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員,包括竇平良,都安安靜靜地站在大堂之上,每一個人的雙腿都開始麻木了,更有的尿急也不敢開口說話。為了去迎接欽差,每一個都沒趕得及吃早飯,此時更是餓得肚子抽筋,但是又不敢弄出什么噪音,只能悄悄地按住肚子,不讓它叫出聲來。
徐懷德和崔彥良兩個坐在大堂之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等已經(jīng)過去將近兩個時辰了,而且大有等不到人誓不罷休的模樣。
崔彥良冷汗一波又一波地流了下來,雖然還沒有發(fā)現(xiàn)蘇晴眸的尸體,但是按照“黑蜂”的說法,蘇晴眸中了毒,已經(jīng)必死無疑了,怎么可能來得了?那豈不是說,他們要在這里站死?
“大……大人?!辈荒茉龠@樣下去了,他定了定心神,對兩位欽差恭敬地道,“二位大人,您看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不要等了?宣讀了圣旨去用午飯如何?”
徐懷德聽了竇平良的話似乎才如夢初醒,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哦?什么時辰了?”
“回大人,已經(jīng)午時了?!备]平良賠笑地說道。
徐懷德點了點頭,“原來已經(jīng)午時了,各位應(yīng)該也都餓了?!币娤旅娴墓賳T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跟崔彥良低聲地商議了幾句,然后朗聲地說道,“那就……先去吃飯吧,下午再來宣讀圣旨,啊!”
說完便跟崔彥良一起起身往后堂走去。等得滿腹怨言的官員們早就按捺不住了,尿急的急忙跑去方便,剩下不急的不等欽差走遠(yuǎn),便開始議論紛紛。
“這青溪知縣也太不像話了,讓兩位大人等了這些時候,到底干什么去了?真是大不敬?!?p> “我聽說青溪知縣是個女的……”
“女的?難怪聽著名字那么像女人呢,原來真是個女人啊,女人怎么能做知縣呢?”
“不對啊,前幾日我就聽街上有人說,說青溪女知縣去了染織署衙門,之后就再也沒見過她……”
徐懷德和崔彥良本來已經(jīng)快出門了,聽到這話突然停住了腳步,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又齊齊地回轉(zhuǎn)了來,聲音嚴(yán)肅地問道:“剛才是誰說蘇晴眸去過染織署衙門的?出來說話?!?p> 眾人沒想到欽差大人會回頭,登時閉上了嘴巴,大堂里靜得出奇。大人的目光齊齊地看向剛才說了那句話的官員,讓那官員感覺如芒在背,只好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卑職錢塘知縣張啟元……”
“張啟元,你的意思是說蘇晴眸已經(jīng)來到杭州府了,對不對?”徐懷德目光嚴(yán)肅地盯著張啟元。
張啟元連忙答道:“卑職……卑職也不敢確定,只是昨日大街小巷都在傳說青溪女知縣走進了染織署衙門,女人做知縣卑職還是頭一次聽說,因此……因此就留意了一下……”
“竇大人,可有這回事啊?”徐懷德扭頭看了一眼在一邊暗自流冷汗的竇平良。
竇平良連忙笑道:“回大人的話,卑職也聽人說過,可是并沒有在染織署見過蘇大人。”
“來人啊?!毙鞈训峦蝗桓呗暯械?,兩個欽差衛(wèi)隊的護衛(wèi)應(yīng)聲跑了進來,速度快得驚人,兩個人動作整齊劃一地拱手道,“大人!”
“馬上帶人去染織署衙門,找尋蘇晴眸的下落?!毙鞈训赂纱嗬涞胤愿赖馈?p> “是,大人?!眱蓚€護衛(wèi)應(yīng)聲就往外走,把個竇平良忐忑不安的心拽的高懸了三分不止。
“報——”這個時候另一名護衛(wèi)高聲喊著跑了進來,“稟報二位大人,青溪知縣蘇晴眸在門外求見……”
話音未落,大堂里登時響起一片驚異之聲,“來了,來了……”
“是啊,倒是要看看這個女知縣長得什么樣子……”
徐懷德不悅地清了清嗓子,眾人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連忙閉了嘴。竇平良更是驚上加驚,黑蜂分明說過蘇晴眸中了蜂蛇毒,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心中愈發(fā)慌亂起來,下意識地抹了一下額上的冷汗。
“請她進來?!毙鞈训路愿雷o衛(wèi)道。
護衛(wèi)答應(yīng)著出門去,不多時領(lǐng)著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走進門來,這女子看上去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一身雪白衣裙,低垂著頭,看不清楚她的模樣。單憑她那婷婷裊裊的走路姿勢,也讓等在大堂里的一群男人浮想聯(lián)翩。
女子跨上臺階,走進大堂,站住腳步,卻不見禮,也不說話,在眾人的注目下緩緩地抬起了頭。
每一個看到她容貌的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誰也沒想到青溪知縣竟然是一個如此美貌的女子。
“你就是青溪知縣蘇晴眸嗎?”徐懷德也兀自愣了半晌,才咳了一聲,掩去了臉上的不自然,高聲地問道。
女子不回話,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不由分說就磕了三個響頭,“小女子傅雅蓮,叩見二位欽差大人?!?p> “傅雅蓮?!”包括徐懷德和崔彥良在內(nèi),所有人都吃驚了。
“你……不是蘇晴眸?!”徐懷德連忙壓下眾官員的議論之聲,盯著傅雅蓮吃驚地問道。
傅雅蓮伏在地上,聲音哽咽地說:“是,小女子不是蘇大人。小女子只是一個身負(fù)血海深仇的平凡女子,只因杭州府這些官員貪贓枉法、狼狽為奸,使得小女大仇不得報,性命堪憂,因此隱姓埋名、棲身青樓。今日聽說欽差大人來此,自覺大仇得報之日不遠(yuǎn)矣,不得已才斗膽冒蘇大人之名前來,請求欽差大人為小女子做主!”
