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散步
圣慈太后那里還是老樣子,冷清地連兔子都不往里鉆。
宮女一見小冬,意外之后便笑開了,忙去進(jìn)去稟告,過了一刻,圣慈太后出來了。
她還是老樣子,臉上不施脂粉,頭上也沒多戴什么首飾,只戴了兩只簪子,看著氣色倒還好——雖然這個氣色并不算十足好,可是小冬先見了圣德太后,已經(jīng)有個最差的打底了,再見著圣慈太后的樣子,當(dāng)然覺得很好。
宮女?dāng)[下墊子,小冬跪下來穩(wěn)穩(wěn)磕頭行禮。她現(xiàn)在也算是小半個訓(xùn)練有素的人了,至少再也不會冒出一磕頭就變成滾地皮球的事情來。
圣慈太后招手讓她到身前,握著她小小的胖手。小冬的手細(xì)白圓胖,象上好的白面饅頭。胡氏就說她的手生得好:“郡主這手,是一輩子享福的手?!?p> 小冬問:“太后娘娘身體都好了嗎?”
圣慈太后點頭:“好了,只是天還冷不想出屋子?!狈愿廊藥Ш虾图t綾去別處候著,讓人端茶果點心什么的來給小冬吃,又問她吃過飯沒有。
其實小冬覺得,圣慈太后不是旁人說的那樣嚴(yán)肅冷漠古板的性子,她……好象只是不懂得和人相處一樣。
在宮里頭其實就是這樣吧?有很多人不是天生沉默寡言,又或是木訥呆板的。不是被打怕的,就是被嚇怕的。小冬看那些宮女太監(jiān)一個個象木雕泥塑般,就是汗淌到眼睛里都不能抬手擦一下。
安王頭次領(lǐng)她來的時候,圣慈太后總共沒說上十句話,顯得很拘謹(jǐn),場面也冷??墒切《约簛恚ゴ忍箅m然也沒有熱情洋溢笑臉不斷,但是唯恐不周到不體貼的表現(xiàn),小冬能看得出來。
也許正因為自己是小孩子,所以圣慈太后才能放開一點。
小冬說:“來時吃了粥。”她在盤子里揀了一塊點心,掰開來,里面是香噴噴的肉松餡兒。她遞了一半給圣慈太后:“娘娘吃。”
圣慈太后有點發(fā)愣,慢慢把點心接了過去。
小冬咬了一大口,她也沒嘗出這里面是什么肉,反正很香,不膩,也不硬,正適合小孩兒吃。
圣慈太后看她吃得兩腮都鼓了起來,嘴角也沾了餅渣兒,順手替她擦了一下,自己也咬了一口。
吃了肉松點心,又吃了棗糕,還吃了兩塊現(xiàn)切的甜瓜,小冬的肚子給撐得鼓鼓的,太后身邊的宮人笑著說:“托郡主的福,娘娘胃口可從來沒這么好過。不過這一下子吃這么些,還是起來走動走動才不積食。”
小冬就仰臉看圣慈太后。
圣慈太后猶豫了下:“那就在院子里走走吧?!?p> 太陽早已經(jīng)升起來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靠墻的一溜花枝都吐綻嫩芽。小冬也不認(rèn)識這是什么花。若是長出葉子開出花來她說不定認(rèn)識,現(xiàn)在光溜溜的,什么也看不出來。
太后挽著小冬的手緩緩地走,起先好象還有些僵硬,后來就慢慢放松下來。還指著那花枝和她說:“那是蘇桐花,花可香了,花瓣曬干了可以做香包,填枕頭。等花開了,我就讓人給你做兩個?!?p> 小冬點點頭,好奇的瞅著這花枝。
倒是看不出它會開很香的花。
圣慈太后輕聲說:“先帝去了之后,皇帝來問過我要不要遷,我說住慣了,也不想遷地方?!?p> 這是……嗯,在和她聊天?
圣慈太后八成沒怎么和人聊過天……呃,小冬有點哭笑不得。
就算難得放松想聊,可是自己才多大,也不可能陪著她聊。
不過,圣慈太后需要的應(yīng)該也不是她說什么。
她聽著就夠了。
“我生了你父親之后,身子一直不怎么好,為了養(yǎng)病遷到這里來的。長春宮安靜,長春兩個字的意思也好。后來我身子慢慢就好起來了,在這里也住習(xí)慣了?!?p> 小冬琢磨了一下,她去圣德太后那里好幾回,圣德太后住的是鳳儀宮——這應(yīng)該是皇后住的地方才是,這么說圣德太后也沒有移宮。
既然她都沒有遷,那圣慈太后當(dāng)然也不好遷。住習(xí)慣了也許是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應(yīng)該是圣德太后不遷,所以圣慈太后只能隨著不遷吧?
小冬心里懷著這個疑問,回去之后問了趙呂。
趙呂才下學(xué)回來,抱著茶碗喝了好幾口梨茶,放下碗抹了抹嘴說:“啊,這個我知道。太后是應(yīng)該住慈慶宮的。但是當(dāng)時好象慈慶宮很久沒有修繕,而國庫剛打完了仗,又經(jīng)了國喪,又修皇陵什么的,也沒有錢立時就修,圣德太后娘娘又生了病……后來不知怎么回事,就一直沒有搬吧?!?p> 不知怎么回事,這句話說的倒是很妙。
趙呂和小冬都算是小孩子,當(dāng)然可以說不知怎么回事。
可是其他人也都不知怎么回事兒嗎?
圣德太后為什么不肯搬?只因為慈慶宮破舊失修嗎?
不是,肯定不是這樣的。
只是小冬了解得太少,所以不知道。
但這件事,她也不打算再去細(xì)探究竟,問趙呂:“那個秦哥哥也進(jìn)學(xué)了吧?他聰明不?”
趙呂摸摸頭,臉色有些古怪:“嗯……還好。”
還好是個什么意思?還算好,或是算不上好?
要是真好,以趙呂的個性,還不拍胸脯大夸特夸呀。
肯定有什么不對頭的地方,而且毛病還不小。
小冬琢磨著,看姚錦鳳那個樣子,八成沒怎么學(xué)過什么規(guī)矩。這個秦烈,別是之前一個字也沒識過吧?
沈薔焦急地來問小冬,沈芳過得如何。小冬想了想,紅綾已經(jīng)說:“芳姑娘過得還好,自己一個住,白天就和四公主在一處,看著更文靜了,還托我們請薔姑娘不要惦記,不要淘氣貪玩,下次見了她要考你的字呢?!?p> 沈薔的臉頓時皺成了一團(tuán):“她怎么還記得這個啊?!?p> 正說著話,姚錦鳳來了。
她的臉紅撲撲的,不知道又做了什么激烈運動沒有,一見趙呂便說:“阿呂,我們出去玩吧?那些人說我不能一個兒出去,得和你們一塊兒才行?!?p> 她的習(xí)慣與京城這邊不同,喊誰都是阿什么的。
趙呂初見這位姚表姐也很驚艷,不過很快就對她的個性開始不感冒了。這么活潑的性子——簡直就象從池子里剛撈出來的魚,劈啪亂蹦又甩又打的,太生猛了。
這會兒聞言便有些頭疼。
“這得等休假的時候——還得父親同意才行?!?p> 若只有他自己出去,當(dāng)然不必請示安王同意,但帶著家中的姐妹就是另一回事了。再說,帶著姐妹出去也和自己出去絕對不一樣,她們得坐馬車,帶著跟隨的人,注意這小心那,是件十分麻煩的事情。
帶自己妹妹他是樂意的,姚錦鳳么……
趙呂心中隱約覺得,帶她出去必有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