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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在紅樓的奮斗

第一百一十四節(jié)秋爽齋偶結(jié)海棠社 蘅蕪苑夜擬菊花

賈璉在紅樓的奮斗 憂郁歲月 4022 2022-04-27 22:25:17

  單表寶玉每日在園中任意縱性的逛蕩,真把光陰虛度,歲月空添。這日正無聊之際,只見翠墨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副花箋送與他。寶玉聽說,便展開花箋看時,上面寫道:

  娣探謹(jǐn)奉:前夕新霽,月色如洗,惜清景難逢,詎忍就臥。伏幾憑床處默之時,忽思及歷來古人處名攻利敵之場,猶置一些山滴水之區(qū),遠(yuǎn)招近揖,投轄攀轅,務(wù)結(jié)二三同志者盤桓于其中,或豎詞壇,或開吟社,雖一時之偶興,遂成千古之佳談。娣雖不才,竊同叨棲處于泉石之間,風(fēng)庭月榭,惜未宴集詩人;簾杏溪桃,或可醉飛吟盞。孰謂蓮社之雄才,獨許須眉;直以東山之雅會,讓余脂粉。若蒙棹雪而來,娣則掃花以待。此謹(jǐn)奉。

  寶玉看了,不覺喜得拍手笑道:“三妹妹的高雅,我如今就去商議。”一面說,一面就走,翠墨跟在后面。探春見寶玉笑道:“我不算俗,偶然起了個念頭,寫了幾個帖兒試一試,誰知一招皆到?!睂氂裥Φ溃骸翱上нt了,早該起個社的。那時姐妹們都在還熱鬧些”不一會李紈也來了,進(jìn)門笑道:“要起詩社,我自薦我掌壇。我原有這個意思的。想了一想,我又不會作詩,瞎亂忙些什么,因而也就忘了,就沒有說得。既是三妹妹高興,我就幫你作興起來?!?p>  李紈道:“大家起個別號,彼此稱呼則雅。我是定了‘稻香老農(nóng)’。”探春笑道:“我就是‘秋爽居士’罷。”寶玉道:“居士、主人到底不恰,且又瘰贅。這里梧桐、芭蕉盡有,或指梧桐、芭蕉起個倒好?!碧酱盒Φ溃骸坝辛?,我最喜芭蕉,就稱‘蕉下客’罷?!睂氣O道別致有趣。李紈笑道:“我替薛大妹妹也早已想了個好的,也只三個字?!毕Т簡柺鞘裁?。李紈道:“我是封她‘蘅蕪君’了,不知你們以為如何?”探春笑道:“這個封號極好?!睂氂竦溃骸拔夷兀磕阋蔡嫖蚁胍粋€?!碧酱旱溃骸澳愕奶柖嗟煤埽制鹗裁?。我們愛叫你什么,你就答應(yīng)著就是了。”寶釵道:“還得我送你個號罷。,就叫你‘富貴閑人’也罷了?!睂氂裥Φ溃骸爱?dāng)不起,當(dāng)不起!倒是隨你們混叫去罷?!?p>  李紈道:“別號好了。序齒我大,你們都要依我的主意。立定了社,再定罰約。我雖不能作詩,這些詩人不厭俗客,我作個東道主人,也清雅起來了。亦不可拘定了我不作,若遇見容易些的題目、韻腳,我們也隨便作一首。你們卻是要限定的。若如此便起,若不依我,我也不敢附驥了?!毕Т罕拘詰杏谠娫~,聽了這話便深合己意,道是這樣就好。探春等也知此意,見她悅服,也不好強(qiáng),只得依了。因笑道:“這話也罷了,只是自想好笑,好好的我起了個主意,反叫你們兩個來管起我來了。”寶釵道:“也要議定幾日一會才好?!碧酱旱溃骸叭糁还軙枚?,又沒趣了。一月之中,只可兩三次才好?!睂氣O點頭道:“一月只要兩次就夠了?!睌M定日期,風(fēng)雨無阻。除這兩日外,倘有高興的,她情愿加一社的,或情愿到她那里去,或附就了來,亦可使得,豈不活潑有趣?!氨娙硕嫉溃骸边@個主意更好?!?p>  探春道:“只是原系我起的意,我須得先作個東道主人,方不負(fù)我這興?!崩罴w道:“既這樣說,明日你就先開一社如何?”探春道:“明日不如今日,此刻就很好。李紈道:“方才我來時,看見他們抬進(jìn)兩盆白海棠來,倒是好花。你們何不就詠起它來?”寶釵道:“不過是白海棠,又何必定要見了才作。古人的詩賦,也不過都是寄興寫情耳。若都是等見了才作,如今也沒這些詩了。”因問寶釵:”蘅蕪君,你可有了?“寶釵道:”有卻有了,只是不好?!皩氂癖持?,在回廊上踱來踱去,“寶玉道:”稻香老農(nóng)雖不善作卻善看,又最公道,你就評閱優(yōu)劣,我們都服的?!氨娙硕嫉溃骸弊匀弧!坝谑窍瓤刺酱旱母迳蠈懙朗牵?p>  詠白海棠限門盆魂痕昏斜陽寒草帶重門,苔翠盈鋪雨后盆。玉是精神難比潔,雪為肌骨易銷魂。芳心一點嬌無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莫謂縞仙能羽化,多情伴我詠黃昏。

