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天淡星稀小

　　“呦，這不是春希姑娘嗎？”人群中不知誰帶調(diào)侃地說了一句。

　　春希跑到近前，對他們福禮道：“國掌印讓我來給秦艽送東西?！?p>　　“哦~掌印讓來的~”一群老爺們兒捏著細嗓學(xué)春希，故意調(diào)侃。

　　春希也不羞怯，仰頭問他們秦艽在這兒嗎？

　　“在呢，在呢！”不等眾人回答，秦艽從中間鉆出來，跑到春希面前。

　　一群人識趣地駕馬走遠些。

　　這群糙漢子頭頂不禁冒起酸氣，開始悄聲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

　　“太監(jiān)都有姑娘惦記，我沒人惦記……”

　　“哈哈哈，你要有小秦三分模樣，不愁沒人惦記你！”

　　“哎，我都三十了，女人還沒個著落。小秦才十六，還是個太監(jiān)，姑娘已經(jīng)追上門了。”

　　“人比人，氣死人。”

　　“小秦為人是不錯，但到底是個太監(jiān)，這春希模樣性格都不差，看上他什么了？”

　　“現(xiàn)在皇上是女人，宮女不用惦記那些事。一輩子出不了宮，生不了孩子，還能圖什么？圖人好唄?！?p>　　天光還未照進宮城內(nèi)，秦艽站在春希面前，見她兩眼紅紅，猜想大抵是昨夜找過她后一夜沒睡……或許，還有哭過的緣故？

　　“姐姐你怎么來了？”剛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燦爛自然在見到春希追來的那一刻全沒了，秦艽有些緊張，還有點開心。

　　春希垂著眼，紅著眼窩，將懷里的盒子推到他胸前：“掌印讓我?guī)斫o你……劍南道蛇蟲多，你又矯情得很，肯定受不了，這里有驅(qū)蟲燃的香?！?p>　　“你腰上傷害沒好，內(nèi)服的丸藥和外敷的藥粉也在里面。你愛吃甜的，還有包蓮子糖……”

　　秦艽欣喜地打開手里比巴掌大些的木匣子，里面已經(jīng)分別用油紙包好：“還是姐姐惦記我?！?p>　　“誰惦記你了，是掌印讓我?guī)淼摹贝合Ｗ煊驳馈?p>　　秦艽沒拆穿她，合上匣子，低下頭像只撒嬌的狗似地湊近，輕聲去問：“姐姐不生我氣了？”

　　春希側(cè)開頭往后退了半步，臉頰緋紅，吸著鼻子，嗓子有點悶啞地說：“生不生氣的等你回來再說……”

　　“我一定會回來。我還會辦好差，好向皇上求個恩典，來日放姐姐出宮。”

　　“我不出宮。”春希搖頭：“我答應(yīng)姑姑要留在宮里，照顧皇上?！?p>　　春希抬起頭，去看秦艽眸光清澈的雙眼：“但你答應(yīng)我了，會回來?！?p>　　秦艽沒說話，他覺得春希這樣好的姑娘老死宮中，實在可憐。

　　不過也好，春希留在宮里，將來他在司禮監(jiān)掙出名堂，萬事都能照應(yīng)。

　　若出宮了，來日漫長，總有他關(guān)照不到的地方。

　　想到這兒，他釋然地笑著點頭。

　　低頭見春希泛粉的指尖，秦艽想去握住，攥在手里。

　　垂眸看了片刻，終是沒敢。

　　天光微熹，朱墻下，兩人相對抱禮。

　　少年翻身，揚鞭而去。

　　司禮監(jiān)內(nèi)，國安身上紅色袍子半解，合眸歪依在木椅上。

　　外頭一名穿素袍的小太監(jiān)躬腰進來，邁小步悄無聲息地快速走到國安身邊。

　　“老祖宗，秦爺從東安門啟程了?！毙√O(jiān)伏在國安耳邊悄聲說。

　　國安身體略顯沉重地坐起，睜眼見窗外蒙蒙亮。

　　小太監(jiān)眼明，忙道：“天剛亮，老祖宗您再睡會兒？”

　　國安眼皮耷拉下來，遲了半晌才說話：“圣旨與東西都給他了？”

　　“是。秦爺謝皇上和您，記著恩呢?！?p>　　這回國安沉沉望了窗外好一陣，站起身，小太監(jiān)上前伺候他穿衣。

　　……

　　自秦艽走后，花素律許久沒睡著，天將明時分才迷糊一會兒。

　　渾渾噩噩在自責(zé)中度過一上午，回過神時被多多又按在床上，等用過補藥后午睡。

　　“唉——”花素律坐在床上長長嘆一口氣：“還沒怎么樣，又要睡覺了。”

