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貢菜
王生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碰到這樣的事情，可苦力出身，拼殺到現(xiàn)在的他骨子里就帶著常人沒有的狠勁。
非但沒有被嚇得屁滾尿流，反而回身抓起院落中鋤花的鋤頭，沖入房內(nèi)高舉過頭就想砸死那梳妝臺前的女人。
可正當他想要錘落下去時，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這女人怎么越看越熟悉。
定神細看，王生金手里的鋤頭砰的一下掉在地上。
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陪自己每日入睡的妻子。
可自己的妻子不在床上嗎？
王生金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床榻的位置，自己的妻子依舊縮在角落，滿面驚恐的看著他，似乎是在詢問王生金為什么不下手！
恰在此時，王生金聽到了宛如蚊囈一般的低語聲。
“相...相公，我們床榻上，好像有個人，我不敢回頭，我...我怕。”
聽到這，陳仁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
好家伙，一個老婆變兩，還是雙胞胎？
“老哥，這有什么，燈一滅，一變兩，這你不賺了嗎？”陳仁怪笑著說道。
王生金的臉都白了，神特么燈一滅一變兩，你怎么不說燈一滅直接蓋黃布？
“陳老弟你別笑話老哥了，老哥走南闖北也算見過不少事情，但真沒碰到過這種情況。更奇怪的是，他娘的她們摸起來手感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這回輪到陳仁楞逼了，自己只是說笑而已，這老哥竟然真的下手了！
當真是不知道死字有幾筆嗎？
“成了，大概的事情我清楚了。那我們現(xiàn)在過去？”陳仁將酒杯放下，露齒一笑。
王生金點頭，事情已經(jīng)談妥也沒必要繼續(xù)留下，想喝酒隨時可以。
當下也不廢話，帶著陳仁一起，匆匆離開酒樓直奔王府。
坐在馬車內(nèi)，看著兩側(cè)飛速后退的樓臺，陳仁心頭竟然愈發(fā)的平靜下去。
終于要面對鬼物了，自從花巷逃出生天后，陳仁好似一只無頭蒼蠅一般撞入到那恐怖的世界中。
那種讓人絕望的詭異之力每時每刻都縈繞在陳仁的心頭，猶如一根無形的尖針扎在心頭。
好在這回的鬼物似乎并不厲害，至少陳仁在感知到那陰冷氣息的同時，月影修改器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異變點的提示。
雖然陳仁到現(xiàn)在還沒弄清楚這月影薅異變點的規(guī)律是什么，但可以肯定，能被薅出異變點的一定更強。
忽然，馬車的速度慢慢放緩下來，很快便停住。
陳仁掀開車簾走了下去。
“陳老弟，走吧。只要幫我解決了這件事，不管是那血殺刀法還是其他什么一切好說?！?p> 也不知道王生金是怎么做到肥成一個球還能敏捷的從馬車上蹦下來的。
陳仁下車伸了個懶腰，瞥了眼面前氣勢恢宏卻死氣沉沉的宅邸大門，突然回頭問道。
“老哥，你那雙胞胎妻子是啥時候發(fā)現(xiàn)的？”
王生金哭的心都有了，可又不敢得罪陳仁，只能苦著一張臉仔細的回憶。
“應(yīng)該，是城內(nèi)大火后的第二天。對，沒錯。白天我才收攏的流民，夜里就去參加募捐重建瓦街的宴會這才喝多了酒?！?p> “大火后的第二天？呵呵，這就有點意思了?！?p> 陳仁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城內(nèi)武道高手也是從那天開始迅速消失不見。
如果說是巧合，那也太牽強了。
就是不知道背后是天道盟還是那詭異的謝樹生。
“別有意思了老弟，你幫我解決掉，老哥帶你去花都玩一些真正有意思的東西?！钡搅俗约腋〉耐跎痫@得格外焦慮。
肥胖的臉頰止不住的往外流汗，原本還算紅潤的臉龐此時也逐漸變得蒼白起來。
然而他這一句問題，卻讓陳仁停下了腳步，皮笑肉不笑的打量著王生金。
“七天了老哥都不著急，沒必要急在這一時半刻吧？除非，最近出現(xiàn)了什么變故？”
陳仁的聲音愈發(fā)冰冷，明晃晃的雙目給人一種穿透皮膚，無所遁形的恐懼。
王生金腳步一錯直接踩空，差點跌坐在自家臺階上，額頭的冷汗徹底掛不住了，宛如下雨一般不斷滑落。
好半天后，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似乎放開了一般苦笑著輕聲說道。“果然還是沒瞞過老弟，誒...胡永財一家上下三十三口人，昨夜死絕了...”
“死狀那叫一個凄慘，懸梁的，互相抹脖子的也就罷了，他那幾個稚童甚至被剁成了碎肉，連著腦袋塞到鍋中燉了一鍋肉泥。前去收拾的衙役們看到這一幕都快瘋了?！?p> “兇手是誰一點眉目都沒有，可只有我們幾個走得近的知道，哪有什么兇手，這根本就不是人做的。”
陳仁下意識捏緊拳頭，淡然的問道：“胡府，也鬧鬼了？”
王生金黯然的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棒[了，老胡不以為意，結(jié)果不到兩天就...”
