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可憐的笨蛋，就稍稍施舍點(diǎn)恩寵給你吧

　　路旁的木制欄桿外，生長著零零星星的楓樹。

　　其中，有一棵格外漂亮。

　　殷紅如血的樹葉，被陽光照耀著，顯示出清晰的紋路。

　　“秋元小姐，請站在樹下可以嗎？”

　　近藤司后退幾步，舉起攝像機(jī)調(diào)整角度。

　　“未經(jīng)我允許便拍攝嗎？近藤，你這可是犯罪哦?！?p>　　秋元紅葉這樣說著，一蹦一跳地站到樹下，沖他露出了燦爛的笑臉。

　　“如果是秋元小姐，即便是犯罪，也是笑著進(jìn)警視廳的吧。”近藤司調(diào)了下焦距，“請擺個姿勢?！?p>　　少女雙手背在身后，身體略微前傾，問道：“這樣可以嗎？”

　　秋風(fēng)輕撫著少女的發(fā)絲。紅葉擺動間，有沙沙的聲音傳來。

　　漂亮的雙眼不停地眨著，櫻唇微微翹起，稍微拉開的運(yùn)動衫內(nèi)，由于身體前傾而露出些許鎖骨和真理的一角。

　　“紅葉，很美?！?p>　　望著紅葉下的她，近藤司屏住了呼吸。

　　過了片刻，秋元紅葉活動了下身體。

　　“夠了沒？”

　　近藤司搖搖頭，“不夠?！?p>　　秋元紅葉猶豫了一會，“那要拍多久？美咲姐還在前面等著呢。”

　　“如果讓我說，想拍一輩子可以嗎？”男人笑了笑，頗有些靦腆。

　　秋元紅葉轉(zhuǎn)身就走。

　　“想的美！變態(tài)！”

　　被吹皺的湖水，微起波瀾。

　　湖畔的路并不算寬敞，中間有塊向外凸起的平臺上建著小亭。

　　近藤美咲正坐在小石凳上休息。

　　“好慢啊，你們兩個?！笨吹絻扇俗邅恚倜绬D嘟囔了一句。

　　“畢竟沒您體力好嘛。”近藤司隨口應(yīng)道。

　　“也是哦。”

　　女人立刻開心起來了。

　　這里視野開闊，可以看到下方的湖水和上方的森林。于是三人決定在這里停留一會。

　　秋元紅葉接過近藤司背著的包，然后從里面拿出了被風(fēng)呂敷包裹著的盒子。

　　“這些是？”近藤司有些好奇。

　　“爬山很消耗體力，所以，先補(bǔ)充點(diǎn)高熱量的東西為好?！鼻镌t葉打開盒子，里面放著精致漂亮的手工點(diǎn)心。

　　“手藝不精。請用！”

　　“啊，好漂亮！”近藤美咲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塊吃了起來。

　　“好好吃！”

　　近藤司咽了口唾液。

　　這，這就是秋元小姐特制的充滿愛意的點(diǎn)心嗎！

　　秋元紅葉捏出一個，一只手接著，遞到他的手邊。

　　“請，請用?！?p>　　是我的好吃一些，還是英梨梨的好吃一些呢？

　　可是，問不出口啊。

　　因?yàn)?，這個笨蛋肯定只有一個答案吧？

　　【秋元小姐的點(diǎn)心，是世界上最美味的寶物】之類的……

　　有點(diǎn)羞人呢。

　　少女臉上的羞澀，讓近藤司的心臟亂跳了起來。

　　為什么這么可愛啊！

　　為什么總是在近藤美咲的面前才表現(xiàn)這個樣子啊。

　　如果是在文藝部這個樣子，我們早就結(jié)婚了好嗎！

　　就算是演技，我也想當(dāng)是真的?。?p>　　內(nèi)心激動的他，小心翼翼地接過了花朵狀的和菓子。

　　“我，我不客氣了?！?p>　　一旁的近藤美咲，眼睛彎成了月牙。

　　真好啊。

　　就選紅葉就好了啊。

　　這么漂亮，身材又好，還做的一手好點(diǎn)心。

　　就算是笨蛋，也知道選哪個了吧？

　　就著微風(fēng)，近藤司品嘗著美味。

　　暖洋洋的陽光打在身上，被壓抑著的困意逐漸升起。

　　》》》》》》》》》》》

　　“秋元小姐！”

　　從夢中醒來的近藤司突然喊了一聲。

　　“吵死了！”

　　聽到少女帶有嫌棄的熟悉聲音，他心里松了口氣，“太好了，還沒走?！?p>　　望著站在小亭邊的秋元紅葉，近藤司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畢竟，放著渾身散發(fā)著變態(tài)氣息的男人在這里睡覺不管，如果有小朋友靠近，會吸入變態(tài)空氣的?？傄腥颂嵝阉麄冞h(yuǎn)離這里為好。”

