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王承恩與駱養(yǎng)性都站在崇禎的身前。
駱養(yǎng)性面上異常的冷靜,雙手舉著一道公文,道:“陛下,從后門進入魏忠賢私宅的名單,都在這里?!?p> 崇禎坐在軟塌上,軟塌的小桌上,放的是王承恩剛剛送過來的名單。
崇禎接過駱養(yǎng)性這份,打開看去,只見名單上的名字,與王承恩東廠收集來的,相差無幾。
他看了一眼,放到一旁,笑著道:“崔呈秀,田爾耕,馮銓,周應(yīng)秋等人,是真的沒去?會不會還有密道什么的?”
王承恩瞥了眼駱養(yǎng)性,沒有說話。
駱養(yǎng)性連忙道:“回陛下,應(yīng)該沒有。臣在里面收買了幾個人,他們遞出來的消息,與這份名單大致一樣?!?p> 崇禎點點頭,暗自道:看來,分化閹黨還算是成功的。
他也對駱養(yǎng)性的能力,有了新的評估。
拿起茶杯,若有所思片刻,崇禎道:“還要繼續(xù)摸一摸,除了名單,尤其是家財要探清楚,順帶著關(guān)系網(wǎng)擼一擼?!?p> 駱養(yǎng)性雖然不知道崇禎是什么目的,他只管聽命行事,道:“是?!?p> 崇禎喝了口茶,又看向王承恩,道:“明天誰先到京?”
王承恩想了下,道:“應(yīng)該是孫督師,他離的最近?!?p> 崇禎嗯了一聲,想著遼東的情況,又看向駱養(yǎng)性,道:“對于建虜,要加緊滲透,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建虜那邊有什么動靜,要以最快速度傳回京城。各種方法,王太監(jiān)待會兒會教你一些?!?p> “臣領(lǐng)旨。”駱養(yǎng)性沉色道。
崇禎放下茶杯,又與王承恩道:“明天孫督師到了,直接迎進宮,朕在云臺設(shè)宴,要與他好好聊聊。”
“是。”王承恩道。
王承恩話音剛落,曹化淳走進來,道:“皇爺,首輔求見,來稟報登基大典儀程事宜?!?p> 崇禎看著還有一大堆沒有批閱的奏本,有些頭疼的道:“讓他進來吧?!?p> 算算時間,離他的登基大典,滿打滿算不足五天了。
這五天,他還有非常多的事情要做。
千頭萬緒,紛亂繁雜。
“是?!辈芑緫?yīng)聲。
駱養(yǎng)性見狀,道:“臣告退?!?p> 崇禎點了下頭,盤腿在軟塌上坐好,等著黃立極。
就在這時,離京城不過十里的地方,一輛普通的馬車,正在駛向京城方向。
馬車里,一身常服,留有長胡,臉頰瘦削的孫承宗,端坐從容平靜,任由馬車搖搖晃晃。
他邊上,坐著他的孫子孫之沆。
孫之沆今年快三十歲了,他面色沉穩(wěn),話音卻擔憂,道:“祖父,朝野彈劾您的不在少數(shù),新皇帝這么迫不及待的詔您入京,孫兒擔心未必是件好事情。”
孫承宗余光看了他一眼,道:“是好是壞,到時候就知道了,現(xiàn)在不要多言。”
“是?!睂O之沆道。
孫家家風(fēng)嚴苛,孫承宗看似一個寡言老者,實則目光如炬,心智堅定,非常人能及。
孫承宗拉開簾子,抬頭就隱約可以看到京城,再抬頭,遠處就是遼東。
他想著遼東,目中凝色一動。
在他看來,遼東的一潰再潰,不在建虜,而在朝廷。
朝廷的黨爭之下,遼東的官員、將領(lǐng)同樣是朋黨無數(shù),派系縱橫,相互攻訐,相互掣肘,加上大政一月五變,怎能不壞?
孫之沆看著他祖父不動如山,暗自秉著一口氣,慢慢坐直身體,眼神看向?qū)O承宗挑開的窗簾,忽然一怔,看著路邊茶攤喝茶的一個老者,湊近孫承宗,低聲道:“祖父,外面那位,是不是韓閣老?”
孫承宗收回目光,看向路邊的茶攤,定睛觀察,道:“是他,陛下也將他召回了?”
東林黨在閹黨的殘酷打擊下,太多人要么死在詔獄,要么死在外面,活下來的并不多,韓癀這樣的天啟閣臣,活下來算是僥幸,碩果僅存的東林大佬。
雖然閹黨也將孫承宗列在‘東林點將錄’上,但孫承宗從不認為他是東林黨,更不是朋黨。
馬車很快就駛了過去,孫承宗放下車簾,面上第一次有了異樣。
孫之沆看到了,并未問出口。
他跟著他祖父南來北往多年,深知其中的艱辛,最為困難的,莫過于朝廷的爭斗。
韓癀是東林黨碩果僅存的大人物之一,他的進京,很可能預(yù)示著東林黨復(fù)起。
東林黨自不會放過閹黨,必然又是一場龍爭虎斗。
上一次,是閹黨屠殺東林黨,這一次呢?
孫之沆稍稍一想,猛的搖了搖頭,不敢多想。
魏忠賢掌權(quán)雖然僅僅三四年的時間,可黨羽遍布朝野內(nèi)外,真的要是清算,或許真的會演變成另一場屠殺!
孫承宗注意到孫之沆的表情,伸手摸了摸胡子。
在他們慢慢要走進的京城里,因為天啟駕崩,新帝繼位,加上崇禎軟禁魏忠賢等一系列手段影響下,短暫平靜的京城,逐漸又熱鬧起來。
彈劾魏忠賢,彈劾黃立極,彈劾馮銓,彈劾崔呈秀,彈劾周應(yīng)秋,彈劾田爾耕等等的奏本,一天比一天多。
起初,還是一些朝廷邊緣之人,如太學(xué)生,如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后來出現(xiàn)了御史,給事中等言官。
緊接著,離京城較近的地方,一些知縣,知府的佐官,開始零零散散上書。
“一場風(fēng)暴就要來了啊……”
批閱著奏本的崇禎,瞥了眼身前彈劾馮銓的三道奏本,若有所感的道。
曹化淳,王承恩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聽著崇禎突然冒出的感慨。
隨著時間漸漸的過去,朝野不斷的消化之下,期待‘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及痛恨閹黨的人,逐漸坐不住了。
‘也或許,是我軟禁魏忠賢,給了他們錯誤的信號……’
崇禎心里暗暗想著。
他能清晰的預(yù)見到,針對閹黨的彈劾行動,只是一種試探,后面會更具體的行動。
“怎么辦呢?”
崇禎自語。
閹黨太臟了,就拿馮銓來說,三十三歲,中進士七年,入閣三年,履歷上只有:從七品的翰林院檢討,正二品的東閣大學(xué)士、內(nèi)閣輔臣。
整個大明僅見!
這樣的人,不說他的那些骯臟事,就是這樣的履歷擺出來,誰能接受?
崇禎想要他將保下來,一時間都不知道找什么借口。
不禁搖了搖頭,這還只是馮銓。
崇禎坐起來,伸了個懶腰,長聲道:“有的麻煩了。”
他要保魏忠賢,保閹黨,就要面對東林黨以及其他朋黨的瘋狂攻擊。
他要保魏忠賢,保閹黨,在面對東林黨以及其他朋黨瘋狂反撲的情形下,還得維持朝廷的穩(wěn)定,有序推進他的既定計劃。
不是一般的難!
官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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