二人相視沉默，這個叱咤青山城，白手起家的糧商大戶眼中竟然出現(xiàn)了普通人才有的無力感。
曾幾何時，第一次看到花巷惡鬼的陳仁也是如此。
凡人面對詭異之物，當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陳仁不在詢問，拍了拍王生金的肩膀起身推開王府大門。
“天亮前，我沒出來，不要進來?！?p> ......
王府宅邸其實說不上大，相比普通人家的四合院，他這更像是一座擴建的多復合型院落。
門后并沒有傳統(tǒng)建筑里必有的影壁，反而是直接建了一座天井牌樓，天井兩側(cè)的回廊上掛滿了書畫，寫的正是王生金如何發(fā)家致富的過程。
而穿過天井牌樓，迎面就能看到約莫百米深的巨大庭院和精心修建的假山林木。
甚至還有一條銀帶一般的小溪橫穿而過，順著亂世山壁流淌下來。
林木深處時不時還有咕咕的鳥鳴聲，聲音嘈雜聽不清到底是哪一種鳥類，若不是有閣樓錯落在林木假山之間，陳仁甚至無法確定自己走沒走錯地方。
眼下王府內(nèi)的下人都已經(jīng)跑光了，幾個小妾也都被王生金安排到了外面居住。
偌大的王府中除了這些鳥鳴聲外什么都聽不到，黑漆漆的閣樓仿佛一只只張開血盆大口的怪物，靜靜的蹲在假山陰影中等待有緣人的進入好飽餐一頓。
些許的鳥鳴反而讓庭院顯得更為清冷怪異。
踩在細砂碎石鋪筑的路徑上，鞋底和砂石摩擦的沙沙聲在夜空中格外清晰。
驟然間，陳仁緩緩停下了腳步，側(cè)過臉龐細細傾聽，如炬眼眸環(huán)視四周緩緩皺起了眉頭。
就在剛剛，他隱約聽到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外，似乎還有一個輕微的摩擦聲緊緊跟隨著自己。
然而回頭望去，背后卻空無一人，一個鬼影都沒有。
夜風徐徐吹來，撩過木林，帶起嘩啦啦的搖曳聲的同時，也驚起一陣哇哇亂叫的鳥兒。
四周的閣樓因無人居住，原本應(yīng)該閉合的窗戶也盡數(shù)半開，此時被夜風一吹，頓時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開合聲。
原本寂靜的庭院仿佛瞬間進入了另一個時空，一個詭異怪誕的陰暗世界。
與此同時，一個似有若無的哭泣聲順著夜風飄飄蕩蕩而來。
本就咯吱作響的門窗此時晃動的更厲害了，每一個黑暗的窗戶后仿佛都有一個人站在陰影之中窺伺著獨自站在花園里的陳仁。
然而陳仁的臉上卻緩緩露出了一絲笑容，從進來起一直懸著的心終于緩緩放了下來。
這般裝神弄鬼嚇唬嚇唬普通人還成，想忽悠從花巷惡鬼手中逃出來的陳仁簡直可笑。
非但沒能嚇唬住陳仁，反而讓陳仁愈發(fā)確定王府里的東西，或許在忌憚自己！
“女鬼？呵呵，相比起花巷那位，你這和過家家有什么區(qū)別？”
陳仁眼底露出一陣兇光，心頭戾氣涌起，渾然不顧兩側(cè)嘩啦作響的閣樓，大步朝庭院中心的閣樓走去。
他四處追尋武學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當陳仁來到王生金主臥的閣樓時，身后的動靜已經(jīng)逐漸平息。
緩緩推開房門朝內(nèi)望去，里面空空如也一個人影都沒有。
側(cè)邊的床榻上被褥疊放的整整齊齊，暗紅色的梳妝臺前小凳傾移，似乎女主人梳妝后起身挪步一般。
黃花梨雕琢的八仙桌上，一個灰白色的食盒靜靜擺放著。
除了黑一點外，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尋常的地方。
陳仁抬腳越過門檻，隨手將房門虛掩，大馬金刀的坐到桌邊，打開食盒將里面的小菜一碟一碟的端出，擺了滿滿一桌。
當陳仁將食盒最下層的一碗飯端出后，忍不住笑出了聲。
眼前的飯桌上的菜肴可謂琳瑯滿目，當頭的是整雞一只，鰱魚一條，方肉一盤。
緊隨其后的則是五盤切好的瓜果，分別是西瓜，菠蘿，哈密瓜，酥梨以及橘子。
剩余的菜肴就比較多了，什么香菇，黃瓜豆角，蓮子，銀耳之類的。
加上一碗滿過碗口隆起半圓的米飯，以及米飯上豎插的筷子，陳仁是不想笑都不行。
這不就是祭祀用的三鮮五果六素六干貢菜嘛。
怎么的？還想把我給送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