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今天出門，剛剛才回來，于是晚了一點，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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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一隊人在客棧中用過早點，便出發(fā)上路。
出了青石城，再走兩日，便可抵汩羅江畔。江對岸青峰隱隱，正是傳說中遍生奇花異草的九嶷山。汩羅江的水在山腳流出分支，滋養(yǎng)的一片土地，便是云夢澤。有一族世居于此，無論男女皆姓楚，以姓為族名，人稱楚氏。傳說楚氏通異能，習(xí)術(shù)法，可為常人不可為。
這正是樓定石一行人的目的：打探此地虛實，收集關(guān)于楚氏的情報——至少，對眾侍衛(wèi)來說是如此，對謝朝暉來說是如此，對帝都中得知他們出行計劃的人來說，是如此。
原本這些探聽、收集情報的事情皆有專人負(fù)責(zé)。五年前樓重淵派出的軍隊在這里吃了不大不小的虧后，樓重淵雖當(dāng)即下令收兵回朝，五年來未曾財提過此事，卻一直不曾放松對此地的監(jiān)視。去年更派出數(shù)批探子，暗中籌劃，只待準(zhǔn)備周全，一舉拿下云夢澤。
預(yù)定中，樓定石將任此役主帥。五年前的戰(zhàn)事他不曾親臨，卻聽回去的將軍、士兵們說過。將他們的話反復(fù)推敲，再加上近年情報所得，他認(rèn)為楚氏主要是借地利之便，布下陣法，施以迷煙之類的東西，我軍不熟悉地形，戰(zhàn)場又都是草木茂密的林子，才會三役中折損數(shù)千人，無功而返。
樓定石不大相信什么異術(shù)異能之說，但又知道楚氏是有些古怪手段的。思來想去，便決定微服走這一趟，親自看看敵人的模樣。
順路捎帶上個謝朝暉，正好一石二鳥，讓五族看清天下民心所向，認(rèn)清局勢，天下將是天下人的天下，不再是任貴族們予求予取的食邑。識趣的，便快將那抱了百余年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心思快些放下。
眼看就要抵達(dá)目換地，樓定石趁著行路時的閑暇，又將沿途所聞一一回想，細(xì)細(xì)梳理一遍。
離北邊的帝都越近，楚氏便越是被傳得奇形怪狀，若是不知情的人聽了，只怕還真會以為這邊住了妖魔鬼怪。而越往南，越靠近目的地，那傳言就逐漸減少。昨日遇到的那撐船的年輕人，話語間明顯是對楚氏的回護(hù)和對流言的不屑。
若真無異能，只是生于山林間性情習(xí)俗頗有古怪，那便好辦多了。樓定石在戰(zhàn)場上是員勇將，也能運籌帷幄——不說決勝千里，百里總是可以的。隨著年紀(jì)漸長，閱歷見識不斷豐富，他越來越覺得，伐心為上，伐謀為中，伐城為下。有些時候，兵戈的作用并不如想像中那么有效。
他將這心思向樓重淵說了，樓重淵道：“若無實力，舌燦蓮花也是枉然?！庇终f：“那便做兩手準(zhǔn)備，談得攏最好，談不攏再打?！憋@然，樓重淵并不太重視兒子的話。
樓定石也不氣餒，反正父皇沒有不同意。他沿路刻意打聽楚氏在百姓中流傳的印象，結(jié)果讓他很滿意。
果然是距離產(chǎn)生妖魔化。
確定對方是“人”，那么接下來便好辦多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威之以懾……總之，人的心思某些處是共通的，那些古老的計謀到今天依然有效，也正說明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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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一行人終于來到汩羅江前。
此時正是清晨，江上霧氣彌漫，水中近岸的渚地上生著大片蒹葭。有風(fēng)吹過，那霧便退開去，露出清亮的江面。江水乍眼望去極清，似可見底。然而等你走近后才發(fā)現(xiàn)，它是深不可測的。
