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素和安無憂在山上站了一會兒,起了風,水氣竟成了山嵐,那一片近春,在這鏡花水月般的薄霧之中,更加的虛幻起來,林若素看得一陣沉醉。
半晌,她才對一旁的安無憂道:“我們回去吧。”
安無憂點頭道:“好?!?p> 一陣略帶寒意的冷風吹了過來,林若素不禁收了收衣領(lǐng)。
“冷嗎?”安無憂低頭問。
林若素搖搖頭,笑道:“不礙事,這種花,總要帶著點寒看才有意味?!?p> 回頭又看了一眼這美麗的景色,林若素這才戀戀不舍地向回走:“無憂?!?p> “嗯?!?p> “這花什么時候謝?”真想再來看看。
安無憂輕聲道:“也許明日便謝了。這花開得長了,也不過是四五日的光景?!?p> 林若素想著,這些美麗中帶些清冷的花朵,仿佛約好了一般同時綻放,然后,在極短的幾日之內(nèi),繁華現(xiàn)盡,杳然而謝。心里不知道為什么,就有了些淡淡的感傷。大約她來到這個世界,一直總是浮著心思,今日被這花挑了愁緒,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一旁的無憂感覺出她的情緒低落,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姐,怎么了?”
林若素抬起頭:“沒事,時候還早,我們四處走走吧?!表槺阏硪幌伦约旱男那?。
安無憂點點頭:“好?!?p> 這山其實不算很高,占地面積也不是很大。畢竟,它還靠著通往京都的平坦而開闊的官道。不過,要是身在其中,還是有不少彎曲小路的。有一些車旅商客,要是趕路趕得急了,也會從這些小路走。
林若素和安無憂只是信步走著,沒走幾步,也就來到了其中的一條支路上。
“無憂,你認識路吧?”林若素看了看四周幾乎一樣的茂盛參天古木,雖然她在現(xiàn)代沒有走失過,不過那是建立在有路牌,有站臺,還有警察叔叔的基礎(chǔ)上,要在眼下的環(huán)境里,她只能很抱歉地說一句,她的野外生存能力幾乎等于零。
安無憂點點頭:“認得?!?p> 林若素放下心來:“這就好?!?p> 正說著,路旁邊跳出一個瘦瘦小小的中年人:“打劫!”
林若素一愣,沒聽清:“你說什么?”只見安無憂已經(jīng)擋在了自己前面。
“打劫!”那人理直氣壯地道。
“我認識你嗎?”林若素拉開安無憂,偏著頭問。
那人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不認識?!?p> 林若素又問:“我很老嗎?”
那人愣愣地回答:“不老?!?p> 林若素氣憤地沖了過去:“我不老你還喊我‘大姐’!”
那人不防,給她嚇得一退,正待開口說話,林若素已經(jīng)拳打腳踢地招呼了過去。雖說她不會武功,可那架勢還是比較有威懾力的,直打得那人抱頭鼠竄。待到那人覺察出林若素的拳頭綿軟無力,想要回擊時,一抬頭,安無憂的軟劍已經(jīng)冷冷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人嚇得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少俠饒命,少俠饒命……”
林若素撲哧笑了出來。
安無憂不解地看向她:“姐?”
林若素擺擺手:“沒事沒事。”只是,突然覺得,安無憂和那種一臉正氣的少俠形象,似乎差很多啊。
目光轉(zhuǎn)向那個跪地求饒的中年人,林若素慢悠悠地踱步過去:“怕了吧,嗯?”表情囂張至極。
安無憂之前見到她不知道因為什么感傷著,現(xiàn)在總算又來了精神,也跟著寬了心,由她鬧。畢竟,他是絕對不會在林若素面前殺人的。
那人被安無憂的劍頂著,抖得跟篩糠似的:“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該打劫小姐和少俠……”
林若素冷哼一聲:“你還有眼?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是大姐?你還打劫我……你……打劫?”她仿佛這才反應(yīng)過來,咻得縮回安無憂背后:“打劫?”
那人想磕頭,偏偏又被安無憂的劍給嚇得動也不敢動:“小人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林若素恍然大悟:“原來你是要打劫?。俊彼@才注意到之前一直被她忽略的那人手上拿的刀。
那人愣住了,要不是因為生命受到威脅,他早跳起來破口大罵了:“不是打劫,你大爺我吃飽了撐的,在那草叢樹陰里蹲了半天?!钡?,現(xiàn)在,他只能抖抖索索地道:“小人瞎了狗眼,冒犯了小姐和少俠,小人該死,不是,小人不想死啊……”
看著一個大男人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林若素鄙夷地道:“不要哭了,很吵的好不好。真是,求饒都沒有專業(yè)素質(zhì)?!?p> 那人聞言抬起頭來,連哭也忘記了,顯然是不知道林若素說得“專業(yè)素質(zhì)”為何物。
林若素憐憫地看了他那一眼,直瞧得那人一哆嗦,都快以為自己下一刻就要成為劍下魂了,林若素這才半蹲下來,像對幼稚園的小朋友那樣,溫柔地道:“求饒也是講藝術(shù)的?!?p> “藝……藝術(shù)?”那人快哭都哭不出來,這位小姐啊,到底你說話的重點是什么?