“對了,她是翠紅樓的頭牌婉夢……”一個官員聽了傅雅蓮一番話,脫口嚷道,又意識到自己一激動說錯了話,連忙捂住了嘴巴,懊悔不已。他這不是自爆丑聞,等于把自己去過翠紅樓的事情給抖摟了出來了嗎?
好在兩位欽差也好,眾位官員也好,都還沉浸在婉夢冒名前來告狀的震驚之中,并沒有往細(xì)里想,只是更加吃驚了而已。
“胡鬧!”
竇平良一時吃驚沒有反應(yīng)過來,聽婉夢自報姓名才猛然醒悟。真是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是存心要拆他竇平良的臺,阻擋他的光明前途。于是大喝一聲,指著婉夢聲色俱厲地說道:“好一個膽大妄為的刁民,你可知道這是什么地方?豈容你在二位欽差大人跟前胡言亂語、信口雌黃?來人啊,把這個無禮的女子給我拖出去……”
“哼,竇平良,你害怕了嗎?”婉夢霍地抬起頭來,憤恨地盯著竇平良,“你害怕我揭發(fā)你收受賄賂,與殺人兇手狼狽為奸嗎?”
竇平良聽她越說越露骨了,頓時慌了手腳,大喊道:“來人啊,把這個瘋女人給我趕出去,不要讓她在這里瘋言瘋語褻du了兩位欽差大人的威嚴(yán)……”
兩個衙役應(yīng)聲跑了進來,一左一右架起婉夢就要往外拖。
“慢著!”徐懷德喝了一聲,揮了揮手讓兩個衙役出去,瞟了婉夢一眼,“傅姑娘,你的事情本官記在心里了。不過此時本官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暫時還不能過問你的案子,不如三天之后你再來找本官……”
“不,大人,小女子已經(jīng)暴露了身份,恐怕一出這刺史衙門的大門,就要身首異處了!”婉夢不等徐懷德說完,便急急地說道,又接連磕了幾個響頭,把原本光潔的額頭磕得青一塊紫一塊,讓旁觀的那些官員們心里都疏忽地疼了一下。
崔彥良見婉夢這樣,笑了一笑,對徐懷德拱了拱手,“徐大人,以下官看來,這位姑娘似乎有不少的苦衷,不如就讓她暫時留在這刺史府,吩咐兩個護衛(wèi)保護她,如何?”
“如此甚好?!毙鞈训曼c了點頭,扭頭看了看竇平良,“竇大人,麻煩你為這位姑娘安排住處,本官就把這位姑娘的安全交給你了,如果她有一點兒閃失,本官你就為你是問?!?p> 竇平良心里恨不得馬上將婉夢碎尸萬段,可是偏偏欽差大人又讓他保障婉夢的安全,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苦笑,“是,大人,卑職這就去辦?!?p> “謝二位欽差大人成全,小女子感恩不盡。”婉夢聽了徐懷德安排,心里頓時大安,暗喜自己破釜沉舟總算是來對了地方,連忙磕頭謝恩。
被婉夢這么一攪和,又耽誤了不少時候,連徐懷德和崔彥良也覺得腹中饑餓,決定先吃午飯,過后再解決這一堆問題。
剛要宣布決定,就見又有一名護衛(wèi)手里捧著什么東西,匆匆地跑了進來,“報——”
每個人心里都一緊,這次又怎么了?到底還讓不讓吃飯了?
“什么事?”徐懷德皺了皺眉頭,問道。
護衛(wèi)把手上的東西恭敬地遞上去,“稟二位大人,青溪知縣蘇晴眸在門外求見……這次是有名帖和官憑的……”
他害怕兩位欽差追究他們上次沒有仔細(xì)盤查婉夢的身份就把她放了進來,聲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