隔岸青山藹藹，淺淡濃薄的綠層層疊疊。峰巒靜峙，宛如自天地初分，萬物鴻濛時便立于此地，億萬年來不曾改變。
眾人為面前景色所撼，久久說不出話來。
許久，樓定石輕聲道：“去看看有沒有渡江的船?！?p> 郭寒應(yīng)著，牽馬慢慢去了。
不多時，他便帶著個漁夫打扮的老人過來。樓定石一看他花白的胡子和精瘦的模樣，便皺眉道：“小郭，這就是你找來的人？”
“少爺明鑒，三四條漢子圍在一塊兒，說起渡江的好手，都指孫大爺哪?！?p> 對上樓定石懷疑的眼神，孫大爺毫不在意，笑呵呵道：“幾位爺可是要渡江？”
“是?！?p> “恕小老兒多句嘴：爺渡江后要去哪兒？”
樓定石道：“從西邊去安州?！?p> 那老頭看了他們半晌，道：“爺去安州？若是去別的地方，小老兒還可指條路?！?p> 樓定石早從探子那里拿到情報，早知曉往云夢澤去有什么規(guī)矩，聞言，道：“這次出來便是游山玩水，哪兒的景致好，便在哪兒多待些日子，隨興罷了。若覺得別處景致好，來了興致想去看看，到時再請教老人家不遲?！?p> 又談到船資，郭寒裝模作樣討價還價，最后商定以車抵付船資，將這邊連人帶馬全拉過岸去——船太小，那車是拉不過去的。好在早多備下一匹馬，謝朝暉不至于要與別人共騎。
開始渡江。分作三拔，因為只得兩條船，便得跑兩趟。樓定石第一趟過去，謝朝暉乘第二趟。
江上行船，比河中又是另一種滋味。郭寒果然沒有找錯人，那老頭駕的船比這邊一個中年漢子駕的著實穩(wěn)當(dāng)許多。小半個時辰后終于上了岸，樓定石這邊人人臉色發(fā)白，乘老頭那艘船的除了走路有點兒飄，倒是若無其事。
先行這幾人便在岸邊巡視一圈，皆未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事物。待那邊剩下的人全過來了，這邊早已架鍋燒水，招呼他們來吃干糧。
吃完干糧休息片刻，一個叫做張全的侍衛(wèi)便在前面帶路。他半年前深入過此地，此次故地重游，為樓定石做向?qū)?，格外殷勤，一路邊走邊解說。
“這邊也不全是楚氏人，也有些千州的漁民在這兒定居，那小村子里還有對岸的小販來賣東西，挺熱鬧的。他們跟楚氏人都熟，再往前要去到楚氏的地盤，都得由他們領(lǐng)路?！?p> 果如張全所言，走過一段路，翻過丘陵便是一處村落，人來人往，殊是熱鬧。家家門口張著魚網(wǎng)，有人補(bǔ)網(wǎng)，有人閑聊，有小孩嘻鬧。容貌服飾，皆與中原人無異。
張全示意他們等一下，便進(jìn)到一戶看上去大些的房屋中。不多時，領(lǐng)著一個四十來歲中年人出來?？此つw黝黑，臉上是常年的江風(fēng)打出的深深的褶子，手掌粗糙，密密布滿厚繭，與一般漁民并無二致。正是這里的村長。
“兩位公子爺是想去云夢澤？”村長隱約知道一些張全的身份，亦猜出面前這群人來頭不小，但他無意打聽清楚，只當(dāng)做幫朋友一個忙。
樓定石道：“是。還請大叔指點，有沒有什么禁忌。”
“哈！”村長笑道：“不偷不搶，不盜不殺，咱們這邊什么樣，他們那邊什么樣。不過你們幾位可別看那邊姑娘水靈就想帶人家走，人家的姑娘不外嫁。”
樓定石笑道：“還有這規(guī)矩？”
男人之間，一旦聊起異性，立馬變得親切許多，像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村長似是與人分享秘密一般，壓低聲道：“可不是，以前也有小伙兒看上人家姑娘，可好說歹說，人家總是一句不外嫁?！闭f著咂咂嘴，頗為遺憾的模樣。
“哦，貴村搬來此處幾年了？”
“三輩子人羅。”
正說著話，一個年輕人帶著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兒過來。那小男孩兒裸著上身，皮膚被曬得黝黑，一臉皮相。
村長將他接過來，示意那年輕人走開，才道：“小娃年紀(jì)小，卻挺機(jī)靈的，那邊他不知去過幾回。諸位帶他過去，管他頓飯就行。到哪里不用他帶了，說一聲，他自己會回來的?！闭f著又叮囑那小男孩兒道：“石頭，不許淘氣，不許多嘴，明白沒？”
石頭笑嘻嘻地點點頭。在他看來，為一群陌生人帶路，顯然比在村中搗蛋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