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雖然喝了不少,因濃度低,紫陌也只是微醺,靠著柱子坐了一會兒吹了吹風覺得清醒了些,倚在那里閑看三個出色的男子言笑晏晏地談古論今,落雪飛揚,只覺得這時光真好。
宴席散罷,四人撐船從湖心亭而來,在白茫茫地湖面上緩緩而行,恍如走在莽莽雪原上,修遠一向自制力極佳,此番被紫陌勸著喝了不少酒,正立在船頭高聲吟詩,楚塵桓只側(cè)耳聽著但笑不言,顧城從袖中取出竹笛,悄聲和上吟誦的音律,詩情高昂,曲意悠遠,意境無限。
顧城代公主將楚塵桓送出府后,踩著沒腳的深雪一步步往回走,踏上往內(nèi)苑的回廊,就見一人正站在廊下,手伸出廊外接漫天飄的雪花。
顧城快走一步上前,喚道:“公主?”
紫陌聞言偏頭,臉上依舊帶著微醺的緋紅,一雙眸子被酒熏過后越發(fā)的水潤光澤,看得顧城心中一動,她低低地笑起來,不甚分明地說:“你來啦?!?p> 也不知她在這站了多久,站近了只覺得她周身隱隱地散出一股涼意的來,臉卻比之前更顯得紅了,顧城有些擔憂地伸手去觸她的額頭看是否發(fā)熱了,卻被半路截住了手。
顧城難得的愣了,看著公主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掌下熱意襲來,她如玉般的皮膚像絲綢一樣光滑,溫軟細膩。
紫陌吃吃笑,眼睛愈發(fā)亮起來,直直地盯著顧城的眼,毫不避諱地問他:“顧城,你喜歡我對不對?”
她真是醉了,放在平日連和他對視都要馬上移開視線的人,只因他的一句話就躲躲閃閃了好幾日,現(xiàn)在卻直截了當?shù)貑柍鲞@個問題,看來真是醉得不輕。
可她笑起來時眼睛像一彎月牙,輕而易舉就勾住了他的心,顧城像是被蠱惑了,不由自主地點頭,承認道:“是,我傾慕公主許久了。”
紫陌笑得更美了,那笑容發(fā)自內(nèi)心,不再帶有淡淡的疏離和防備,仿若一瞬間大盛的光華,讓一向心比海深的顧城也為之震懾。
接下來她的舉動完全出乎了顧城的意料,也成了她這輩子最后悔的舉動,每每提起便凄慘捂眼,悔不當初。
紫陌松開顧城的手,兩只胳膊像蛇一樣纏上了他的頸,勾住他的后頸讓他不由彎下腰來,自己踮起腳尖,吻上了近在咫尺的薄唇。
他的唇是初雪的味道,找回場子的紫陌腦中混沌地想。
慢條斯理舔舐著那唇上微薄的涼意,只覺腰間一緊,她便被箍在了他懷中動彈不得,驚慌間她抬頭,只來及看見顧城眼中一閃而過的火焰,繼而他的唇壓下,輾轉(zhuǎn)擠壓著她的唇瓣,不急迫也不放松,卻不留一絲空隙,汲取著她的芬芳。
今年冬日,晉鄴城的雪似乎格外多,司徒凈天原本打算早些啟程回云谷,不料幾場雪下來,竟然壓塌了通往云谷唯一的老石橋,一時半會兒想是修不好了,只能又在公主府中多停留些時日。
入冬以來皇帝便犯了舊疾,每日咳嗽不止,漸漸地連夜里都不能安枕。紫陌帶著司徒凈天一起入宮探望,因是陳年舊疾,加之年歲大了根治無望,也只能建議多休息調(diào)整,開了幾幅補藥,卻也是可有可無的。
紫陌在**里偶遇了姜允,小皇子似乎長高了一些,臉上也比之前有了些肉,粉嘟嘟人兒裹在一襲灰褐色的毛裘里,像個小小的毛球,嘻嘻笑著給紫陌行禮,說是剛從落霞宮請安回來。
“阿姐,父皇已經(jīng)讓蘇娘娘做我的養(yǎng)母,屆時我搬到落霞宮去住,想要見阿姐也容易許多了?!苯适謿g快的告訴紫陌這個消息,兩眼笑得彎彎仰頭看紫陌。
紫陌半蹲著與他說話,想想似乎并未聽過有這道旨意:“是什么時候下得旨,怎得我未曾聽過?”