　　在奧多摩湖畔守了幾個小時的秋元紅葉，這樣說道。

　　近藤司站起來活動了兩下身體，然后走到她身邊，望著下方的湖水。

　　“我的變態(tài)成分也太過濃郁了吧？連空氣都被污染了嗎！【變態(tài)空氣】是以我命名的嗎？”

　　“不要靠我太近，會過敏！”

　　雖然這樣說，但她并未如平時一樣后退。

　　一股暖意涌上心頭，近藤司輕聲說道：“辛苦了，等了這么久?！?p>　　“沒，沒什么?！鄙倥畵u搖頭，“而且，而且……”

　　秋元紅葉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似乎缺少勇氣，因此并未第一時間開口。

　　“而且？”

　　近藤司側(cè)過頭，看著神情有些糾結(jié)的少女反問。

　　“……而且，那天你也守了我很久，還幫我逃出了學(xué)?！?p>　　秋元紅葉悄悄移開視線，小聲說道。

　　之前的記憶再次浮現(xiàn)，近藤司“嘿嘿”笑了起來。

　　沒想到除了神明大人的親手喂食，還能獲得如此恩寵！

　　血賺！

　　“你，你在笑什么喵！好惡心！”

　　秋元紅葉用力踢著他的小腿，小臉【氣】的都紅了起來。

　　“可別誤會什么了！你依舊是令人討厭的大變態(tài)！這樣我們就兩清了！懂嗎！懂嗎！”

　　感受著小腿越來越強(qiáng)的疼痛，近藤司用力搖了搖頭。

　　“沒有兩清。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就兩清呢！”

　　“咦？！”秋元紅葉突然向后退了兩步，“你在想什么過分的事情！”

　　“我可是守了你五個小時呢，你才三個小時，怎么能兩清呢？”近藤司掰著手指說道。

　　“你，你！你！”少女哆嗦地指著他，說不出話。

　　無賴！過分！

　　“我？我？我？”

　　突然，秋元紅葉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手背抵在唇邊咳嗽兩下，“咳咳！那個，你算的不對哦?！?p>　　“哪里不對？”近藤司【好奇】地問。

　　說出來吧！

　　以秋元小姐的方式，說出來吧！

　　“我的一個小時跟你的一個小時價值可不一樣。至少一個頂兩……不！至少頂十個！”

　　仿佛覺得兩倍價值太低，少女連忙改了口。

　　“......唔，”沉思了一會，近藤司點(diǎn)了點(diǎn)頭：“確實(shí)是這樣。我的時間價值確實(shí)比不上秋元小姐。”

　　“對吧！對吧！”秋元紅葉得意地“哼哼”兩聲。

　　看你還有什么話說！

　　于是，近藤司露出一抹計劃得逞的壞笑：

　　“所以說，怎么可以兩清呢？明明我還欠秋元小姐這么多時間，要慢慢還才行呢?！?p>　　果然，秋元小姐太可愛了啊。

　　忍不住就想要捉弄呢。

　　“咦?。窟祝?？咦！？”被算計的秋元紅葉突然張大了嘴巴。

　　“要什么時候還呢？”近藤司摸著下巴開始自言自語，“不如每天晚上一個小時吧。這樣剛好一個月還完。每天晚上什么時候還好呢？睡前？不，還是洗澡的時候......”

　　“不，不用了！那個，那個，就當(dāng)是施舍給你的吧！不用還了！”秋元紅葉焦急地擺著手拒絕。

　　“不行！就算是變態(tài)，也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等等！”

　　近藤司突然醒悟過來。

　　“涌泉相報？妙??！這樣僅僅還三十個小時是不夠的。想想看，那可是秋元紅葉的守護(hù)?。≈辽僖€三萬小時才行！”

　　“不要，不要！太多了，太多了?！鼻镌t葉欲哭無淚。

　　為什么要說十倍??！嗚嗚嗚......

