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病中日常
花素律咳后,緩過氣:“回去吧。你還小,再過病氣給你?!?p> 花云舒有些許意外。
以往花素律說話,總是冷漠或急躁,未有這樣溫和過。
皇家親情淡漠,花云舒心中有些溫暖,但一想到眼前這個人為了皇位逼死父皇,不禁又冷下來。
花云舒平和地點頭:“那臣妹,侍奉皇姐用完藥再走?!?p> 她拿起小勺,舀起青玉碗里的褐色藥湯。
花素律眼瞧著眉頭皺起來。
這一勺勺,得喝到什么時候?
她坐起身,多多趕忙來扶她。
花素律從花云舒手中拿過藥碗,深吸口氣……
在花云舒錯愕的目光下,一仰頭,一口悶!
花素律被藥湯苦得舌頭發(fā)麻,想嘔,面上還裝一副淡定平靜的表情,躺回被子里。
“喝完了?;厝グ??!?p> 她不知,她這舉動,讓花云舒心中百轉(zhuǎn)千回。
花云舒起身,翩翩行禮,步出寢殿。
剛走出光明宮,身后錢多多追出來:“和雍殿下留步?!?p> “怎么了,是皇姐有什么事要說嗎?”花云舒姿態(tài)優(yōu)雅,聲音溫柔地問。
多多福身笑道:“陛下說外面天熱,怕殿下中了暑氣,讓殿下乘步攆出宮?!?p> 她說著,那邊太監(jiān)們已經(jīng)抬著步攆繞到光明宮門口了。
花云舒見狀,微微福身朝光明宮內(nèi)拜了拜:“有勞錢姑姑,代我謝過皇姐?!?p> “是?!?p> 多多目送花云舒在侍婢的攙扶下,坐上步攆遠(yuǎn)去,自己才回到寢殿。
還沒進(jìn)門,看見宮婢夏露端一碗楊梅薄荷露走來。
“拿這個來做什么?”多多問。
夏露回道:“皇上要的。說藥苦,要拿糖水壓一壓?!?p> 多多瞧這丫頭面上隱有不服,抬手?jǐn)Q了一把:“胡鬧!”
夏露疼得往后躲,無辜道:“姑姑,這是皇上說要的。您打我,也太沒道理些吧?”
多多擔(dān)心擾到屋里花素律休息,豎眉壓著嗓子罵她。
“陛下剛喝完藥,怎么能喝糖水?你當(dāng)差不知勸著點?你你一味討巧想招陛下喜歡,當(dāng)我不知?你可為陛下身體考慮過?”
夏露想反駁又不敢,只能垂著頭癟嘴。
“滾下去?!倍喽嘧詈蟪馑宦?,轉(zhuǎn)身進(jìn)了殿內(nèi)。
夏露匆匆退下,走到?jīng)]人的地方,一張臉扭起來。
她揉揉被擰的胳膊,啐道:“呸!都是奴才!不過比我在宮里多待幾年,便這樣蠻橫。且有一天要你死姑奶奶手下?!?p> 說完她又恐被人聽到告訴錢多多,看看周圍沒人,才放心的走開。
這邊多多進(jìn)到寢殿內(nèi),見屋子里只花素律一人,她坐床上一張臉皺成苦瓜樣,時不時還有干嘔的動作。
她趕忙走過去,輕撫花素律后背。
見她回來,花素律問:“送出去了?”
多多點頭:“是陛下。和雍殿下讓奴婢代她向您謝恩呢?!?p> 花素律嗯一聲,半晌后道:“朕說要碗糖水,怎么還沒來?多多,你去幫朕催一催?!?p> 多多一聽糖水,眼眉立刻又不好看起來:“奴婢把那端糖水的攆走了。那兒有剛喝完藥就喝糖水的?藥淡了是小事,您就不怕藥性沖了,對身體不好?”
她端來桌上的蜜餞,捧到花素律面前:“您吃個蜜餞壓一壓吧?!?p> 花素律挑顆梅子放在嘴里,頓時口舌生津,嘴里作嘔的苦味消了一大半。
她哪懂什么藥性沖不沖?她上輩子吃藥,都是片劑式的。
瞧花素律好點了,多多放下盤子,幫她揉捏手上的一個穴位舒緩惡心的感覺。
多多有心想勸一勸她,卻不知怎么開口。想了好一陣,最后還是沒說,只服侍她又睡下了。
宮外面,花云舒坐上自己的馬車,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侍女秀念見了,詢問怎么了。
秀念自幼跟隨花云舒,花云舒當(dāng)她是姐姐,遂將在光明宮寢殿,花素律說攝政王那些話,與一口氣將藥喝光匆匆讓她出去的事說了。
“你說,皇姐這么做,是不是在敲打本宮什么?否則,她無緣無故講攝政王作甚?”
