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下了決定的余明月,閉著眼睛,聽著旁邊爺爺與買菜人交談的聲音,久久之后,等她努力的平靜了心中那翻騰的情緒,才慢慢的張開了眼睛。
“小月?”看著從懷里翻坐起來的女兒,余志清道:“是不是太吵睡不著?”隨時都有人來買菜,橋頭公路上,還時不時傳來汽車的喇叭聲,確實太吵了。
“爸爸,我剛才睡著了呢,只是又醒了?!庇嗝髟绿鹦χ?,臉都沒紅的撒了謊。
余志清摸了摸女兒的頭頂,想到女兒早上只吃了小半碗的飯,他轉(zhuǎn)頭看了看身后一直傳來面食清香的包子鋪。
想到自己包里一分錢沒有,他看了看正在賣菜的老父親,卻終是沒開口。他心疼女兒之時,心里還有些苦澀。
自懂事后,從村里人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是怨過被自己一直叫做“大爹”(大伯)的親生父親,也怨過被自己叫了十幾年爹媽的養(yǎng)父母。但從親“小耶”(小叔)口中知道事情的原委后,自己再沒怨怪過誰,而且親生父親悄悄對自己的好,自己一直記著,養(yǎng)父母對自己真心的好,自己也記著。
養(yǎng)父母的心思和擔(dān)憂,這些年下來自己也都知道。所以,自己一直盡力做一個他們眼中的孝順兒子。可......可如今自己都馬上滿31歲,包里卻從來沒落過一分錢,連想給妻子和女兒買上個什么,都得開口問他們要,妻子每次想買包衛(wèi)生紙,也得......
余志清動了動脖子,打斷了心里那深深的無奈和苦澀。
余明月安靜的被她爸爸抱著,但也一直都注意著他的動作和臉色,他發(fā)愣時那苦澀的表情,和心中此時的想法,已經(jīng)被余明月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爸爸如今,絕對是知道他自己身世的。一直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生活了二十八年,小時候還好說,可爸爸懂事后,要不去恨不去怨兩家的大人們,還要成為這樣孝順又聽話的兒子,那過程一定很苦吧。
余明月不知道她爸爸是怎么堅持下來的,但她知道一定很不容易,心里對于這樣的爸爸,她滿心的佩服和敬愛外,還有著深深的同情與不平。
她知道,這些往事,她是沒資格去評價,也無力改變的,但她多年前就下了決心,得去改善如今這樣的局面。
這個家里,外人看著都是父慈子孝,算得是幸福的一家子。但余明月知道,他們心中那濃濃的苦澀和顧忌,讓他們在很多時候,都無法、也不敢去表達(dá)出自己真實的感情,結(jié)果讓這個家少了普通家庭的那種自然的溫情,近而,也少了幾分的親情。
“爺爺,中午我們回了家,能去山上撿菌子嗎?”
“撿菌子?”余天周剛送走一個買菜的,聽到孫女這話,他愣了一下。
掃了一眼面前還剩了不少的菜,笑道:“還有百十斤菜呢,中午也不知道賣不賣得完,要是回了家時間還早,我們就撿菌子去?!?p> 余明月臉上歡喜道:“絕對賣得完的,上次時我就聽說,到了中午12點那些工人們下班后,這里可又是像早上一樣的熱鬧呢?!?p> 說完,又提議道:“上次我跟媽媽就打聽過,到了一點過兩點時,車站那里就有一趟發(fā)往云南那邊的長途班車,到時買那8角一張的票,大半小時,就能到我們家門口了?!?p> 從客運車站發(fā)往云南一方,能經(jīng)過余明月家門口的長途客車,是不少的。
往云南昆明發(fā)上去的車,就是每天早上八點過,和下午一點過,共兩趟;發(fā)往一兩百里外云南兩個縣城的車,每天也各有一趟,分別是早上十點過,和下午三點過。上一次,孔小玉就帶著余明月乘坐了十點過那趟。
這些發(fā)車的班次和時間,也是余明月磨著孔小玉,不顧車站賣票人員的黑臉,打聽出來的。
只是早上時,從云南方向下來最早的一班車,卻是要十一二點,才能路過余明月家門口,坐客運車賣菜,是不可能的了。
余明月細(xì)數(shù)著,把這些車次時間,都給她爺爺和爸爸普及了一遍。
“呵呵?!庇嗵熘苄Φ溃骸皢?,我們家小月的記性可是真好,爺爺記下了,要是菜賣完了,我們就乘昆明那趟車回去,到時爺爺親自帶著你去撿菌子?!?p> 孫女記性這么好,又這么聰明孝順,將來好好讀書,一定能有大出息的。余天周很是高興,他臉上,是止不住的笑。
余明月見她爺爺高興,忙是道:“嗯,到時不光爺爺去,爸爸也去,到時我們比賽,看誰撿菌賣的私房錢多,嘻嘻~~”說了半天,可就是等這時候了。
撿菌賣私房錢?余天周和余志清都是一愣。
余天周緩過神,心里有些復(fù)雜的看向兒子,見兒子臉上一閃而逝的苦澀,和一種看不清的情緒閃過,他心里有些無奈和擔(dān)心。
余明月見爸爸就要開口,忙是看著又有些愣神的爺爺?shù)溃骸靶≡露加兴椒垮X,爺爺和爸爸媽媽也得有呢,還有奶奶,奶奶也得有。就算奶奶管著我們家里的錢,計劃著每年交稅還債之類的事,但奶奶也應(yīng)該像小月一樣,有自己的零花錢。這樣子,我們一家人都能像小月這樣,天天都開心呢。而且......”