  又看寶釵的:

  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淡極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欲償白帝憑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李紈笑道:“到底是蘅蕪君?!闭f著又看寶玉的,道是:

  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jié)攢成雪滿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為魂。曉風(fēng)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淚一痕。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黃昏。

  大家看了,寶玉說探春的好,李紈終要推寶釵這詩有身分。眾人看了,都道是這首為上。李紈道:“若論風(fēng)流別致,自是這首;若論含蓄渾厚,終讓蘅稿?!崩罴w道:“怡紅公子是壓尾,你服不服?”寶玉道:“我的那首原不好了,這評得最公。”李紈道:“原是依我評論,不與你們相干,再有多說者必罰?!睂氂衤犝f,只得罷了。李紈道:“從此后,我定于每月初二、十六這兩日開社,出題、限韻都要依我。這其間你們有高興的,你們只管另擇日子補(bǔ)開,哪怕一個月每天都開社,我只不管。只是到了初二、二十六這兩日,是必往我那里去?!睂氂竦溃骸暗降滓饌€社名才是?!碧酱旱溃骸八琢擞植缓茫匦铝?,刁鉆古怪也不好??汕刹攀呛L脑婇_端,就叫個海棠社罷。雖然俗些,因真有此事,也就不礙了?!闭f畢,大家又商議了一回,略用些酒果,方各自散去。也有回家的,也有往賈母、王夫人處去的。

  且說襲人因見寶玉看了字帖兒便慌慌張張的同翠墨去了,也不知何事。后來又見后門上婆子送了兩盆海棠花來。襲人問是哪里來的,婆子便將寶玉前一番緣故說了。襲人聽說,便叫擺好,讓她們在下房里坐了,自己走到自己房內(nèi)秤了六錢銀子封好,又拿了三百錢走來,都遞與那兩個婆子,道:“這銀子賞那抬花來的小子們,這錢你們打酒吃罷?!蹦瞧抛觽冋酒饋?,眉開眼笑,千恩萬謝的不肯受,見襲人執(zhí)意不收,方領(lǐng)了。襲人又道:“后門上外頭可有該班的小子們?”婆子忙應(yīng)道:“天天有四個,原預(yù)備里面差使的。姑娘有什么差使,我們吩咐去?!鼻锛y忙問:“給這屋里誰的?我因為前兒病了幾天,家去了,不知給誰來著。好姐姐,你告訴我知道知道?!摈暝拢骸伴T里門外,事情多著呢!何必去知道個究竟?”秋紋笑道:“胡說!我白聽聽喜歡喜歡。哪怕給這屋里的狗剩下的,我只領(lǐng)太太的恩典,也不犯管別的事。”眾人聽了,都笑道:“罵得巧,可不是給了那哈巴狗兒了?!币u人笑道:“你們這起爛了嘴的!得了空就拿我取笑打牙兒。一個個不知怎么死呢!”秋紋笑道:“原來姐姐得了,我實在不知道。我陪個不是罷?!币u人笑道:“少輕狂罷。你們誰取了碟子來是正經(jīng)。”麝月道:“那瓶得空兒也該收來了。老太太屋里還罷了,太太屋里人多手雜。秋紋也同她出來,自去探春那里取了碟子來。

