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洗塵宴
武利盈本欲嘴欠和花素律玩笑,但聽完這話卻閉上嘴。歪頭趴在床上,心中泛起暖意,緩緩地抿起唇……
“哇,你在想什么?笑得好少女啊……”耳邊突然傳來花素律的聲音。
不知什么時候花素律已經(jīng)幫他上完藥,現(xiàn)在探身到他臉邊,一雙明亮的眼睛地亮堂堂看他。
這目光太過坦蕩,反使得武利盈一陣心虛,斂了笑,手忙腳亂蹦下床。
武利盈沒來由的不敢去看花素律,邊穿衣服邊強撐氣勢隨口亂言道:“你少嚇唬我,小心我不給你玩那個大風(fēng)箏。”
“幼稚?!被ㄋ芈煞瓊€白眼,當(dāng)她是無明???
“武公子你搞搞清楚,朕是皇帝,別說是玩風(fēng)箏,玩你都天降恩賜?!?p> 武利盈霎時臉通紅,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瞪眼嚎了句:“說什么呢!”衣裳還沒穿好,就跳著腳跑了。
花素律坐在美人榻上,心情一陣大好。
臭小子,以后再敢當(dāng)男流氓,她就敢當(dāng)女流氓,看誰豁得出去!
她卻沒想到,當(dāng)天武公子衣衫不整跑出光明宮的事傳遍內(nèi)宮……搞得后幾天去別人宮里,誰看她表情都怪怪的,偏她還不能解釋這些,只能干吃黃連。
次日晚,教坊司燈火闌珊。
一陣風(fēng)吹過,燈籠搖晃,脂粉香纏繞著品質(zhì)不凡的檀香味兒四處飄蕩。不知是提醒人靡亂放蕩里勿忘一絲理智,還只是用那絲檀香突顯此處客人的身份。
最大的包間里,一群衣著華貴的男人或攬著娼妓白嫩細(xì)滑的肩膀,或捧著鑲著金邊的酒杯。但屋內(nèi)酒氣不重,能感覺出這宴席是剛開。
門打開,一名年輕男人穿著墨藍色錦面斗篷走入,身后隨侍摘掉他的斗篷搭到胳膊上,露出他的面容。
眾人見了他,有人露出急切討好的笑,有人淡然飲酒,表情有點不屑。
宴會的主角之一提著酒杯迎過來:“王爺?shù)酱耍媸窃龉馓聿?。上好的女兒紅一杯,晚輩先敬,再請王爺入席?!?p> 姜家輝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旁邊侍婢又遞來一杯酒,他接過來,送到來人面前。
江若谷沒接那杯酒,目光越過跟前的姜家輝向宴席上那些人打量……滿座高官貴胄,沒有低于四品的,連柳常德與武利智都坐在最高席上應(yīng)酬。
他二人中間,姜賀聽著旁人的恭維,目光卻似有玄機地往門口這邊看。
目光交錯一瞬,姜賀唇邊勾出點意味不明的笑。
“王爺不是不給晚輩這個面子吧?”姜家輝還提著酒杯。
江若谷掃了眼面前三十來歲,膚色黃黑的人,伸手接過酒杯,先在鼻前嗅了下,江若谷才將酒水飲下。
姜家輝頓時喜笑顏開,極為恭敬地迎著江若谷往屋子里走:“王爺,請上席!”
鎮(zhèn)關(guān)侯大開宴席之事,第二日便傳進花素律耳朵里。
書房里站著來打小報告的緒正,花素律捧著本折子邊批邊聽,末了隨口道:“他選在教坊司開宴,就是沒怕朕知道。朝中高官都去了?”
緒正從袖子里掏出張紙,雙手捧著送到花素律桌上低語道:“回皇上,七七八八的差不多都到了,此為昨晚赴宴人名單?!?p> 花素律放下筆,狀似無意地掃了兩眼。
好家伙,這嘉賓強度,快不亞于皇家開宴了!
花素律將名單放下,她又能如何?
就算這事惹她不快,可眼下種種狀況,只能忍著。
緒正見她面上有氣悶,走近了俯下身道:“皇上,昨晚還出了一事?!?p> 花素律瞧了他一眼,就差把“有屁快放”寫臉上……
“昨晚兒宴散,鎮(zhèn)關(guān)侯有幾名本該在郊外駐扎的副將,因為城門已關(guān)出不去,就留在一家客棧里休息?!?p> “他們酒氣上頭和店家起了沖突,將店老板打傷。老板娘今早告到京衛(wèi)衙門,京衛(wèi)的人不敢開罪鎮(zhèn)關(guān)侯,拖著不敢去拿人……”
花素律沒說話,等他后文。
緒正笑下道:“結(jié)果被金吾衛(wèi)一中侯帶人給拿了,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押到刑部去了?!?p> 花素律眼前一亮。
一個七品中侯敢拿正二品侯爺?shù)母睂??還是在這位侯爺開宴之后?