余明月?lián)u晃著小腦袋,講得起勁,讓余天周和余志清心里,翻騰起來。
余天周又看了兒子一眼,已經(jīng)為人父的兒子臉上,那濃濃的苦澀表情,他看得真真切切。再看向?qū)O女,她那一臉的天真笑容,讓他心里苦澀起來。
也許,自己和老伴真的有些過分了。
如今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大集體,兒子已近中年的人,每天都是在田地里勤快的干活,添置什么衣服,也是自己和老伴給做主買。
兒子從小就懂事,從前買學(xué)習(xí)用的東西時,才會伸手要錢;長大后,除了買農(nóng)藥、肥料、籽種之類的,也才會伸手問老伴拿錢。這些年,兒子從沒有藏過一分錢,也沒存過什么私房錢,更沒有過什么零花錢。
但孫女,卻是小小年紀(jì),就自己去撿廢品、扯地膜,賣了后,存上她口中要當(dāng)零花的私房錢。
余天周心里復(fù)雜又糾結(jié),他又看了余志清一眼。
“爺爺,你說小月說得對不對?!?p> “什么對不對?”余天周看著正晃著自己手的孫女,很是疑惑。
唉,看來爺爺剛才發(fā)愣,沒聽到自己說了什么呢。
余明月心里輕嘆,但還是笑著道:“我們家每個人都應(yīng)該存上私房錢啊,買些自己需要的小東西,等家里有了什么開銷,錢不夠時,我們就把自己的私房錢湊出來。爺爺你說,這樣對不對?”
余天周心里一震,孫女所說的,不正是村里,很多人家的實際情況嗎。難道......
他扯了扯嘴角,卻是再也扯不出一絲笑,只道:“小月聽誰說的,為什么每個人都應(yīng)該存上私房錢?”
難道是村里的誰,或是親家那頭的誰,在孫女面前說了什么?或是......
余志清此時也回了神,看過來時,余明月已經(jīng)苦著小臉道:“沒有啊,因為小月有了自己的私房錢,但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都沒有,小月心里很難受。”
在外人眼中,看似幸福的一家五口,卻有四個大人都并不幸福,而是搞得像如今這樣,壓抑、苦澀、擔(dān)憂......,余明月真的很難受。
她一定要努力,讓家人面對這一直存在,卻被他們都故意忽略的問題,然后走出相互信任和坦誠的第一步。
“會難受”三個字,一直在余天周和余志清耳邊回蕩,也讓他們都各自的愣起了神。
難受?余家里,別說四個大人都真是一直難受著,難受到他們都有些麻木得不愿去想難受不難受。
就連這余明月,就算她找回了前世沒有的親情,覺得自己是幸福的,但其實,她應(yīng)該是最難受也最痛苦的一個,當(dāng)然,也算得是最幸福的一個。
只是她,從沒那么覺得而已。她一直,努力的去追尋,追尋著在她心中,前世幻想過無數(shù)次的完美。
當(dāng)每一次取得進(jìn)步,她就覺得無限的幸福。
此時,看著爺爺跟爸爸都呆愣著,余明月安靜的并沒有出聲。只是當(dāng)她低下頭時,原本苦著的小臉上,除了苦澀外,更多的是期待和不安。
直到又來了兩個買菜的人時,籠罩著這菜攤的壓抑和沉默,才被打破。
沒人再說起之前的話題,余天周收了菜錢,熱情的送走兩個買菜的人后,看著余志清道:“志清,賣完菜還有些時候呢,你帶著小月去逛逛,帶著她給你老丈人他們買禮物去吧?!?p> 說完,余天周想了想后,伸手從帆布袋里掏了5塊錢,遞向一愣后,瞬間滿臉笑容應(yīng)著聲的兒子。
~~親,娃娃盡量保證每天中午12點前有更新。字?jǐn)?shù)雖不算多,但親覺得文文還能看的話,請收藏著等養(yǎng)肥吧。再厚臉求求親,請辛苦一下投來推薦票票吧,您的支持,是娃娃最大的動力呢,娃娃鞠躬感謝了,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