　　“嘿嘿嘿嘿……”笑了一會，近藤司發(fā)覺有些不對，“另外一個去哪了？她人呢？”

　　對于近藤司總是喊自己的母親為【她】，秋元紅葉有些疑惑。但她并未問出這個問題。

　　也許是家庭因素吧。

　　“說是爬山太累了，就回家了?！?p>　　“回家了。”近藤司低聲重復(fù)著。

　　為了留出二人世界給我嗎？

　　真是讓人完全拒絕不了啊。

　　“我問你，昨天晚上為什么不好好睡覺？害的我白白在這等了好久哪里也沒去……”

　　秋元紅葉嘟著嘴，表示不滿。

　　“因?yàn)榍镌〗阕蛱斓脑挵?。說什么我故意輸給你，不想給你一起賞紅葉之類的……我怎么可能不想啊。后悔！十分后悔！”

　　近藤司看著她的臉，認(rèn)真地說道：“越想越后悔，越想越睡不著。今天能見到你，簡直開心的要要死掉了?！?p>　　“......這種事情，不說我也知道?！?p>　　秋元紅葉低著頭，躲開了他灼熱的視線。

　　只是想確認(rèn)下，猜測的是不是真的罷了。

　　笨蛋。

　　“果然，秋元小姐最懂我了?！?p>　　“呼！”少女輕吐一口氣，才抬起頭，“如果可以，真的不想懂啊。一想到自己竟然能懂變態(tài)的想法，連人生本身都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啊。想要重新開始人生不知道行不行呢。”

　　近藤司不敢置信地問道：“因?yàn)槲业某霈F(xiàn)，甚至連以前人生都放棄了嗎！我到底是什么污染源啊？”

　　秋元紅葉想了一會。

　　“也就是，此世之惡？”

　　聽到這個帥氣的稱號，近藤司滿意地挑了挑眉。

　　“聽起來不錯?！?p>　　“那還是此世之惡心吧?！?p>　　“別?。「裾{(diào)一下子就沒了??！”近藤司撲在她腿上，拼命懇求，“改回來嘛，拜托！”

　　“不改！此世之惡心。蠻符合你的。”說完，秋元紅葉甩了甩腿，“撒手?！?p>　　“不撒！”

　　滋滋！

　　突然出現(xiàn)的藍(lán)色電火花讓近藤司立刻后退幾步。

　　高壓脈沖變壓器發(fā)出“啪啪”的聲響。

　　“那個……我沒猜錯的話，這是那個吧？”近藤司咽了口唾液，小聲地問道。

　　“沒錯！就是這個。”秋元紅葉微笑著甩了甩手里的東西。

　　藍(lán)色的電弧忽隱忽現(xiàn)。

　　少女手中拿的，正是對付歹徒的極佳自衛(wèi)神器—電擊棒。

　　不會造成致命傷害，卻又可以讓其短時間失去行動能力。

　　法律上，電擊棒與管制刀具和槍械不同，屬于“持有不違法”。

　　近藤司一臉委屈地看著秋元紅葉：“您對我的防備也太深了吧！”

　　“和變態(tài)獨(dú)處，做好保護(hù)措施是應(yīng)有之理吧？”秋元紅葉反問。

　　其實(shí)，秋元紅葉手里的并不是用來對付近藤司的。

　　畢竟在日本這個地方，誰也說不好會發(fā)生什么事，所以她的父親特意給她準(zhǔn)備了很多防身用品。

　　但這種事情，她是不會告訴近藤司的。

　　只有這樣，能讓他稍稍收斂一些。

　　“也是哦。畢竟秋元小姐這么好看，確實(shí)要保護(hù)好自己。”

　　聽他這樣說，秋元紅葉將電擊棒放了下來。

　　這個家伙，總會說這樣的話！

　　“但是，你太小看我了！”

　　“嗯？”看著突然氣氛高漲起來的近藤司，她有些疑惑。

　　“如果僅僅是被電擊，那根本阻止不了我出手吧！畢竟。秋元小姐這么迷人，無論我做什么都是屬于情難自禁！”男人得意洋洋地說道。

　　少女輕嘆了一口氣。

　　我錯了，他不可能只說出那樣的話。

　　一定會有后續(xù)的。

　　“所以你在自豪什么？”

　　近藤司雙手叉腰，眉飛色舞?！白院牢覍η镌〗愕南矚g已經(jīng)超出了電擊棒能阻止的范圍了！”

　　“你這種喜歡的表達(dá)方式……”少女思考了一會，還是覺得【變態(tài)】更適合，“……也太變態(tài)了些吧？”

　　“是啊，就是這樣?！?p>　　秋元紅葉揉了揉腦袋，“還有什么方式能阻止呢？”

　　“殺了我就行了。”

　　“嗯？”

　　秋元紅葉有點(diǎn)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如果我做了過分的事情，那就說我已經(jīng)變成【近藤司】了。到時候，殺掉我就好?！苯偎拘Σ[瞇地說道。

　　看似開玩笑的話，秋元紅葉心里卻涌出了濃濃的怪異感。

　　“哼！不用你說我也會殺掉你的！”

　　“這樣就好?！?p>　　“所以，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近藤司疑惑地問道。

　　“為什么，總是說，近藤司，你，之類的話……”少女說出了心頭的疑問。

　　好像，你不是近藤司似的。

　　近藤司不打算告訴她真相，至少不是現(xiàn)在。

　　“記得文藝部一起創(chuàng)作的新劇本嗎？”