“是昨晚父皇說的,只是還未正式下旨,阿姐自然不知道。”
蘇皇妃的毒雖然得解,卻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她的遭遇并沒有得到宮中人太多的同情,反而有不少人在暗中議論:這位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皇妃,失了寵后要如何自持?想要在宮里活下去太難,而在這深宮中若想站穩(wěn)腳跟沒有孩子是不行的,想必她也是看清了這一形勢才會向皇帝提出收養(yǎng)三皇子的請求。一個是沒有母親的皇子,一個是沒有皇子的皇妃,雖然是各取所需卻也是互惠互利的事。
紫陌摸摸他的頭,“那你可要聽皇妃娘娘的話,不要調(diào)皮,好好讀書。”
“這是自然。只是阿姐,我什么時候能再去你府上玩?小猴子怎么樣了,我想跟它玩了?!?p> 姜允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地那只小猴已經(jīng)成了紫陌的一大頭疼對象,也不知怎么了總也鎖不住它,繼那次打擾了顧城的深情告白,它似乎得意的很,之后更是隔三差五就得出點狀況,不是到樂庫偷了鑼鼓蹲在房頂上一陣亂敲亂打,就是把廚娘養(yǎng)得阿貓阿狗滿府地追著跑掐架,就連紫陌甚是稀罕的那只白毛鸚哥也被它薅掉了尾巴上的好幾根毛,大大破壞了美感,如此調(diào)皮搗蛋的家伙讓紫陌很是無奈。
見姜允提起猴子一臉渴望,紫陌微微一笑,打趣他道:“不是說要好好讀書嗎,怎么又想著玩了?”
姜允小臉一下紅了,偏頭想了想支吾道:“那讀完書阿姐可以再帶我去街市上玩嗎?”
紫陌點頭,順便問了他最近在讀的是什么書,大概有多少卷,略沉思了一下,對姜允道:“北安策論十三卷,你背完前六卷,阿姐就帶你出宮玩,如何?”
“好!”小皇子十分利落的答應下來,紫陌在他小腦袋上輕拍了一下,笑道:“快去吧?!焙眯Φ卣驹谀抢锟粗粋€小毛球滾滾地向前跑,跑了一會兒卻又跑回來了。
紫陌好奇地看著他從脖子上褪下塊玉佩在心手:“這是我母妃留給我的,我想送給阿姐?!?p> 她接過還溫熱的玉佩,不由問道:“為什么?這是你母妃留給你做紀念的,給了我,你以后想母妃了要怎么辦?”
“從前我被人欺負的時候,就會對著玉佩說話,希望母妃能聽見知道我很想她,”姜允低聲道,頓了頓后他仰頭很開心地看著她笑:“可是現(xiàn)在我更想阿姐,阿姐和我母妃一樣好,我把這塊玉佩給阿姐,這樣阿姐看到玉佩時就能想起子崇,就能多來宮里看看子崇了?!?p> 一枚玉佩承載的不僅是他對母親的思念之情,還有對親情的渴望,恰恰也是紫陌如今最求之不得的東西。
紫陌將玉佩握在手心里,緩緩地蹲下身與他平視,撫著他的頭發(fā)溫聲應允:“阿姐也很想子崇,以后會多回宮中看你的?!?p> 姜允開心地伸出小指:“那我們拉鉤。”
紫陌依樣伸出小指勾著他小小是手指,幼稚地勾著手指晃了兩下,兩個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