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已經(jīng)動心了
“時間不早?!被ㄋ芈煽囱畚葑永锏穆┛?,起身道:“休息吧。”
周言莫心里狠狠咯噔一下……
父母親沒有似別人家那般,到年紀后給他安排侍女教導人事。他今年雖已二十有七,但還不曾與女人親近過。
現(xiàn)下說要……侍寢?
周言莫悶悶地想,下午有專門的嬤嬤來講過一些事,可真做起來……袖子下拳頭攥緊。
花素律背對他看漏刻,沒察覺到他緊張,隨口道:“對了,太醫(yī)說朕現(xiàn)在不宜有孕,需得調養(yǎng)。所以早些睡吧。”
身后周言莫松口氣,瞄了花素律背影幾眼,請示她后叫宮人進來服侍。
孫富進屋聽見一般洗漱更衣,沒安排點別的什么時,心中暗自失望……
按規(guī)矩花素律作為皇帝得睡在里面。
這種奇怪的規(guī)矩一是防止妃嬪跨過皇上的身體,二是方便妃嬪下床伺候皇帝喝茶等活動……
但以周言莫的身體狀況,顯然做不到這兩點。是以花素律讓他睡到里側……畢竟她還要早起。
花素律夜里睡覺從不讓人在屋里守候,倆人躺在床上,一時都有些難眠。
因二人都獨自睡習慣了,旁邊突然多個人,實在不習慣。
花素律想外頭有人守著,再加上她心比較大,沒多久還是迷糊過去。
苦了的是周言莫。
這一夜他輾轉反側,想動一動擔心會驚到身邊人。內(nèi)心百轉千回,為了白天倆人說的每句話感到困惑。
直到早上他都沒想明白……
難道,真如剛入宮時身邊宮人們說的?皇上喜歡他?
可什么人會喜歡一個癱子?
熹光微明,透過窗子與床上的紗幔映在花素律面上。
周言莫側身枕在軟枕上,看那極淡的光暈撒在她側臉……
花素律忽嗚咽一聲,睫毛顫了顫,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微動。
周言莫微驚,下一瞬就對上一雙朦朧的眼眸,他見那雙眼淺淺怔了一瞬。
隨后露出慵懶的笑意,嗓音微啞,貓似的懶懶道:“早上好……”
周言莫心中一動,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嗯?!?p> 寢殿門開出一條縫,春希從其中鉆進來,掩上門走到床邊輕聲喚:“皇上,到時候該起了?!?p> 花素律生物鐘早已養(yǎng)成,她抻個懶腰坐起來。
春希見狀走到門邊輕聲擊掌,十幾號太監(jiān)宮女捧著衣裳、熱水毛巾、面油香膏……魚貫而入。
花素律下床洗漱,周言莫胳膊撐著挪到床邊,看一群人圍著她忙活。
清潔干凈,花素律一身紫蘭色短打,長發(fā)被絲帕包住。
她看一眼撐在床邊的周言莫:“天還早,你再睡會,不用起來伺候?!?p> “今日要上朝?”周言莫明知故問。
花素律嫣然一笑:“不,昨日剛上過。無大事每隔三日才上一次朝,旁的時候朕早起都是鍛煉身體?!?p> “臣同您……”周言莫不自覺開口,說到一半發(fā)覺不對,緊閉上嘴。
周言莫垂下頭,目光撇到另一側。
他沒察覺到心中失落的真正緣由,只覺到自己說錯話……他一個癱子,就算陪著去又能做什么?說這種話,不過是自己抽自己一嘴巴,徒惹笑話罷了。
花素律見他眼里失落,等宮人收拾好,走到周言莫身邊,拍拍他肩膀道:“等過段時間一起?!?p> 說完她笑了笑,帶人回光明宮。
花素律一走,周言莫靠在床邊怔了許久。
他又開始厭煩皇上了……
什么過段時間一起?
就是過再久他也站不起來!講這種話,不過是在糊弄欺騙他……
“公子……”孫富悄聲靠近:“皇上回宮了?!?p> 隔著紗幔,周言莫斜眸瞥他一眼:“我知道?!?p> “您……起嗎?”
