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馬皮婆
從趙姬府邸出來的時(shí)候,仍是艷陽高照,曬得人頭腦發(fā)暈。
百里慈沒有回家,而是繞道去了東市。
賣馬、賣人的商人幾乎都在東市,概因東市離東門近,東門又離秦國的大道近。沒錯(cuò),秦國的馬就是一塊兒金字招牌,畢竟秦人養(yǎng)馬也算是祖?zhèn)鞯募寄芰恕?p> 來到東市,熙熙攘攘的很是熱鬧,鬼哭狼嚎的也挺嘈雜,一個(gè)字——亂。
來之前,趙姬千叮嚀萬囑咐,不光得小心好錢包,還得小心那些穿著暴露的女人。
百里慈倒是很聽話,將鼓鼓的錢包抓得死死的,要來偷是不可能了,只能明搶。
但小心女人,恕他難能理解。
這個(gè)地方的女人吶,長得五大三粗,雄壯的很,哪個(gè)有穿著暴露的潛質(zhì)吶?
就在剛才路過的那個(gè)肉肆,就有個(gè)大胖女人扛著一頭黑彘健步如飛,邊“飛”邊罵自家男人的無能,什么連頭黑彘都抗不起來,算什么男人。
聽聽,這算什么話?
百里慈嘆了口氣,替這個(gè)男人感到心酸。
約莫逛了不到半炷香,就遇到一家馬肆。
馬商倒還熱情,見來了客人,連向出來相迎,得知買馬,將人帶到馬場(chǎng)。賣馬的向來有錢,繳納的稅金也多,租下來的地方自然也夠廣闊。
望眼放去,馬兒們或是打著瞌睡或是低頭吃草,不大有活力。
“這一批是剛到的新馬,還不適應(yīng)這里的氣候,緩過勁就好了。”
馬商熱情洋溢,邊走邊說:
“不知您想要什么馬?是耐力好的,還是速度快的,還是長得神俊的?”
“挑馬如挑人,不看其他,只看眼緣。”百里慈笑了笑,“你這些馬,卻與我沒什么緣分。”
馬商又仔細(xì)的打量了百里慈兩眼,心中有些不耐煩,道:
“客人您要是買人就出門左轉(zhuǎn),那里賣奴隸,不論美婢還是健仆都有,聽說還來了幾個(gè)昆侖奴,嘿,別提多有趣了?!?p> “哎呀,我是買馬,真的買馬?!卑倮锎戎噶酥格R場(chǎng)后面的山坡,“去那里看看唄,里面不也有馬?錢不少你的,你放心?!?p> “哎喲,您到底要買什么樣的馬,說出來我好心里有個(gè)數(shù)?!?p> “額頭隆起,雙眼突出,蹄子好象壘起的酒藥餅這樣的有嗎?”
“您要買千里馬?早說呀,我就不必廢這半天的口舌了。您早來一天,這千里馬都還在,現(xiàn)在呀,卻是沒了?!?p> “怎么,讓人買走了?”
“不是,是妖怪給吃啦!”
“妖怪?”百里慈來了興趣,“吃馬的妖怪?”
“您說的對(duì),這妖怪不吃別的,就吃馬,真是倒霉!”
聽到馬商的描述,百里慈來了興致,眼珠一轉(zhuǎn),道:
“你這一匹馬多少錢?”
“郢爯五枚?!?p> 郢是楚國的首都,而郢爯即是楚國流通的黃金貨幣。
一枚郢爯既是一兩黃金,每枚郢爯可換鬼臉幣二百四十枚,三塊兒郢爯就是七百二十枚,換算之間還存在價(jià)格浮動(dòng)。
聽到一匹馬賣的這么貴,百里慈心里頗為的驚訝。
馬商嘆了口氣:“連年征戰(zhàn),太費(fèi)馬了!”
然而百里慈渾身上下的鬼臉幣卻連一塊兒郢爯也換不到。
但他卻不慌,道:
“咱們做個(gè)交易如何?”
“什么?”
“我看出來了,你這群馬之所以無精打采的倒不是因?yàn)樗鼈兏械狡>?,而是它們感到了驚嚇,獸類最容易感受到妖物的氣息,加上它們的首領(lǐng)被這妖物吃了,怎么能不感到驚懼?”
馬商嚇了一跳:“別瞎說。”
“哪里是瞎說?我就是干這個(gè)的?!?p> “你是方士?”
“猜對(duì)了?!?p> “你想和我交易什么?”馬商皺皺眉頭。
“我?guī)湍憬鉀Q這個(gè)麻煩,之后你給我一匹馬?!?p> “……”
馬商還在憂慮,一個(gè)奴仆突然大聲地跑過來道:
“主人不好啦,小淑女不見了?!?p> “什么?”馬商愣住了,一把揪起這奴仆的衣領(lǐng)子,“我不是讓你好好看管她的嗎,不知道最近馬場(chǎng)不太平嗎?哪里丟的,你說啊。”
“……那邊的溪水旁?!?p> “誰讓你們?nèi)ツ堑模课以趺炊谀愕??不知道咱家的馬就是在那沒的?”