安無憂見到林若素臉上從沒出現(xiàn)的溫柔表情,嘴角小小抽搐一下,突然就有點同情這個人了,林若素似乎又有了前一段時間把王府鬧得雞飛狗跳的心情了。
真是,連藝術(shù)都不知道,林若素無奈地搖搖頭:“求饒應(yīng)該是這樣滴……”
“首先,不要哭那么凄慘,你不是還沒死嗎,哭得那么難聽,落在沒什么耐心的人手上,就沖這一點,你也會死得很快。”林若素慢悠悠地說。
那人嚇得袖子一擼,把臉上的眼淚鼻涕擦得干干凈凈:“我……我不……不哭了?!眴瑁鋵嵥€是很想哭啊。今天出來之前忘記讓老大看皇歷了,早知道今天會遇見這么個主兒,打死他,他也不會出來的。本來看著這兩個人一個女子,一個少年,大概很好搶,結(jié)果現(xiàn)在栽得這么凄慘。
林若素心里惡心,咦,真不講衛(wèi)生:“不準拿袖子擦?!?p> 那人趕忙把自己的手放到背后,深怕林若素一怒之下會讓安無憂砍了他的雙手。“不擦了,不擦了……小姐饒小的一命,小的現(xiàn)在回去就把衣服洗得干干凈凈,這輩子都不拿袖子擦臉了?!彼闶强闯鰜砹耍@兩個人里,安無憂雖然武功厲害,但真正做主的那個還是林若素。所以他就直接求林若素。
安無憂在一旁看著,默不作聲,只是視線隨著林若素而動,看到林若素望向自己,就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林若素朝顯然默認了她愛怎么鬧怎么鬧的安無憂露出會心一笑。是不是自己經(jīng)常身體力行,起了良好的表率作用?要不,為什么剛剛好像還一臉殺意的無憂,現(xiàn)在怎么眼神里透出對那個人的同情哩?
林若素朝著那人哼了一聲,也不說放他,也不說不放:“求饒的話,不能那么乏味那么沒內(nèi)容,和念經(jīng)一樣,沒有誠意?!绷秩羲貙λ麆偛徘箴埖脑掃M行了總結(jié)性評點。
“是……”那人口是心非地回答。我還沒有誠意,事關(guān)我的小命我已經(jīng)夠有誠意了好不好。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敢說出口的。
林若素滿意地點點頭:“我接下來教你的話你一定要記著,關(guān)鍵時刻能救你一命?!?p> 那人其實不太關(guān)心這是不是能在以后救他一命,至少他知道,要是不好好配合眼前這位姑娘的話,不要談以后了,他現(xiàn)在就比較容易沒命。所以他連忙點頭:“小人一定記著?!?p> 林若素搖頭晃腦地道:“求饒嗎,不就是要博取人家的同情心嗎,你得給自己打劫別人找個恰當?shù)睦碛??!?p> 那人茫然地看著林若素。
林若素暗嘆一聲,朽木不可雕也,這才道:“簡而言之一句話,你之前的那句話是不行的,壓根沒有說服力。”
等了半天等出這么一句幾乎是廢話的話,那人感覺自己快渾身抽搐了。
林若素也不管他是不是瀕臨暈倒,只是按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你應(yīng)該這么說,‘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黃口小兒’,然后再求別人饒了你,這樣才能讓人家容易起了憐憫,放了你啊?!?p> 那人連連點頭:“是,小人記得了?!?p> 林若素閑閑地道:“那好,你說給我聽聽?!?p> 那人忙不迭地說:“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黃口小兒,小姐饒命?!边@句話里,最最真切的就是最后那一句“小姐饒命”了。
林若素皺皺眉:“拿劍指著你的又不是我,你喊‘小姐饒命’有什么用,重來?!闭媸?,這么簡單你也要NG再來一次。唉……
那人帶著哭腔又喊了一遍:“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黃口小兒,少俠饒命啊?!鄙賯b你勸勸這個小姐吧。
林若素者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安無憂也放下指向那人的劍尖,那人連忙一陣磕頭:“謝少俠饒命,謝小姐饒命……”
他連滾帶爬地還沒走出一丈遠,林若素慢條斯理地聲音又在后面響起:“我還沒說你能走,你去哪里啊?”
那人本想繼續(xù)跑,偏偏一抬頭,安無憂的劍又頂上了他的喉頭,他只好哭喪著臉又回來了:“小姐?!眴?,誰來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