　　多多端小碗吹藥，忍住了沒翻個白眼：“您這一上午眼神發(fā)飄、走路發(fā)直……”

　　花素律沒聽到，呆愣愣地嘟囔一句：“也不知道秦艽現(xiàn)在走到哪兒了？”

　　這回輪到多多嘆氣了：“您快別惦記了，喝了藥好好休息，養(yǎng)養(yǎng)神。”她跪到花素律床邊，用白玉小勺盛起藥湯送到花素律嘴邊。

　　之前花素律有說過讓多多坐到床上，可她死活不干，那態(tài)度和讓國安坐凳子上時一個樣……

　　一個窈窕身影掀簾而入。

　　“皇上，緒廠督回來了?！贝合Ｕ驹陂T口輕聲細語地說。

　　“誰？”花素律猛然直起身。

　　春希以為她沒聽清，又重復(fù)道：“皇上，東廠廠督，緒廠督回來了，在外面候著呢?！?p>　　花素律發(fā)覺自己沒聽錯，氣得猛捶床板，發(fā)出咚咚咚的聲響。

　　氣死她了！這該死的緒正！怎么不早點回來呢？

　　那怕早半天呢！

　　宣泄過后，轉(zhuǎn)頭見春希呆呆地看她。

　　“春希你眼睛怎么這么紅？”花素律盯著她泛紅的雙目看。

　　多多無心隨口道：“她呀，跟您一樣唄?！毙闹型虏郏哼€說別人呢，您自己眼睛都紅得像兔子。

　　春希急忙低下頭，揉揉眼：“謝皇上關(guān)心，奴婢沒事?！?p>　　花素律也沒多說，只是在心中疑惑：為什么是和我一樣？

　　“皇上，要傳緒廠督進來嗎？”春希問。

　　花素律普通依回靠枕上，陰沉張臉：“傳?！?p>　　春希依言應(yīng)是，福身出去。

　　花素律合上眼，心想……

　　緒正在原著里可是重要反派，是女帝的首席小弟。

　　依照原著所寫，緒正乃東廠第二任廠督，東廠也是在他手中才把業(yè)績搞上來。

　　在上任廠督手中，東廠頂多是幫先帝在外頭跑腿兒。

　　緒正上位后，大力發(fā)展古代線下行業(yè)，耳目探子通天，單論監(jiān)視探聽，他甚至勝過男主。

　　行事又相當果決、大膽狠辣，縝密的心思與雷厲風(fēng)行的行事作風(fēng)，讓不少人聽見他的名字都會膽顫。

　　且他還搞出五千凈軍。

　　提起這支凈軍，連大將軍武利智都要皺眉頭。

　　簡單說，是太監(jiān)組成的軍隊。

　　由緒正親自點練，武器裝備精良，訓(xùn)練規(guī)矩比尋常軍隊嚴苛。

　　原著中男女主造反時，緒正不雍都城。

　　留守在京的凈軍中有人發(fā)現(xiàn)動亂，其中一千余名凈軍趕向皇城救駕，險些導(dǎo)致男女主計劃失敗。

　　可惜他們最終沒能戰(zhàn)勝主角光環(huán)，統(tǒng)統(tǒng)斃命刀下。

　　可以說，如果當時緒正在雍都調(diào)動起所有凈軍的話，男女主計劃根本不會成功。

　　但此事也能看出凈軍的弊端。

　　他們大部分人心中真正的“主人”不是皇上，而是緒正。

　　小說里江若谷也看出這點，因此非常忌憚緒正的五千凈軍。上位后，以各種理由解散了這支隊伍。

　　這些凈軍化整為零散到各個軍隊里。

　　然而他們都是太監(jiān)，即使是現(xiàn)代，都有許多人歧視有障礙的男性，何況古代？

　　同類相處時自然萬事好說，可散到各個部隊后，事情便不同了。

　　被一群身體健全的男人圍著，從精神與身體各方面打壓。

　　任憑單個實力再強，也毫無用途、不受尊重，誰都不將他們當人看，連貓狗都比他們受人尊重。

　　在長久幾近非人的待遇與折磨下，銳氣逐漸消磨干凈，或死或瘋。

　　花素律還記得，小說后頭有簡短提過五千凈軍的結(jié)局。

　　大抵是，曾經(jīng)威名赫赫的凈軍最后都成了人們口中的笑話，所有人都在講太監(jiān)果然是不行的……

　　花素律看到這里時曾為他們嘆惋過。

　　他們有人為惡也會有人為善，不過是群可憐的普通人。

　　究其根本是因為上級的政治斗爭產(chǎn)生，又因此消失。

　　生前日日接受枯燥的訓(xùn)練，想著與常人一樣建功立業(yè)，可留下的除了身后罵名，萬般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