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標(biāo)題章節(jié)
冰冷的雨點打在窗玻璃上一點點地滾落,外面花花綠綠的燈光變得模糊不清。
房間里,到處扔滿了煙蒂和瓶瓶罐罐。
我靠坐在窗前面的沙發(fā)上,吸著夾在指縫的香煙,嘴和鼻子里吐出濃濃的煙霧,任由它們像我內(nèi)心的愁緒一樣在整個屋子里彌漫開來。
我平時不抽煙,酒也很少喝,不是因為不會,只是因為她曾經(jīng)說不喜歡抽煙的男生。
玻璃窗上閃爍著模糊不清的斑斕光點,眼前仿佛又映出了她的笑臉,以及從認(rèn)識她到現(xiàn)在所有的過往。
明天,她即將和另外一個男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成為別人的新娘,別人的妻子,由那個人陪她共度這漫長而又短暫的余生歲月,無論她是悲是喜。
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身穿白色長裙,地站在一群剛到高中報名的同學(xué)中間,顯得很是不同。
她并不十分漂亮,但是白皙的瓜子臉上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卻如星似水,長得格外好看,在午后的明媚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亮。
她體型瘦小纖弱,可似乎就像她的名字“沐雪”一樣,從骨子里透著一種柔美而純凈的氣質(zhì),讓人看了不敢輕易靠近不敢觸碰,生怕一不小心就弄臟了她。
她性子安靜,話也很少,就算別人主動找她說話,得到最多的回應(yīng)就是如梔子花一般淡淡的微笑。
她學(xué)習(xí)很好,每次考試排名都在班里前三位,經(jīng)常得到老師的表揚和夸贊。
我的性格還算開朗,甚至還有些大男孩的淘氣,至少我聽很多人在我當(dāng)面這么說過,平時跟班里同學(xué),不管是男生或者女生都能玩得來,打得開。
我每天跟他們互開各種各樣的玩笑,當(dāng)然還互罵各種各樣的臟話。
可是,每次只要看到她文靜的樣子,我竟也會不由得變得安靜內(nèi)斂起來,連句話都不敢跟她說,她自然也不會主動跟我講話。
有一次放了學(xué),我騎了自行車要回家,可是有個小孩突然從我眼前跑過,為了給孩子讓路,剎車的時候沒穩(wěn)住,自己和車都摔到了地上。
我扶起自行車,吹了吹沾滿塵土擦破了皮的傷口。
“沒事吧?”沐雪跑過來問。
“沒事,就是擦了一下?!蔽矣悬c不好意思地笑著回她。
沐雪湊近看了看,沒有說話,卻從自己書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和紙巾,將水倒在我手掌的傷口上,用紙巾把傷口輕輕擦拭干凈,最后讓我回去之后再處理一下。
她的動作很輕、很利落的動作,金色的夕陽將她原本白凈的臉蛋照得發(fā)黃,柔軟的長發(fā)折射出溫潤的反光。
第二天回到學(xué)校,看到她,我第一次有勇氣主動跟她說了一句:“早上好啊?!?p> 沐雪也笑著回了一句:“早上好?!?p> 她的聲音總是很輕、很柔。
從那天起,我開始主動跟她講話,雖然話也不是很多,但也不像之前那么的生疏。
平常跟別的女生說的那些胡鬧的玩笑話,從來不會和她說,跟她說話,我總是很溫和,很小心,因為我知道,她跟其他任何一個姑娘都不一樣。
就這樣,時間長了,沐雪偶爾也會跟我聊幾句。
有次下了課,在回家的路上,我騎著單車遠遠地看到,她獨自一人站在河邊的木橋上。
我停下來,看了一會,最后走了過去。
鞋子踏在木板上,發(fā)出嗒嗒的響聲,她知道我走到了她身邊,但她沒有轉(zhuǎn)身看我。
遠處的高樓和天上的落日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閃爍著夢幻般的金光
沐雪背著書包,雙手揣紅白相間的校服兜里,靜靜地站在護欄旁,低頭凝視著流動的河水,周圍無人,一片安靜。
我在她旁邊站了好一會,突然很想打破那種安靜,最后小心地問她:“你心情不好?”
