國探親,就壓著銀子順道走了?!卑⒘_憾邊說邊幫宋清把背上的土拍掉。
“只能這么說了,只是留你一個胡人在這兒,我實在不放心?!彼吻宥⒅⒘_憾,眼里全是感激之情。
“咱們雇傭的這些會州百姓淳樸善良,我留在這兒不會有什么事。再說,來這兒終究是為了今后在大唐能安心傳教,受多少苦,我都心甘情愿。這幾個月我就要讓景教像咱們種的藥材一樣在會州生根發(fā)芽。”阿羅憾拍了一下宋清肩膀,一臉的輕松自在。
“我多留些銀子給你,立秋之前一定回來。山高路遠,咱們各自保重吧?!彼吻鍙澫卵?,鄭重地給阿羅憾行禮。
剛回長安,休息不過一日,二叔宋福就差人叫宋清來藥肆議事。
藥肆內(nèi)廳,宋清來得最早,看到四叔宋安進來趕忙起身迎了上去。
“你帶著那么多銀兩去高昌,卻空手而歸,今天議事的時候,你二叔和三叔估計會找你麻煩。我盡量從中調(diào)和,可你也得有應對的法子?!彼伟惨荒槆烂C,在宋清身邊坐下。
“我能應付,只是還得靠四叔幫襯著才行?!彼吻褰o宋安倒了一杯茶,把心里盤算的計劃對宋安詳細講了一遍。
又過了一會兒,二叔宋福和三叔宋平也走進來,幾人簡單寒暄過后,坐下開始議事。
“宋清,你這次出門來回三個多月,真是幸苦,我們都心疼的很。不過,你之前去過高昌,我們對你還是放心的。一切都順利吧?”宋福剛坐下就笑盈盈的問訊起宋清去高昌的經(jīng)歷。
“二叔,宮里給咱們付的藥錢,我都預付給高昌找到的拂菻國藥商了,過些日子我再去高昌收貨就行。我詳細算過,這次賺的肯定比上次還多,只是還有一半的尾款需要柜上支應。”宋清說完,滿臉堆笑看向宋福。
“宋清,走前你可是說好了,這次去高昌能帶回玄金丸。就沖你這句話,我們才沒讓你把宮里付的銀子上交總賬?,F(xiàn)在你倒好,空手回來不說,還要再從柜上支出這么多銀子。萬一這個拂菻國藥商卷錢跑路,你要怎么辦?”宋平見宋福鐵青著臉不說話,先開了口。
“這次宋清確實有點冒險了,不過要是成了,利潤也確實大?!彼伟矝]理會宋平,直接看向宋福說到。
“萬福祥經(jīng)營五十多年了,現(xiàn)在的局面是幾代人一點點攢下來的,想一口吃成胖子可就犯了大忌。”宋福依舊拉著臉,說完低頭喝起茶。
“我對天發(fā)誓,這次一定能成。”宋清忽地站起身來,來回看了三位叔叔,說完也陰沉著臉坐下。
“等你帶回玄金丸,柜上才能給你支尾款。你要體會我們的難處,這筆錢不是小數(shù),總不能一下就把柜上掏空了。就這么定了?!彼胃M臉不快的說完,一個人自顧自起身走了。
“宋清,你可不能埋怨我和你二叔。你畢竟年輕,還沒在藥行里摔過跟頭。四弟,有些事你也該勸勸宋清,咱們都是一家人,總得往一塊使勁,對吧?”宋平也站了起來,說完話緊跟著宋福也走了。
“這回炮制玄金丸的費用沒著落了,就算到了秋天米囊花順利出漿,你和阿羅憾又能怎么辦?可不能當你兩個叔叔是傻子啊?!彼伟舱f完沒走,陪著宋清在桌旁呆坐著。
宋清向后癱坐在椅子上,長出了一口氣,看著宋安無奈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