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刀劍之間的雨
屠夫鬼一死,群鬼瞬間作鳥獸散了。
百里慈收劍回府,院門“轟隆”一聲,又緊緊闔上。
“啪啪啪”
婁丁三鼓掌恭維道:“若存一口俠氣,只叫百鬼辟易,主人真乃人間俠士也。”
“只不過殺一個惡鬼罷了,和殺一只雞也沒什么區(qū)別?!?p> 百里慈呵然笑道,邁開步子繼續(xù)參觀自己新買來的宅院。
“嗯,這里倒也寬敞闊綽,前后兩間大房,左右兩處庭園,住十來個人是綽綽有余的。庭園里的花草也長得茂盛,有入夏的跡象了,不錯,我很滿意?!彼σ饕鞯牡?。
一旁的婁丁三附和道:
“過了清明,就是谷雨,離立夏確實(shí)也不遠(yuǎn)了?!?p> “清明?”百里慈這才記起趙姬約自己清明踏青的事兒,笑色僵硬在臉上,“離清明還有幾天了?”
“后天就是?!?p> “一晃兒就是清明了,唉?!?p> “主人何故嘆氣?”
“我想起了曾經(jīng)過清明的時候了,略微有些傷感?!卑倮锎饶h(yuǎn)方,心感“真是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吶!”
嗯,清明要祭祖的,主人怕是想家了,婁丁三欲張嘴勸慰,心里卻也沒來由的一陣悲涼,自己沒有子孫,這婁氏分支怕是這么煙消云散了,真是愧對先祖??!
“唉。”
一主一仆踽踽而行,仿佛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殘黨,帶著一股莫名的消愁。
“慢。”
然而就在這時,百里慈突然的道。
“怎么了?”
“有不速之客?!卑倮锎确ǘ犚娫洪T外響起一陣猶如雨落的腳步聲。
法眼之下,門外的黑暗更加的濃郁,散發(fā)著一陣令人心悸的氣味。
“轟隆”一聲,院門被來客一腳踹飛,婁丁三那點(diǎn)微弱的鬼氣在來者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百里慈眼睛一瞇,在黑色的瞳孔內(nèi),一道血芒疾馳而來。
“嘿。”
百里慈反應(yīng)很快,提劍格之,龐大的猩紅刀氣猶如一點(diǎn)蜂錐,給丑劍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劍身不斷的抖動,似乎因?yàn)榭謶衷谏l(fā)抖,作為它的主人,百里慈當(dāng)即明白了丑劍的感受,懼怕、恐慌……在它的眼中,這把血刀似乎是魔焰滔天的魔頭。
百里慈認(rèn)得這把刀——?dú)⑷说丁?p> ‘屠三,世代以殺人為業(yè),殺人必用金刀,日月交替,金刀世傳,早已劊下萬人頭顱,造就驚天殺孽。有高人指點(diǎn)屠三,這把金刀已有寶器之姿,欠缺的只是一個魂魄,就像干將莫邪劍一般……屠三以身鑄劍,邪器終成,他則為此器之靈,為禍?zhǔn)篱g。持有此器者,無不殺人成癮,以人血澆灌刀靈,供以鑄就魔頭之身。殺之,獎大果?!?p> 昔日金刀已成今日血刀,殺孽已鑄,魔頭暗藏。
知功的提示歷歷在目,百里慈運(yùn)用洗劍之術(shù),一劍將血刀挑開。隨后身姿抖動,一劍疾馳而去,這血刀中掩藏魔魂,自知不是對手,連連后撤,令百里慈這一刺落空,而這血刀也回返了自己主人的手中,只聽一道聲音在雙耳邊炸起,抬起頭,一個未化形完全的龜妖手持著血刀,威風(fēng)凜凜的站在十步之外。
“叫你死得明白,吾乃赤水小仙是也,看刀!”
赤水小仙?想必和那所謂的赤水大仙有著不小的關(guān)系!
百里慈定晴一看,這龜妖的修為尚不如自己,且步伐緩慢,刀術(shù)零散,太不像樣!
“哈哈哈”的笑出了聲,百里慈識海中爐火大作,目中金光大震,肺腑間殺氣蒸騰,渾身氣質(zhì)似一頭出淵的蛟龍,怒吼一聲,丑劍竟也不再瑟瑟發(fā)抖,在法力的加持下,直接刺向奔來的龜妖。
一旁的婁丁三看得抱頭鼠竄,直至逃到遠(yuǎn)處的竹林,才打眼張望。
只見靜謐的黑暗中,蕭殺的劍光同噬人刀芒來回的閃爍,像是一頭蛟龍?jiān)诤兔突⒆鲋窢帯?p> 虎嘯龍吟,只覺神思昏醉,“鏘”的一聲,五步遠(yuǎn)的一支竹子竟被攔腰斬?cái)唷?p> 看得婁丁三瞠目結(jié)舌,后怕般的摸了摸鼻子,知道它還安在后,才輕輕舒了口氣。
“真是厲害,沒想到這位主人這么厲害!”
他盯著那道白色劍光,仿佛看見的是一道降落人間的月華。
“加油!”婁丁三揮舞著拳頭,替自己的主人打氣。
“嘩啦啦”
天上突然降下瓢潑大雨。
婁丁三愕然的道:“雨伯,這時候下雨?”
嘩啦啦。
嘩啦啦。
婁丁三的視線漸漸被雨幕所遮擋,然而在下一剎那,一道驚天動地的聲音在他耳邊如同春雷般炸起。
“……不會吧?”
婁丁三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天上的雷公是否安在,確認(rèn)不在后,才一躍而出。
一邊跑,他一邊求神保佑這位新主人安然無恙……
冷酷的雨滴無情的抽打在楚地黃色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淺的疤痕,婁丁三邁得過所有的坎兒,因?yàn)樗麤]有身體的束縛,像是一道不被人注意的微風(fēng)。
終于,他來到了剛才逃離的地方。
“萬幸啊,勝利的是你?!?p> 哪怕變成了鬼,婁丁三依舊用人類的方式做著思考,激動捂著自己不存在的心,用一雙鬼眼聚精會神的看著百里慈,似乎想找到百里慈之所以獲得勝利的答案。
百里慈的頭顱高昂著,似乎被一層看不見的云朵輕輕承托;在他的身上,雨水只是過客,留不下濕潤,帶不走汗液,來與去間只是匆匆而已;那把寒光照人的劍上,雨滴活潑的跳動,發(fā)出“咚咚”的聲響,就像人的心跳;只是看了一眼就覺得畏懼的血刀,也被他緊緊握在左手,如同乖巧的孩子,生怕自己的吵鬧會給大人帶來煩惱,所以保持著難得的緘默。
而那只龜妖,則狼狽的丟了魂一樣的跪在百里慈的面前。
白練似的雨水沖刷著他丑陋的額頭,只在他的眼窩處略作徘徊。
“我輸了,但我不服!”他抬起頭,迷茫的臉上閃過一絲倔強(qiáng)。
“我不殺你,你走吧。”百里慈則淡淡的道。
“走?不,不,我的刀……”
“這把刀不該有主人?!?p> “哈哈哈,你只是和他們一樣覬覦這把刀而已,說什么漂亮話?”
“哦?覬覦?不,我要做的是——?dú)?,滅?!?p> 百里慈抬起左手,血刀竟然在瑟瑟發(fā)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