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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時衣

第十五章 月錢

嫁時衣 衛(wèi)風(fēng) 2058 2010-11-29 22:26:08

    他們玩得高興,吃著現(xiàn)烤的肉,喝著淺淺的帶著花香味兒的酒。沈薔還纏著沈靜讓他再做一首詩。

  趙呂說:“哎呀,這會兒別說詩不詩的,高興才好。一股酒肉氣,摻進詩氣里頭,豈不都壞了?!?p>  小冬瞅著他們不注意,實在太好奇,拿筷子尖蘸了一點趙呂杯子里的酒吮了吮。

  有點辣,有點甜,還有點酸酸的回甘。

  菊花香氣好濃,仿佛從呼吸間,從每個毛孔里呼出來,又再透進去。

  大家的臉都粉撲撲的,也許是因為酒意,也許是因為圍爐烤肉,被熱氣熏蒸出來的。

  沈靜不象平時看起來一副穩(wěn)重模樣,袖子卷了起來,頭發(fā)有些散亂,眼睛顯得格外亮——象是比閣子外面,天幕上懸的星子還亮。

  大概是因為實在太高興。賽詩奪了魁,得了公主的手織的錦帶,現(xiàn)在又和至親好友在一起高高興興的宴飲。

  說是要高興,也沒折騰多晚,小冬的生物鐘準(zhǔn)準(zhǔn)的,到點兒就困得開始瞌頭打盹兒,胡氏也不喚她,直接和趙呂說了一聲,便把人給抱走了。剩下四個人也沒有再玩,盛了熱湯喝了,也就各自散了。

  沈芳和沈薔住的院子離玉芳閣不遠,也很寬敞。沈芳坐在妝臺前,拆了頭發(fā),又卸簪環(huán)。銅鏡磨得光潔明亮,里頭映出來她的綺年玉貌,豆蔻芳華。沈芳怔了一下,才取了乳膏卸唇上的胭脂。

  胭脂不是她們在家常用的,而是到了京城,進了王府才有的。不象家里用的那種,雖然已經(jīng)算是好的,可是總覺得上頭帶著股泥腥味兒。這個卻不一樣,

  沈薔從她那屋跑了過來,屋里暖和,她只穿著小衣小褲,赤腳穿著一雙繡花踏。

  “姐姐,你看。”她捧著個匣子,獻寶般放在沈芳面前:“你猜這里是什么?”

  沈芳又好氣又好笑:“你說是什么?你得了我也得了,還讓我猜什么?”

  沈薔一拍腦門:“對哦,你肯定也得了。”

  她把匣子一開,里面是一封銀餅,還有兩串散錢。

  “今天王府的管家著人送來的,說是給我的月錢?!?p>  那銀餅是五錢一個鑄成,撕開封紙可以看見雪亮亮的,成色上佳。一封是二十個。兩串散錢,一串是五百,匣子不大,可是捧著真是沉甸甸的壓手。

  沈薔摳出一個來反正都看了看:“到底是王府,比咱們在家時多了十倍啊?!彼严蛔油崎_,擠在沈芳身邊坐下來:“那個媽媽還說,明后天挪出半天空來量尺寸好裁冬天的衣裳,里外四套。”她把那個銀餅在手里拋了接,接了拋,頭靠在沈芳肩膀上:“姐,王府真好?!?p>  “嗯?!?p>  沈芳把卸下來的簪環(huán)收進盒子里,再將盒子放進抽屜。

  沈薔小聲說:“你看見郡主今天的腳上的鞋了嗎?”

  沈芳嗯了一聲。

  “上頭鑲的那個珠子真好看,我記得二姐有一副那個耳墜子,是吳太守夫人給的,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那珠子還不如這個鞋上的圓,也沒有這個亮呢?!?p>  沈芳說:“吳太守夫人原是全州商戶人家的女兒,縱然有錢,又哪能跟京城,跟王府比呢?!?p>  “嘿,要讓二姐瞧見,肯定氣壞了她?!?p>  沈芳收拾好了東西,轉(zhuǎn)過頭來正色說:“你也穩(wěn)重些,別把平日我和你說的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毛毛燥燥的,連這府里的丫鬟都比你沉得住氣?!?p>  “誒,來時我娘跟我講就是讓我來陪郡主玩的嘛。我要是也呆呆的,她也就不想和我玩了。”沈薔并不在意沈芳的話,她擺弄著手里的銀餅子,小聲說:“這里可真好,咱們好日子過慣了,將來回去了可怎么辦哪?!?p>  沈芳抿嘴一笑:“怎么說?”

  沈薔坐直身:“有好吃的,有好穿的,月錢多得用不完,不用學(xué)這學(xué)那,連晚上喝酒都沒人訓(xùn)斥……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嘛?!?p>  沈芳點點她的腦門:“就知道吃吃玩玩?!?p>  “姐,我今晚跟你睡吧?!?p>  沈芳把被子掀開一角,沈薔笑嘻嘻地鉆進去躺下。

  吹熄了燈,沈芳也躺了下來。

  她想起來時母親的囑咐。

  河?xùn)|沈家,世代書香,說著是好聽,可是只有名聲是不夠的。好不容易沈家出了個安王妃,可是這位姑姑卻紅顏命薄,生了趙呂便去世了,沈家與安王的關(guān)系也就不那么深厚。后來——安王又續(xù)娶了江南姚氏之女,沈家一度極為擔(dān)心,生怕這位姚妃生下兒子,動搖了趙呂的的地位。幸而姚妃生的是個女兒,而安王又在兩年之前奏請皇上,立了趙呂為世子,沈家的人才算安心。不算怎么說,趙呂身上流著一半沈家的血呢。

  但是以后呢?

  母親說的那些話,想起來都讓沈芳臉紅。

  趙呂和她之前只見過一兩次面,還沒有說過話。她比趙呂還大了好幾歲呢,怎么就能……

  “當(dāng)年你堂姑姑,也比現(xiàn)在的安王爺大了三四歲呢?!蹦赣H這么說。

  她是很不以為然的,而且在來京城的路上,還打定主意,如非必要,絕不和這個世子表弟多說一句話,連多看一眼不會。

  可是……

  可是她現(xiàn)在變的不是那堅定了。

  京城的一切,與河?xùn)|是那樣不同。王府的一切,與家中又是那么不一樣。

  趙呂也絕非她以前想象中那樣,掛著鼻涕任事不懂的頑劣小孩兒。

  可是……可是就算他很穩(wěn)重,他很懂事,他很有王世子的樣子,他也還是個小孩子啊——比自己還矮。

  沈芳翻過來,又轉(zhuǎn)過去,沈薔早睡著了,她覺得也許是炕燒得熱,總是靜不下心來。

  這一點又和家中不一樣。

  河?xùn)|的冬天是陰冷的,哪怕住在樓上,生著火盆,那股冷嗖嗖的寒意還是無孔不入,棉襖皮襖都無法抵卸那股濕寒。京城不一樣,京城的風(fēng)又冷又硬,可是干脆爽辣,就象京城的人一樣。屋里通著地龍,燒著暖炕,一點煙火氣也沒有,暖得讓人只想在窗子下頭曬太陽睡懶覺。

  沈薔說得對,這里太好了。

  好到……她也不想離開了。

  可她們在王府是客人,既然是客,那就總是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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