“我再躺會兒,你下去?!?p> 孫富應一句,悄么聲帶人下去。
出到院子里,小太監(jiān)走到孫富旁邊,滿面擔憂:“師父,這怎么辦呦!還以為皇上對咱們公子上心,可昨晚兒……”
他壓低聲音,臉皺得像朵沒開好的菊花:“沒來記檔!也沒叫人收拾,皇上壓根沒和公子……是不是公子惹皇上不高興了?”
孫富抱著胳膊,悠然地將其他宮人散去干活,對小徒弟道:“什么記檔?都是皇上肚子里出來的孩子,有區(qū)別嗎?再說,你那只眼睛看見皇上不高興了?”
“那公子總是不上心,這事兒也不成??!”
孫富捻著蘭花指笑了幾聲,尖細的調子讓人聽著不大舒服。
他一指頭戳在小太監(jiān)腦門上:“你瞧見公子剛才的樣子了嗎?咱們這位,已經(jīng)動心了!咱家就說嘛~咱皇上可是仁善惠皇太后所出!你沒見過仁善惠皇太后吧?”
“那可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當年先帝只見了一眼,從此眼里就再沒別人!”
“咱們皇上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與仁善惠皇太后比,少份妖柔多了份凌厲!如此容貌,那個男人看了會不喜歡?”
小太監(jiān)面有疑色。
他雖同意皇上貌美出眾,但夸成這樣,顯然有刻意吹捧的成分。
女人長得再好看,也不至于讓人能昏了頭。
都道先帝多么喜歡,當年不還是冷血無情將人關到冷宮去,害得仁善惠皇太后香消玉殞?
真到事兒上也就那樣!
但小太監(jiān)不敢反駁,順道:“師父,既然如此,要不要勸公子白日里去看看皇上?若今晚皇上還來咱們這兒,那公子必然風頭無兩??!”
孫富哼笑一聲:“你啊,還是道行淺!當年老祖宗教咱家一句話,今兒咱家教給你,叫:“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边@做人,不能太出挑,太愛出風頭。不然死的頭一個,就是你!”
見小太監(jiān)還是不明白,孫富耐心道:“咱們公子雖是世家出身,可憑心論,旁的沒比人高出多少……”
他瞄一眼殿門,壓低聲因繼續(xù):“公子又是個殘廢,皇上若寵得太過,必然有人看不慣。只朝上那些言官寫上一兩句,就足讓公子萬劫不復。更不必說被人刻意針對會是什么境況了!”
孫富看看四周,見沒人注意,他驅走小太監(jiān):“嗐!這都不是你該管的,少說話多做事!干你的活去!”
*
光明宮內(nèi)惠文濤來報新策推行效果。
限制納妾推行時間尚短,除了打掉幾個暗娼館,尚未見其他成效,只有那些大族夫人最開心。
因為她們已經(jīng)娶了七八房小妾的丈夫,終于再沒機會繼續(xù)納妾!
花素律往折子上批上“已閱”。
抬頭問道:“朕聽說,惠卿年輕時為軍武之人?”
惠文濤一張干瘦的臉上布有幾條褶皺,膚色如淺蜜,不似朝上那些老爺們的皮膚那般細潤。
他嗓子如烈陽下久經(jīng)炙烤的沙礫,低沉喑啞下情緒有難掩的涌動:“是。臣曾經(jīng)在西北與遼北隨軍管理糧草,碧水關之戰(zhàn)臣隨軍撤退受襲,傷了腿不便行動,轉而從文?!?p> 花素律以前有注意到惠文濤腿有點跛,因為不明顯,她還以為是人上歲數(shù)身體不好腿腳發(fā)僵,不想竟是這樣的原因。
“碧水關已經(jīng)奪回?!被ㄋ芈煽闯鏊嫔想[有痛苦之色,安慰道:“卿家無需為當年愧疚?!?p> 前世,花素律父母親、祖輩,都是軍人?;ㄋ芈勺约弘m沒當過兵,但軍人家庭的氛圍很濃。
這種熏陶下,使得她對軍人格外尊敬。
惠文濤薄薄的嘴唇蠕動幾下,回想起當年那些兵士百姓死在自己身邊的情景……
自他十幾歲入仕,雖總在邊關苦地,但灑脫自由,一路順風順水。
直至碧水關之戰(zhàn),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