　　“嗯?！?p>　　“王子是有兩面性的。一面是善，一面是惡。無論善惡，都是真的他。但善的那個喜歡侍女，惡的那個喜歡黑天鵝。近藤司也有兩面性。一面是【我】，一面是【近藤司】。”說到這里，近藤司伸出手作勢擁抱，嚇得秋元紅葉連連后退。

　　“你，你要做什么！我，我要生氣的！”

　　“像這樣，明知道秋元小姐會討厭，我依然這樣做。那現(xiàn)在的近藤司，就只是【近藤司】的一面，而不是【我】我一面。明白了嗎？”近藤司將手臂放下認(rèn)真地問。

　　“我不明白?！鼻镌t葉搖搖頭。

　　善惡都是你，那不就是精神分裂嗎？

　　我才不想明白一個精神病的的想法呢！

　　“不明白也沒關(guān)系。反正在日本，證據(jù)不足，就是完美犯罪。以秋元小姐的智慧，一定做的到的！加油！”男人舉著大拇指鼓勵道。

　　“真虧你這么信任我，”秋元紅葉白了他一眼，“說女孩子能做到完美犯罪，有這么夸獎的嗎？”

　　“是啊。我認(rèn)為是夸獎，所以秋元小姐一定能理解我的?！苯偎竞敛贿t疑地肯定道。

　　“該說困擾嗎？還是困擾呢？”秋元紅葉小聲嘟囔著。

　　近藤司有些無語地看著她。“那不是就一個答案嗎？”

　　“對啊，困擾的很。”少女抿嘴笑了笑，然后走出了小亭。

　　“爬山！”

　　說是困擾，但也樂在其中吧。

　　近藤司心里默念。

　　背起秋元紅葉的包，他再次舉起攝像機(jī)，追逐她的身影。

　　山中的楓樹比剛剛的更多，也更美。

　　腳下是厚厚的落葉，踩上去軟綿綿的。

　　秋元紅葉站在紅黃兩色映照的世界里，任由近藤司記錄自己的身影。

　　明明自己輸?shù)袅耍瑓s還得到了他承諾的賭注。

　　明明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卻還對他生氣。

　　偏偏只是向他微笑，他就滿足到不能自已。

　　這種笨蛋......有點(diǎn)可憐呢。

　　那就稍稍施舍點(diǎn)恩寵給他吧。

　　誰叫他說，我是神呢？

　　“近藤！你剛剛說錯了一件事！”

　　近藤司抬起頭，將視線從鏡頭移至少女的臉。

　　“什么事？”

　　“說什么【明知道我會，你依舊那樣做，那就不是真的你】。你真的確定，剛剛的我，是討厭，還是不討厭嗎？”少女有些【害羞】地問道。

　　笨蛋，讓你稍微高興幾秒鐘吧。

　　就只有幾秒鐘哦。

　　珍惜吧。

　　手中的攝像機(jī)砸在柔軟的樹葉上，發(fā)出“啪嗒”的聲音。

　　近藤司怔怔地看著秋元紅葉，嘴唇動了兩下。

　　說點(diǎn)什么啊，近藤司。

　　說點(diǎn)什么啊。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因此他不敢開口說話。

　　怕打破如夢一般的現(xiàn)實(shí)。

　　看到近藤司如自己所料的反應(yīng)，秋元紅葉咯咯笑了起來。

　　“又被我騙到了吧！笨蛋！確實(shí)會討厭，討厭的很！討厭死了！笨蛋！略略~”

　　男人撓了撓臉，彎腰將攝像機(jī)撿了起來。

　　經(jīng)常用這種話騙我的秋元小姐，怎么能不喜歡呢？

　　“我啊，最喜歡秋元小姐了！所以，一定要讓你說出，最喜歡我這樣的話！我發(fā)誓！”

　　無視了路過的行人，近藤司對著秋元紅葉大聲喊出自己的心聲。

　　秋元紅葉歪了歪頭：“那么，要喜歡誰呢？【近藤司】？還是【你】？”

　　少女的話，讓男人再次愣在原地。

　　啊啊啊啊真是的——可惡！

　　你這樣說的話。

　　哪怕原身哪天復(fù)活，想要拿回屬于他的身體。

　　我不是，也只能拼命了嗎？

　　于是，他斟酌了一會，盡可能表達(dá)出了自己內(nèi)心。

　　“我要留在這里！我要成為近藤司！同時......我要讓秋元小姐，喜歡我！喜歡名為近藤司的我！”

　　秋元紅葉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

　　然后，她第二次，說出了那句話。

　　“那你來試試看啊，看我，不拒絕你一百萬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