  寶玉回來,先忙著看了一回海棠,至房內(nèi)告訴襲人起詩社的事。襲人說:“這少了湘云姑娘,也少了些熱鬧?!睂氂裼窒肫瘅煊?。只得罷了,回來悶悶的。

  這里寶釵在擬就詩題,不要過于新巧了,韻不過于險,只要立意清新,自然措詞就不俗了。寶釵想道:“菊花也合景,只是前人作的太多了??峙侣渌滋??!睂氣O想了一想,如今以菊花為賓,以人為主,竟擬題目,得一個虛字,一個實字,實字便用‘菊’字,虛字就用通用門的。如此詠菊,賦事,也不能落套。賦景、詠物兩關(guān)著,又新鮮又大方?!薄毒諌簟贰秵柧铡贰对L菊》,,越性湊成十二個便全了,又編出它個次序先后來。起首是《憶菊》;憶之不得,故訪,第二是《訪菊》;訪之既得,便種,第三是《種菊》;種既盛開,故相對而賞,第四是《對菊》;相對而興有余,故折來供瓶為玩,第五是《供菊》;既供而不吟,亦覺菊無彩色,第六便是《詠菊》;既入詞章,不可不供筆墨,第七便是《畫菊》;既為菊如是碌碌,究竟不知菊有何妙處,不禁有所問,第八便是《問菊》;菊如解語,使人狂喜不禁,第九便是《簪菊》;如此人事雖盡,猶有菊之可詠者,《菊影》《菊夢》二首續(xù)在第十第十一;末卷便以《殘菊》總收前題之盛。這便是三秋的好景妙事都有了。將這題目謄好,都要七言律詩,明日貼在墻上。他們看了,誰作那一個就作那一個。有力量者,十二首都作也可;不能的,一首不成也可。高才捷足者為尊。若十二首已全,便不許他后趕著又作,罰他就完了。

  李紈回到住處,尤氏等在一邊。:“你也有那等閑情逸致,去與年輕人胡鬧?!崩罴w:“偶因一回顧,思及少女情懷。那時爹疼娘愛,姐妹處于一庭院,嬉戲于樹下花前。及至長成嫁入賈家,每每思及,不勝唏噓。勤謹(jǐn)侍奉翁姑。不敢稍微怠惰。幸郎情妾意,花前月下,幾分人物情懷。然美好事務(wù)易于逝去。孩兒漸長,于人前裝模作樣,操勞家業(yè),為一老婦矣?!?p>  尤氏神思飛向天外,回過神來。:“你我也是壓抑太苦。偏偏一大推事情壓在你我身上。比不得做閨秀時逍遙自在。要不也尋個理由去找他。一訴心中苦楚。”李紈:“哪敢動此念頭,他與我是什么人?莫若你帶著孩兒尋去,他也拒不得。”兩人打鬧一陣。尤氏又開玩笑:“這個小叔子原也不錯,只是人有些怠惰,不思進(jìn)取。留在園中陪著玩耍,也是不錯?!崩罴w道:“你有瘋瘋癲癲,什么這個小叔子,那個小叔子。不過是看他悠悠于女兒群眾,凈做些風(fēng)花雪月勾當(dāng),不忍耽誤,想要引歸正途罷了。怎奈的他就是這性情。敲打不得?!?p>  趙姨娘處,探春坐在下手,聽著趙姨娘絮叨。:“探春,這親疏有別。有那閑工夫,不在我跟前,幫著我處理事情,將來也積攢一份嫁妝,找個好人家。去那混世魔王處干啥?整些傷春悲秋的勞什子,叫我說就是不務(wù)正業(yè)。那些東西不能吃,不能穿,不能換錢花?!??!壁w姨娘對著探春就是一陣噴。探春無法反駁,用鄙夷的眼神看著趙姨娘。哎,夏蟲不可語冰矣。對于這個層次的生命,對她說什么都是多余的。

  彩霞看了一會,待到趙姨娘,有些累了,才出口相勸。:“娘,你就少說三姑娘幾句吧。填首詩,辦場宴會又花不了幾個。大家也放松一下,不是很好嗎?”趙姨娘:“我就是看不慣她無病呻吟,裝什么大小姐。她是嫡系么?自己不清楚。有著母親不認(rèn),去向她人覓親近。自己的娘和兄弟看做路人。你嫂子還知道叫我一聲娘,白養(yǎng)你了?!辟Z探春:“姨娘卻是說錯了。我自小養(yǎng)在老太太與太太跟前?!辟Z探春感到一陣委屈。這世間的禮法不就如此。從小被教導(dǎo),夫人是自己的母親。金陵王家是自己外家。風(fēng)俗如此而已。偏偏趟上這么個姨娘,一個勁去較真,去爭。

  彩霞看著母女兩人,一個大聲呵斥。一個默默無言。但是神情劉漏出的不屑,不妥協(xié)是確定無疑的。這都是一場詩社聚會引出的風(fēng)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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