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何曼娘
“喲,這是做什么好吃的了,打老遠(yuǎn)我就聞著味了?!闭f話的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扭一扭地跨過鋪?zhàn)永锏拈T檻。
姜妤放下盤子往門口一看,來人也算不上是生人,正是之前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成衣鋪?zhàn)优乒瘛?p> “這不是何掌柜嗎?怎么不盯著你的鋪?zhàn)?,反倒上這里來了?”何掌柜名叫何曼娘,在這瓦市上開了多少年的鋪?zhàn)恿耍@人也愛說話,是個話簍子。有人去她那買布匹或者買衣裳,這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上了。
何曼娘不禁翻了個白眼,這人說話還真有意思誒,問她來這食肆干什么,大白天的來食肆還不是為了吃飯?
這人還總?cè)ニ佔(zhàn)永锩尜I東西,都是老主顧了,不搭理他還真不行。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確保坐下后衣服不會被壓出褶子來,然后笑了笑道:“今天這新鋪?zhàn)娱_張了,我當(dāng)然是要過來捧場的啊。我今天可得點(diǎn)幾個菜好好嘗嘗。”
她一面笑,一面掏出隨身攜帶的帕子來掩嘴,一舉一動都帶著一股子?jì)趁膭艃骸?p> 她招招手示意姜妤,跟姜妤報了幾個菜名。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碗水,端著碗喝了起來。
喝完又將碗放下,她一雙鳳目,眼尾微微往上挑,就像那會吸人魂魄的妖精。今天的食客多,滿屋子都坐滿了人,她也不著急,一邊玩弄著長長的指甲一邊慢慢地等著。
李嬸本就是石風(fēng)鎮(zhèn)上土生土長的人,她自然是認(rèn)得何曼娘的。上次姜妤帶著她去何曼娘的鋪?zhàn)永镔I衣服,她本以為姜妤之后應(yīng)該不會和何曼娘有什么交集的,但沒成想今天那人來給姜妤捧場了。
李嬸不太喜歡何曼娘,因?yàn)樗且簧淼暮膭艃?,她總覺著這個女人不太簡單。要是日常寒暄兩句倒沒什么關(guān)系,再往深里相處那可真就不好說了。
畢竟姜妤才來這個鎮(zhèn)子不久,她看著正在灶臺前忙著做菜的姜妤,想著要開口提醒一下:“妤丫頭,那個何曼娘……”
李嬸這話說到一半就停了,其實(shí)她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說得嚴(yán)重了吧,她就好像是那個愛嚼舌根,落人口實(shí)的人;說得不嚴(yán)重的吧,她又擔(dān)心姜妤跟何曼娘的關(guān)系走得太近,萬一出什么事。
“……總之,那個何曼娘不太一般,你還是小心一點(diǎn)好?!彼肓税胩?,才想出這么一句話來。
“我知道了,嬸子?!?p> 何曼娘點(diǎn)的菜終于端上桌了,她看著眼前的盤子,有些傷懷。不是說這菜做得不好,是她自己見物傷情罷了。她拿筷子夾起,手卻抖了一下,菜掉在桌子上。
她終是憋不住了,放下筷子小聲啜泣,然后又拿帕子輕輕擦淚:“這熘肝尖兒明明是你最喜歡的,你這死鬼怎么就早早地去了呢。”
美人落淚,眾人都朝她這看來。剛才還是有說有笑的了,怎么現(xiàn)在就哭上了?
她是在懷念她死去的丈夫。
其實(shí)何曼娘也是個可憐人,二十多歲正是好年華,卻造化弄人成了寡婦。她丈夫原本是走商隊(duì)的,做的還是大買賣,那次要出國界到鄰國去賣貨。她一聽極為擔(dān)心,說什么也不讓她丈夫去。她丈夫一面安慰她,卻還是在一大早悄悄地踏上了去往鄰國的路。
何曼娘最不想見到的一幕還是發(fā)生了,這商隊(duì)還沒到達(dá)鄰國,卻在半路上遇到了截貨的山賊,為了得到那批錢財(cái),山賊大開殺戒。
去的路上是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去的,回來卻只剩下了一半的人數(shù)。何曼娘站在鎮(zhèn)子的牌坊前,看著丈夫的冰冷冷的尸骨,說什么也不肯相信這是真的,她哭得昏天黑地,最后直接哭暈了過去。
商隊(duì)的老板給她一筆錢,她把她的丈夫埋了,剩下的錢用來開鋪?zhàn)?。她無兒無女,也不缺錢,開鋪?zhàn)又徊贿^是為了打發(fā)這漫漫時光罷了。
這事都過去那么多年了,有媒婆上門勸她再找一個,她說什么也不肯。就自己一個人,一家鋪?zhàn)?,走到了今天?p> 忽然想起往事,何曼娘也沒胃口了,人家開鋪?zhàn)舆@是件喜事,她在這里哭哭啼啼的怕給姜妤招了晦氣。她擦干凈眼淚,將菜送給了店里其他的食客,自己落寞地回去了。
……
“啪?!?p> 這邊客棧里,姜嫻見陸羨之不在,一下子把筷子狠狠地摔了出去,筷子碰上了緊閉著的房門,又彈回來,最后摔在了地上。
“這都是些什么啊,可讓我怎么下嘴!”姜嫻雙手抱胸,發(fā)著脾氣。這窮鄉(xiāng)僻壤之地,不僅環(huán)境差隨時都能刮風(fēng)起沙就算了,就連一家稍微能像點(diǎn)樣子的客棧都沒有。
這給她上的都是些什么飯菜啊,瞧著顏色暗淡一點(diǎn)兒都不好看,就更別提味道了。姜嫻嫌棄地一直皺眉,這飯菜,在尚書府怕是連最低等的下人都不會吃。她可倒好,不在府里舒舒服服地待著,偏偏來這受這份罪。
她還真是后悔當(dāng)初聽她娘的話去她爹爹面前鬧了一番了,她爹爹也真是的,偏偏就同意了讓她來找姜妤。
她可一點(diǎn)都不關(guān)系姜妤的死活,在她心里,她甚至是盼望著姜妤是死了的,畢竟人死了,就再也不會惦記著她的羨之哥哥了。
桃雪被她這一下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又恢復(fù)過來,對時常發(fā)脾氣的姜嫻她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她取出帕子給姜嫻擦擦弄擦的手。一邊擦一邊說著:“姑娘不必為此生氣,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可就不好了?!?p> “奴婢瞧著這兩日風(fēng)停了,是不會再起沙的。您今日早早地休息了,明兒奴婢陪您去街上轉(zhuǎn)轉(zhuǎn),興許能換換心情?!?p> 姜嫻也是想去街上的,奈何前兩日的風(fēng)吹得她出不了門。
見自家姑娘動了心思,桃雪又說:“奴婢聽說今天街上新開了一家食肆,名字取得也好玩,好像是叫什么一家食肆。好多人都過去湊熱鬧了,興許是味道不錯?姑娘不如明天親自去看看。”
這才將姜嫻的脾氣哄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