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正要——”武官抬首,此時一旁卻突然傳來嘶啞的喊叫聲——
竟然是被燒傷的那個秀才!他披著武官給的外衣,用手掌拍打地面,氣喘吁吁地叫:“就是……學生!學生倉皇逃出、逃出火場……不辨……東西!這位大人呵斥也……置若罔……咳、咳……”
我一愣:怎么?
明明是我把他硬拖出來的呀,他還哭哭啼啼不肯來著,現(xiàn)在他卻……難道是……他主動出來替我頂罪?
姓霍的武官大人也呆住了,怔怔地看著連說話都困難的秀才反復叫嚷。直到主考官大人不耐煩地命人將秀才拖開,武官這才回過神,行禮道:“稟大人,就是這名考生違紀,為逃命私出號子。請大人定奪?!?p> 他說完,略舒口氣,望了我一眼。
我會意地點頭,閉嘴低首不吭聲,偷偷地將身上大得過頭的外衣脫下來,墊在膝下。目前最搶眼的證據(jù),就是這件衣服,只要沒有誰眼尖地注意到它,相信秀才和武官的好心不會白費。
話說回來,真沒想到他們兩人會分別替我隱瞞。
武官大人半夜把牌子送回來,應該就有放過我的想法了,可惜我當時沒發(fā)現(xiàn)牌子,還氣呼呼地不理他呢。而秀才的覺悟和反應更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根本沒想到他會拖著重傷來把違紀的罪過替我抗住……
他可是為了不違紀差點連命也丟掉的人啊!
主考用扇子點著秀才,正義凜然:“大膽考生,你怎敢私出號門并且咆哮考官?簡直視考紀為無物!”
“學、生見試卷已毀……咳咳……萬不得已只得……棄筆而逃啊……”秀才搖搖晃晃地撐起身。
武官連忙扶住他,向主考求情:“大人,看在此生傷勢嚴重,就請從輕發(fā)落吧?”
“那怎么行!”馬臉考官立刻跳起來,“好容易才有舞弊違紀,不嚴懲怎足以警示眾生?”
我咬住筆桿,恨恨地盯著他。這人根本就沒有憐憫之心,盡想著生點事端,顯顯自己威風!
“嘖,話是這么說——不過燒成這樣子,怎么示眾?”主考官嫌惡地捏著鼻子,“罷了罷了,我們走!真是……大清早地、惹一身晦氣!”
我不太記得那一天后來是怎么過的,只知道自己是忍著瀕臨爆發(fā)的怒氣,一筆一劃寫著考卷。
若是我將來做了官,一定要讓那張馬臉好看……
放過我的武官大人幾次踱過號間門口,連瞥也沒瞥我一眼,跟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似地。
可是確實發(fā)生過,并且正在發(fā)生很糟糕的事情。
——我昨夜淋過冷水又沒擦干,感冒發(fā)燒,昏頭昏腦寫完卷子,趴下……
那年考場上最出風頭的估計就是我了。
小王爺帶著張舉人親自來接我,等在外面老半天,沒見著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結果用小轎把燒得昏天黑地的我抬回家。據(jù)說馬臉見了小王爺,哈得跟家奴一般,恬著臉夸我年少才高啥的……可惜我沒有親見。
到家里的時候,我的家庭醫(yī)生、呃不、是準老公兼醫(yī)生的江莊主,恰好也趕到了州府,這下馬不停蹄地看病開方子煎藥,忙得不可開交。
他怎么就不早點來呢?
“……小姒,我臨時探聽到了一些消息,所以去確認一下……”他有點為難地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我捧著苦苦的藥汁,盡量用談話來分心:“是什么消息?”
“這……你聽了不會開心的?!?p> 輕嘆一聲,江近海伸手按按我耳后的穴道,說:“等你康復之后,我?guī)闳タ纯?,但是無論見到什么——你都不能輕舉妄動,明白嗎?”
我埋頭喝藥,心里納悶:他這樣嚴肅地告誡我是為什么?難道在他眼里,我是一個行事莽撞的人?
關于考試時分配在我隔壁間的那個考生,因為無從得知姓名和籍貫,我根本就找不到他。拜托江近海幫忙查找一下,卻得到了更加驚人的消息。
“很受好評哦,你的答卷?!苯5靡庋笱蟮貜男渥永锶〕鲆粋€窄窄的紙卷。
這是什么?
我捋開紙卷一看,上面蠅頭小字密密麻麻抄的,竟然就是我的答卷作文!
頓時,我的臉燙起來:“啊?考完試才不過十天,怎么就有這種東西流傳出來了呀?”
江近海笑道:“因為你答得既新奇又狠毒嘛!喜歡的閱卷官自然會抄謄一份保留,至于怎會落到我手上,這就是商業(yè)機密啦,嘿嘿!”
“你看過了?”什么叫既新奇又狠毒……可惡。
“嗯,從頭到尾?!?p> 想到寫了那么多根本就不是自己見地的東西,我臉上的溫度還真是有些降不下來。即使再去考一次我仍會使用在現(xiàn)代學到的知識,但……在知情人面前,我還是覺得尷尬啊。
“……真丟人?!?p> “這有什么好丟人的,”江近海哈哈大笑起來,“知道大家為什么喜歡看穿越小說嗎?因為主角拿著自己原來環(huán)境的那些知識,就能在新環(huán)境里大顯神威??磿娜藭X得‘啊,這樣的話我也行’,于是與主角一起感到得意風光。這叫什么?優(yōu)勢地位帶來的閱讀快感!”
“是嗎?”我很少看穿越文,一有時間就玩游戲去了……
“當然了!如今你因使用了自己腦中的知識而感到羞愧——有巨人的肩膀給你踩,你卻想棄而不用?這難道不好笑嗎?”江近海捏著我的臉蛋,“小笨蛋啊,不要想那么多!”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