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金打量著游坦之,見他衣衫襤褸,面色蒼白,形如乞丐,一雙眼睛,卻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想是瞧到了阿紫的緣故,游坦之興奮之余,還顯得自慚形穢。
聞到一陣陣的惡臭傳來,阿紫不由地掩住了鼻孔,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你這小乞丐,眼光倒還不錯?!?p> 游坦之昏昏噩噩地道:“我不是乞丐,我是聚賢莊的人。我父親被蕭峰殺死了,我要去找他報仇,可是我踏遍了大江南北,卻找不到他……”
阿紫不由地嬌笑起來:“哈哈,這一次你算是問對人了。蕭峰那個大惡人的行蹤,我恰好知道。他出塞了,到了關(guān)外,說是放羊牧馬去了,不過據(jù)我的猜測,他必然不會甘于平庸,你到了關(guān)外,應(yīng)當(dāng)很容易找到他。不過,他的實力很高,我怕你殺不了他……”
游坦之一拳砸在面前的樹上,直將樹皮都砸飛了,手上冒出來血漬,他卻不管不顧。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發(fā)誓,只要見到蕭峰,一定要帶他的人頭回來……”游坦之的眼中如欲冒出火來。
阿紫不由地翹起了拇指,大聲地道:“果然是個有志氣的好漢子。我這一生最佩服的,就是你這樣有志氣的人,希望你能盡管帶回來蕭峰的人頭,讓我也解解恨……”
洪金的臉上帶著一絲慍色,可是阿紫卻是我行我素,根本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
游坦之恨恨地道:“為了姑娘,為了殺父之仇,我一定要達(dá)成心愿,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p> 阿紫道:“我在中土,日夜等待著你勝利歸來的消息,去吧?!?p> 游坦之向阿紫拱了拱手,躊躇滿志地去了,仿佛蕭峰就在面前,任他宰割一樣。
還未等游坦之走遠(yuǎn),阿紫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真是個傻子,就憑他這三腳貓的功夫,居然想去殺蕭峰,實在太不自量力了?!?p> 游坦之遠(yuǎn)遠(yuǎn)地聽到了游坦之的話語,他的身子晃了一下,并沒有回頭,大踏步地去了。
洪金不高興地道:“阿紫,你這是給你姐和你姐夫找一個大麻煩,懂嗎?”
阿紫小嘴一扁,不屑地道:“就憑這人的本領(lǐng),只怕替我姐夫提鞋都不配,那里能興得起什么風(fēng)浪。”
洪金搖了搖頭:“阿紫,你太武斷了,須知每個人都有他的造化,憑你現(xiàn)在的眼光,只怕看不出游坦之的未來?!?p> 阿紫只是開心地笑,作了一個大惡作劇一般,心中有著十分的得意。
一間酒館。
洪金要了幾色菜肴,自斟自飲,倒也是十分的快活。
阿紫單獨開了一桌,她兜里錢財多的是,出手十分地闊綽。
突然間,門簾一掀,一陣風(fēng)雪刮了進(jìn)來,帶來一陣的寒意。
在風(fēng)雪中走進(jìn)來一個小和尚,鼻孔向天,容貌非常地丑陋,卻是一本正經(jīng),一副持戒高僧的模樣。
小和尚走到阿紫面前,一本正經(jīng)地道:“女施主,請問你見到幾個和尚沒有,其中有一個是老和尚?!?p> 阿紫強忍住笑道:“老和尚沒有見到,小和尚倒是見到一個?!?p> 小和尚臉上流露出來喜色,大聲道:“請問這位小和尚是何模樣?什么時候來過這里?”
阿紫忍俊不禁地笑道:“這位小和尚鼻孔向天,兩耳招風(fēng),現(xiàn)在還在這里?!?p> 小和尚搖了搖頭道:“女施主原來是在說我。這就沒意思了?!?p> 阿紫笑道:“古人有騎驢找驢的,你這般行事,真有古人之風(fēng)?!?p> 洪金這才插得進(jìn)話,不由地大叫一聲:“虛竹,我在這里。”
這個小和尚正是初出少林的虛竹,這次他跟著玄難出來,一來是服侍玄難,二來是增長見識。
瞧到了洪金,虛竹顯得特別地親切,兩人在少林寺中多年相處,彼此間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
“不如坐下一起吃喝,如何?”洪金非常熱情地說道。
虛竹念了一句“阿彌托佛”,連忙避開了,他可接受不了洪金桌子上的葷腥。
出家人在外,根本不沾葷腥,虛竹要了一大碗素面,就坐到一個空桌上,低下頭,慢慢地等待起來。
過不多時,小二送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素面,不見有半點油星。
虛竹掃了面前的素面一眼,口中不斷地碎碎念著,一聽就是在誦讀經(jīng)文。
“喂,你這呆和尚,在干什么?”阿紫一臉的奇怪,忍不住地叫道。
虛竹不嗔不鬧,不緊不慢地道:“姑娘,一碗清水中有四千八百億小蟲,我正在替它們超度,這是飲食咒?!?p> 阿紫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陡然間大聲嚷道:“看,有個老和尚來了?!?p> 虛竹心中好生地歡喜,連忙沖出去看,只見風(fēng)雪漫天,那里有半點人影。