“我說了很多遍,小淑女就是要去,我不讓她去,她就捏我胡子,哎呀,我錯(cuò)了,我錯(cuò)了。”
“你這蠢奴?!瘪R商一鞭子將奴仆的臉打開了花。
他急忙看向百里慈,道:“請(qǐng)你去救我女兒,別說一匹馬,就是十匹馬也沒關(guān)系?!?p> “貪心不足蛇吞象,一匹馬足矣。”百里慈將奴仆扶起,淡淡道:“你吃了虧可得長教訓(xùn),人命可只有一條啊。走,帶路?!?p> 奴仆一臉自責(zé)的點(diǎn)頭,便朝前走著。
跟著他沒一會(huì)兒,三人便來到了一條繞山流淌不過五米寬的小溪,溪水甚是渾濁,不可見底。
“你們?cè)谶@等著我,無論看見什么也不要驚訝,如果妖物來了你們就跑,明白了嗎?”百里慈嚴(yán)肅的叮囑道。
二人連忙如小雞啄米般點(diǎn)了點(diǎn)頭。
走到溪前,彎腰一劍探下溪水,沒碰到溪底。
退后幾步,越人劍同法眼一并觀想出來。
再上前朝溪水一看,渾濁的溪水之下,出現(xiàn)了一個(gè)又扁又闊的周身散發(fā)黑暗的模糊影子。
幾乎是瞬間,他頭腦一冰,眼中幽光一閃即逝,他喚道:“知功?!?p> ‘上功:收虺,獎(jiǎng)善果’
‘中功:救螺庭之螺,獎(jiǎng)大果’
‘下功:殺馬皮婆,獎(jiǎng)小果——正在進(jìn)行中?!?p> 他臉上先是露出一絲喜色,而后又出現(xiàn)一絲憂色。
“這妖物居于水中,我水性不佳,不能貿(mào)然下去,得想個(gè)計(jì)策給他勾引上來?!彼蝗幌驳溃按搜飭咀黢R匹婆,也愛吃馬,不若找來一匹馬勾引?”
他若喚來馬商,吩咐了下去。
不久,那奴仆便牽了匹老馬過來。
老馬或是感受到了水下的氣息,走到岸邊十五米外的位置就死活不動(dòng)了,不斷吐著粗氣,煩亂的甩著尾巴。百里慈從奴仆手中接過韁繩,使出了好大力氣才將這畜牲給拉到岸邊的樹上給捆住。
百里慈拔出了劍,開了法眼,朝水下望去。
只見那妖物的影子正不斷的挪動(dòng),驀然一道狹長的黑影從水中竄出,竟是一道滿是吸盤的肉鞭,以極快的速度纏繞在了馬肚子上,老馬發(fā)出了一聲哀嚎,十分的痛苦。
因?yàn)樗凰┰诹舜髽渖?,倒沒立刻就被拉下水。
往水下一望,那妖物還藏于水中。
百里慈不顧惡心一把握住肉鞭,卻驚訝發(fā)現(xiàn),這肉鞭上的液體黏涎如膠,甚是滑手,根本沒辦法使力。只好見招拆招,將法力匯聚到手上,滑膩感眨眼間便消失了。
“啊——”
一聲大喝,百里慈臉脹的通紅。
一道黑影瞬間被他拽著尾巴甩出了溪水,激起了好大的水花。
定晴看去,原來是一個(gè)頭似獅子,身似淤泥般又扁又闊,沒有雙腳的妖物。妖物渾身上下充滿了濕滑成形的粘液,隨著擺動(dòng)不斷的溢出身體,極為的惡心。
百里慈一手握住它那好似長蛇般的尾巴,一手用劍使出了剛剛領(lǐng)悟的‘挑東枝’。
這一外術(shù),雖然是法力凝成劍氣匯聚而發(fā)的路子,但勝在了一個(gè)自然、迅速,根本不給人反應(yīng)的機(jī)會(huì),幾乎是動(dòng)劍的剎那,劍氣便已凌然而至。
那妖物吃痛的挨了這一劍,臉上出現(xiàn)了一道狹小的血痕。
“威力竟然這么小……不對(duì),那粘液有抵擋傷害的功效?!?p> 還來不及細(xì)想,百里慈就被突如其來的一鞭打在后背上,這一擊力量又重角度又刁鉆,瞬間將他的胸膛壓迫的同地面平行。眼看手中緊緊握著的妖尾要掙脫而去,他牙關(guān)一緊,利索的直起身來,反手握住劍柄,使勁向下一壓,滾燙的妖血便好似噴泉般噴涌在了他的臉上。
妖物痛苦的發(fā)出了一聲哀嚎,目送著解除束縛的老馬逃走。
百里慈沒讓它多看,一把拽住尾巴將它整個(gè)身子拽了過來。
當(dāng)下一劍刺去——
劍光如同長虹貫日般耀眼,如此燦爛的劍光乃妖物平生所見。
妖物早已將可抵擋傷害的粘液凝聚在了臉上,讓劍光根本無法突破。
然而——
匯聚了忍辱負(fù)重,臥薪嘗膽的一劍又怎么能是如此的簡單?
劍光消失。
那妖物猙獰的頭顱已如滾草般轱轆了好遠(yuǎn)。
……
越王勾踐對(duì)吳王夫差曲意逢迎,睡草埔,嘗苦膽,只為暗中積蓄力量,有朝一日能覆滅仇國。
所以這越人劍的劍,不能是以力制敵,需以巧誘敵。
正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理——
第一劍,不過是劍光燦爛,糊弄人的把戲。
第二劍,反而是積蓄足能夠滅敵力量后的毀滅性一擊。
毫無光華的第二劍,已然返璞歸真,不依靠浮光躍金的光華,只追求心意神的圓滿通融。
亦是殺敵的決心——
在那劍光掩飾之下,殺意暗藏。
待敵人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已然頭顱落地,若還僥幸活著的話,或許會(huì)道一句“好快的劍”。
但這劍招卻也存在著破綻——若積蓄的力量不夠,貿(mào)然復(fù)仇只會(huì)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