好大的膽??!
“那中侯叫什么?”
緒正早料到花素律會問,回道:“回皇上,此人名叫梁虛耺,字七云,年二十有六。曾為西北軍,回雍都后調(diào)入金吾衛(wèi)。幾年前,參加過剿匪平亂升為中侯?!?p> 花素律點點頭卻沒接下文,轉(zhuǎn)問:“懷玉,你說刑部敢審這案嗎?”
緒正笑了笑,他知皇上必然有結(jié)論,何須他言語?便沒說話。
“刑部尚書世故得很,審案難免不夠清晰,留人口舌。鎮(zhèn)關(guān)侯萬里而來,如何能讓他手下人名聲蒙塵?”花素律笑吟吟道。
當(dāng)天晌午前,就在刑部尚書準(zhǔn)備將鎮(zhèn)關(guān)侯副將傷人案糊弄過去放人時,一道圣旨下到刑部。
此案三司會審,由大理寺卿魏奇正主審,限時七天破案,不得使此案一人蒙冤。
前一天鎮(zhèn)關(guān)侯攜兵返京已傳遍雍都,今日鎮(zhèn)關(guān)侯副將傷人案一出,再加這道圣旨,鎮(zhèn)關(guān)侯三字在雍都城可謂是火上加火。
只這火出的名聲,是正面名聲,還是負(fù)面的……
花素律怎會錯過這機會?
她之前讓人用輿論陰了多少回?現(xiàn)在也讓鎮(zhèn)關(guān)侯嘗嘗這滋味!
只是她小心,特意囑咐緒正讓他稍引引火即可,旁的不要做太多,免得惹人生疑,被抓住把柄。
花素律倒不是想用這案子使姜賀怎樣,這案只能算是個點,要在眾人心里埋下他圖謀不軌的種子。
刑部尚書為人刁滑,必不敢碰這案,若要他審,能和稀泥都算好的。
而大理寺卿魏奇正這人,花素律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因他這人……奇得很!
他與刑部尚書比,恰少了對人情的琢磨,腦袋扎在律法規(guī)則里,事事按條例章程辦事。
說好聽的叫嚴(yán)謹(jǐn),說難聽點就是一根筋。
但此案,恰需要的就是他這種不畏世俗人情牽絆的一根筋!
話說回來,照朝堂上這些陰戳戳的規(guī)矩,魏奇正這人本是容不得的。可他年紀(jì)輕輕還能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這曾讓花素律稱奇疑惑。
畢竟朝堂上可不是光講能力的地方。
直到春節(jié)前給皇親官員發(fā)年禮,花素律看了國安送來的表才知道……這魏奇正往上三代,曾出個駙馬。按血緣算,花素律還得叫魏奇正一聲表哥呢!
難怪,能力和世故算什么?門第才是第一位?。?p> 再上朝時,當(dāng)頭是鎮(zhèn)關(guān)侯這一案。
魏奇正不愧是一根筋的人,效率高得很。再加上有張庭這個老練的前大理寺人在,三天都沒用上,案子的答案已經(jīng)清晰。
不出所料,責(zé)任主在副將們身上。
就是喝醉拌嘴,副將群毆百姓。
但此案如何判,卻成個問題。
照法,是要重罰。況且店老板已被打成殘疾,終身無法治愈,按法甚至能剝了這幾名副將的官衣。
可還有個“情”在!
眾多官員為幾名小小副將求情,講他們在邊地如何不容易,若因這么點小事大加責(zé)罰,難免會讓將士們寒心。
花素律坐在上頭,品著眾人話里這味兒,怎么覺得這么熟悉呢?
關(guān)鍵時刻張庭帶頭棒喝:“諸位大人總是在講將士們?nèi)绾涡暮?,難道就不怕百姓心寒嗎?”
“將士們?yōu)閲亟傩諅冏屢粌煞?,又能怎樣?大不了,多些補償罷了!”
“放屁!”張庭抱著笏板,指著說話那人鼻子就罵:“這世間天地萬物,皆逃不過一個理字!他們只因一時脾氣,暴打百姓,合理嗎!補償再多,店老板斷的那條腿能續(xù)上嗎!”
兩方人攪又合在一起,花素律在上頭看過去,拍了拍桌子,旁邊的小太監(jiān)當(dāng)即高喝:“肅靜!——”
花素律指頭敲敲桌面,目光落在一直未有言語的三人:“丞相、攝政王、大將軍,此案情理二字皆需考慮,你二人……如何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