“姑娘,妄語可是罪過,你應(yīng)該從今開始改過?!碧撝褚槐菊?jīng)地教訓(xùn)阿紫。
阿紫突然間呸了一下:“呸!我又不是你們佛門中人,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虛竹瞥了阿紫一眼,緩緩地?fù)u頭,大有夏蟲不可以語冰的態(tài)勢。
阿紫饒有興趣地望著虛竹,臉上的神情,顯得似笑非笑。
許是感覺到餓了,虛竹顧不得理會阿紫,就開始大口地吃起面來,瞧來非常地香甜。
眼看面快要吃完了,虛竹突然咬到了一物,不由地呀地一聲驚叫起來。
原來,虛竹所咬到的東西,卻是半截雞腿,還被他一口吞去半邊。
阿紫嘖嘖連聲,滿臉都是羨慕的神色:“小和尚,沒料想你要一碗素面,居然還有添頭。快吃,快吃吧,我們都沒看到。”
虛竹苦喪著臉,神情中實在有著說不出的愁苦,他沒料想,十?dāng)?shù)年的清修,竟然毀于一旦。
情知虛竹正是難受的時候,洪金只好佯裝抬頭看天,他可沒勇氣,去與虛竹對視一眼。
“小僧十?dāng)?shù)年未曾破戒吃葷,沒想到今日栽在姑娘手里,你這么做,不覺得太過份嗎?”虛竹氣憤地道,言語中充滿了委屈。
阿紫笑道:“明明是佛祖可憐你,這才會降下雞腿讓你享用。你這般大吵大嚷,對你有何好處,還不如偷偷地吃了,倒落得一個受用?!?p> 虛竹嘆道:“小僧為你所欺,無意中犯了戒,縱然羞慚無地,如何還能默不作聲?”
明明腹中饑餓,虛竹卻也不再吃了,將碗一推,開始結(jié)賬。
店小二瞅到虛竹碗里的雞腿,可真是好生詫異,不過他并不聲張。
虛竹結(jié)了飯錢,并沒有理會阿紫,向著洪金打了一個招呼,就踏入到了風(fēng)雪中,很快化成了一個小點。
阿紫搖了搖頭道:“這個小和尚,沒有一點火爆脾氣,戲弄起來,沒有太大味道。”
洪金心中暗嘆:“阿紫盡管頗有改變,可是她貪玩的個性,卻始終改變不了,只會不斷地惹禍,算是一個惹禍精。”
阿紫并沒回頭,卻嘿嘿地笑了一下:“是不是又在心里說我的壞話?”
洪金那里肯認(rèn),只是笑道:“你又不是我,我心里想什么,你怎么會知道?”
阿紫笑而不答,過了一會兒,居然唱起小曲來,聲音宛轉(zhuǎn)動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風(fēng)情。
“阿紫,你倒真是好心情,居然還有心思唱曲,倒叫師父找你找的好苦?!彪S著一聲感嘆,一個奇異的老翁,在一群人的前簇后擁中走了進(jìn)來。
莫瞧來人滿頭白發(fā),但是面色紅潤,手持鵝毛扇,神情瀟灑,望去宛似神仙中人。
“星宿老仙,法力無邊,阿紫,還不跪下,向老仙磕頭,聽候他的發(fā)落?!睌?shù)道人影紛紛威嚴(yán)地喝道,顯得極為威風(fēng)。
阿紫平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此刻見了星宿老怪丁春秋,卻不由地牙齒打顫,身子劇烈地抖動起來。
“師……父,你龍體圣安,怎么會屈尊到了中原?中原武林的首腦都不來迎接,真是不懂禮節(jié)?!卑⒆厦嫔n白地道,一臉的埋怨神色。
“還不都是因為你。阿紫,你越來越是大膽了,偷跑出來不說,還偷了師父的命根子?!倍〈呵飳⒛樢怀琳f道。
“小阿紫,快快交出來師父的寶貝,他老人家一高興,說不定會饒你不死,你就賺大了?!毙撬夼杀娙似咦彀松嗟氐?。
洪金同樣愣住了,他沒有料到,會在這里遇到素以難纏聞名的丁春秋。
“師父,那個東西,我交給了這位哥哥,你管他要,他一定會還給你?!卑⒆涎壑橐晦D(zhuǎn),突然指著洪金道。
洪金心中不由地暗罵,可是他知道阿紫的為人,卻也并不奇怪她的移花接木。
“喂,愣小子,快將那件寶貝交出來,莫要惹得老仙生氣,你一定會后悔,悔不當(dāng)初……”
眾多星宿派門人的矛頭,立刻向洪金指了過來,一言一語都在討丁春秋的歡喜。
洪金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么東西,可是想從我這里討回去,卻要問問我的雙掌答不答應(yīng)。”
“小子,狂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就算是北喬峰南慕容在此,都得向老仙屈服,你這小子算是個什么東西?”
“無知者無畏,如今這小子的生死,就在老仙的一念之間,就不知道老仙今日,到底心情如何?”
……
眾多星宿門人,七嘴八舌地說個不停,但卻錯落有致,令人聽得非常地清楚。
丁春秋半瞇著眼睛,似乎非常地受用,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卻穩(wěn)如泰山,一派武林宗師的風(fēng)范。
洪金知道星宿老怪一身是毒,而且化功大法獨步武林,可是都到了這個份上,就是不好惹也只能惹,不能戰(zhàn)也只能硬著頭皮戰(zh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