秀念幫她打扇子,想了想道:“咱們素與王爺沒交集。有,也不過是前些日子樂平大長公主殿下病了,您去他府上求取雪靈芝,給樂平殿下治病罷了?!?p> “會不會是皇姐知道這件事,不想讓本宮與攝政王走得近?”
“怎么會呢?那雪靈芝全雍都只攝政王有。您為姑母治病,親自上門,這是出于孝道,誰也挑不出理?!?p> 花云舒聽了,長久后嘆一口氣:“但愿吧。去攝政王府,還不是拜皇姐所賜?她放任朝臣獨大,皇家都沒有的東西,朝臣家里竟能輕易尋出?!?p> 秀念也同意道:“哎,好在王爺不似陛下那般嚴(yán)酷放縱。況且,殿下親自前去,這是多大的面子?他也是知體統(tǒng),所以干脆利落地將雪靈芝獻(xiàn)出來?!?p> “他那里是看本宮的面子?”花云舒淡然道:“他看的,是樂平姑母夫家綏昭薛氏,與母家廣陵趙氏的面子?!?p> 秀念如何不懂?
如今綏陽薛氏、廣陵趙氏體面不小,在軍中都小有威望。
攝政王一株雪靈芝,讓三家領(lǐng)他的情,簡直是天下最合適的買賣了。
傍晚時,花素律又被叫起來吃東西喝藥,快睡覺前,太醫(yī)還弄個中藥煮的泡腳湯。
花素律發(fā)出一身汗,燒退了,睡覺時身上松快些。
誰成想到了后半夜,她又燒起來。
她在睡夢中感覺到疼痛,一睜眼,燈火闌珊下兩個漆黑人影在她床邊搖曳,把她嚇一跳。
仔細(xì)一看,是章太醫(yī)正在給她扎針灸,多多拿著燭臺照亮,后頭還站幾個宮女太監(jiān)。
大半夜被人弄醒還扎針,花素律迷糊著覺得痛苦又不耐煩,無可奈何到有想哭的沖動。
“你們干嘛呀……”她躺在床上晃頭晃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后頭稀里糊涂被多多喂一碗湯藥,轉(zhuǎn)頭又睡著了。
她忘了古代發(fā)燒容易死人。
睡著前,還在心里抱怨,有什么啊,不就發(fā)個燒嘛!多喝點熱水的事,半夜折騰我干嘛!
次日花素律的燒完全退了,精神也好些。
一大早花云舒又過來……那群皇親只有她又來了。
“皇姐今日,看起來比昨日好些了?!?p> 花云舒攪動手里的雪蓮羹,喂到花素律嘴里。
雪蓮羹清新甜潤,又是漂亮女鵝喂的,花素律喝一口,覺得從心里舒服到外面。
她看著眼前的女鵝,看對方時不時軟乎乎地笑一下,露出嘴邊的小梨渦。
誒呦,甜死了~
花云舒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說話,大抵是聊府里種的花開了。
可惜花素律在花草上不通,說不出個一二三四,只好乖乖聽著,然后干巴巴地“哦/是嗎/嗯”附和她。
花云舒也沒不耐或?qū)擂?,仍是輕輕柔柔地說著。
花素律覺得這樣真不錯,有種提前進(jìn)入幸福晚年的感覺,耳邊的bgm都是《?;丶铱纯础泛汀断﹃柤t》。
安逸祥和的氣氛猝不及防被打破,外面一陣跌跌撞撞的聲音。
倆人一起看過去,是花素律的近侍太監(jiān)之一秦艽。
他手腳慌亂地闖進(jìn)來,跌倒似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多多在一旁見了,立時走上前:“混賬東西!在御前伺候多久了?還這樣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話!趕緊滾出去,自己去刑司領(lǐng)罰!”
秦艽沒出去,咣咣咣幾個響頭,花素律坐在床上都感覺到震動。
“皇上!出大事了!”秦艽慌亂的聲音都變調(diào)了:“劍南道平安縣連日大雨!山洪緊接泥石流!半個縣都淹沒了!”
花素律心中頓時如遭猛擊,氣血疾劇上涌!
她大喊一聲:“你說什……”話沒說完,兩眼驟然一黑,直挺挺撅過去,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