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平安就端著一塊兩尺見方的木板走了回來。
木板上還放著一張白紙,一只未蘸墨的毛筆,一個普通的硯臺。
“公子,還要小的做什么嗎?”平安輕輕放下木板,恭謹?shù)膯柕馈?p> “不用了,你去忙吧!”
岳風(fēng)揮了揮手,示意平安離去。
“是……”
聽到平安的回應(yīng),岳風(fēng)才緩緩的將木板上的東西拿下來,在桌上鋪開。
他輕輕的從茶壺里倒了一點水到硯臺里,拿著墨條,若有所思的在硯臺里來回旋轉(zhuǎn)。
“該寫個什么好呢?”
不一會兒,硯臺里墨汁已濃,他也放下了墨條。
他提筆,蘸墨。
坐得筆直,然后揮毫。
“清源茶樓,今日特供,寒冰!”
其中寒冰兩個字,更是放大了一倍!
看起來十分顯眼。
看著紙上遒勁有力的十個字,他不禁暗喜:“這筆字,就算放到現(xiàn)在,也不算差吧!”
過了一會兒,平安和小文已經(jīng)將大廳里的桌椅都規(guī)整好了。
而紙上的墨跡,也稍稍干了一些。
岳風(fēng)又朝平安招了招手道:“平安,你過來一下?!?p> “公子有何吩咐?”平安連忙跑了過來。
“把這張紙糊在板子上,掛到那個燈籠架上去?!痹里L(fēng)指著大門右手邊伸出去燈籠架道。
“這……是不是問一問掌柜的?”平安有些猶豫道。
現(xiàn)在杜韻娘還沒有出來,貿(mào)然掛牌子出去,若是杜韻娘不同意,那他可吃罪不起。
“嗯……也好,你拿去問問吧!”
岳風(fēng)雖然有些不喜,但也沒有阻攔。
他此時有些虛榮心作祟,想聽聽杜韻娘到時會說什么?
平安拿著木板,小跑著進了柜臺后的小院子。
沒過多久,杜韻娘就一臉嚴肅的走了出來。
“這是你寫的?”她皺著眉頭詢問道。
“怎么?有什么不妥嗎?”岳風(fēng)微笑著道。
“你到底是什么樣的出身?”杜韻娘質(zhì)問道。
她的樣子,看起來似乎真的生氣了。
“我不是已經(jīng)和韻娘說過了嗎?難道韻娘還不相信我?”岳風(fēng)一臉納悶道。
他哪里知道,他的這一手字,在大唐就是讀書人的標配。
而大唐的讀書人,向來是恥于與商旅為伍的。
因為一旦被烙上了從商的印記,那就再無出仕的可能。
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
學(xué)而優(yōu)則仕,已經(jīng)深深刻在每一個唐人的心中。
而杜韻娘,也是擔(dān)心他出手幫了茶樓,到時落了個商人的名聲,對他的未來不利。
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十九郎日后若想考取功名,最好不要拋頭露面,以免落人口實,被人指摘!”杜韻娘一本正經(jīng)道。
“考取功名?”
“哈哈哈!韻娘也太看得起我了!”
“功名于我如浮云!如今這世道,出仕做官,倒不如做個富家翁來得自在!”
岳風(fēng)十分灑脫的道。
對于他來說,如果這是盛唐,抑或是中唐,他都會義無反顧的追求建功立業(yè)。
但是奈何,現(xiàn)在是晚唐。
宦官專權(quán),皇帝尚且仰其鼻息。
百官忙于朋黨相爭,現(xiàn)如今的官場,全然一派衰敗氣象。
盡管他知道這樣的大唐,還能繼續(xù)搖搖晃晃行駛七十余年,但講究出身、門第的官場,根本就不是他一個毫無根基的人能混的!
他想要的,只是做一個大隱隱于市的富家翁,安安穩(wěn)穩(wěn),幸??鞓返亩冗^這一生。
“你這是真心話?”杜韻娘更疑惑了。
她所見過的讀書人,沒有一個不想在科舉場上一鳴驚人的!
“如果不出意外,我會在洛陽安家,到時韻娘自然可以看到這話真不真!”岳風(fēng)正色道。
“你……也罷,平安,你把這塊牌子拿出去掛著吧!”
杜韻娘嘆息一聲,將手里的牌子交給了平安。
她心里知道,岳風(fēng)的話,現(xiàn)在或許是出于真心,但到了未來,未必不會變。
畢竟這個時代,商人的地位太低了。
“對了,今日要售賣的冰可準備好了?”岳風(fēng)微笑著問道。
“那是自然,不然十九郎以為我為何現(xiàn)在才出來!”杜韻娘微笑道。
她比岳風(fēng)起得還早,天還未亮,就已經(jīng)開始取硝石制冰了。
因為時間充足,她足足制了有十桶的冰。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能開門紅!”岳風(fēng)遐想道。
“是不是能開門紅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再不吃飯,我的肚子就要咕咕叫了!”杜韻娘打趣道。
她笑得天真爛漫,就像是忘卻了煩惱。
……
由于心里掛念著做生意,一頓早飯,吃得很快。
不過,現(xiàn)在時間還早,盡管街道上有人在晃悠,還是沒有人進茶樓來。
只不過隨著太陽升起,岳風(fēng)讓掛出去的那塊木板下,卻漸漸站了有十來個人了。
議論之聲,也漸漸響起。
“你說這清源茶樓哪來的冰?難道杜韻娘還藏了個冰窖不成?”
“杜韻娘是個冰美人,她自己不就是世上最好的寒冰嗎?”
“聽說北市也有賣冰的,要價可是足足一百貫一尺!”
“一百貫?他怎么不去搶!”
“孤陋寡聞了吧!我兩年前在長安東市,可是見過一尺冰、十五兩金的!”
“那有什么可奇怪的,現(xiàn)在可是炎夏,寒冰,就是金子!”
“哎……只可惜我等只能默默忍受這烈日煎熬!”
“不知道這清源茶樓里的冰,是個什么價?”
“怎么?你還打算傾盡錢囊,博得那‘煮茶西施’一笑?”
“哈哈,就他身上那點錢,買了冰恐怕還沒拿回家,就已經(jīng)全化成水了!”
“哈哈哈……”
……
在轟然而起的嘲笑聲中,一個身穿青衣、長帶束發(fā)的青年書生一臉氣沖沖的走進了茶樓。
隨之而來的,還有剛才和他一起的十幾個看熱鬧的路人。
那青年書生還未走到柜臺前,就大聲喊道:“給我來一尺冰!”
岳風(fēng)本來已經(jīng)在一旁的桌子上等得都快氣餒了,聽到這個聲音,頓時振奮了起來。
只不過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計量單位,喃喃道:“唐代人說冰,都是按尺論的嗎?”
“這位客官,我這里的冰可不是按尺賣的!”
“如果客官真的要買,不論是用桶裝,還是用碗裝,都可以!”
杜韻娘一臉嚴肅的看了眼柜臺前的書生,然后從柜臺下提出來一只桶,擺上一只碗。
丈量幾寸心
五代時《云仙雜記》載:長安冰雪,至夏月則價等金璧。白少傅詩名,動于閭閻,每需冰雪,論筐取之,不復(fù)償價,日日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