她還是沒看我,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怎么啦?為什么?”我繼續(xù)問。
“我不想說?!?p> 我沒有再問。
我手搭在木質(zhì)護欄上,也看著河水,心里卻想著怎么樣讓她開心一點呢?我一定要讓她高興一點。
半晌后,我又開口跟她說:“我跟你講個笑話,但是你要答應(yīng)我,聽了之后不許生氣?!?p> 她依舊點點頭,沒有看我
我轉(zhuǎn)過身,背靠著護欄,看著蔚藍的天空,開始講:“從前有個龍王要選女婿,選女婿的標(biāo)準(zhǔn)必須是90斤才行。有一個烏龜去了,但體重只有89斤,差了1斤,烏龜只得失落地離開。半路遇上兩只小蝦米,蝦米問它愁眉苦臉的怎么了?于是烏龜把這件事告訴了蝦米。蝦米說‘我倆各自有5兩秤,加起來剛好有1斤。要不我倆躲進你的耳朵里,你再去稱一遍,肯定能過關(guān)’。于是烏龜讓它倆躲進自己的耳朵。果然稱了90斤。龍王就很不解地問烏龜‘你上次稱了89斤,這次怎么變成90斤了?’這時候那兩只蝦米從烏龜?shù)亩淅锏袅顺鰜?,龍王問‘你們在干嘛?’?!?p> 我停下來,站直了身子,問沐雪:“你猜蝦米怎么回答龍王的?”
她搖搖頭。
“你猜猜看?!?p> “我猜不到?!?p> 我心里有些膽怯地對她說:“蝦米對龍王說‘我在給王八講故事呀’?!?p> 沐雪思索了一瞬才反應(yīng)過來,她轉(zhuǎn)過身來瞪了我一眼,然后捂著嘴笑了起來,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
看她笑了,我放下了心,自己也跟著笑起來。
后來有兩個學(xué)期,我們成為了同桌,我見過她很多不開心的時候和流淚的樣子。
比如她凝視著暮春的蒙蒙細(xì)雨,或者眺望深秋的夕陽,臉上籠罩著隱隱愁緒的時候。
比如她外婆去世,她一邊聽課,一邊記筆記,有一滴眼淚無聲地落在她本子上的時候。
比如課間休息時,她一個人在教室里看小說,被某個或悲傷或感人的情節(jié)觸動而淚流滿面的時候。
這些都是我無意中察覺到的,有些時候她知道我察覺到了,更多的時候她不知道。
我知道她并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和察覺,所以很多時候我看到了,也會立刻離移開視線,當(dāng)做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如果她知道被我發(fā)現(xiàn)了,她就會迅速轉(zhuǎn)過身去,擦掉臉上的淚水。
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發(fā)現(xiàn)了她的這些情緒,但我覺得應(yīng)該是,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些,至少沒有我察覺到的那么多。
每次看到她不高興的樣子,也不明白為什么,我自己也會跟著不高興,我甚至恨不得那些不開心都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看見她綻放出如梔子花一般純潔美麗的笑容時,我自己也會開心起。
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自己時刻都想見到她,和她呆在一起。
起初不知道為什么,也沒有仔細(xì)想過這個問題,當(dāng)我仔細(xì)去想,當(dāng)我知道為什么的時候,已經(jīng)見不到她的人了。
她最后一次來學(xué)校的時候,是高二第二學(xué)期的六月份,那時離放暑假不到一個月。
在這之前,她請了幾天的假,說是家里有事。
那天她比往常來得要早,因為我跟其他幾個同學(xué)進入教室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了,而且所有要帶走的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走到她身邊問收拾東西做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眸,繼續(xù)整理手中的東西,淡淡地說:“要帶走了?!?p> 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預(yù)感,急忙問:“帶去哪?”
她望了一眼窗外,然后轉(zhuǎn)頭看著我,說:“我要回家了,以后不在學(xué)校讀書了,這些東西都要帶回去?!?p> 我的心里一震,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痛苦的感覺,
我記得,當(dāng)時我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因此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呆呆站在那,看她收拾完東西,最后又看著她清麗的背影走出教室。
看她消失在了門邊,我才突然回過神來,跑著追了出去。
我追出去,她卻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看著我,似乎知道我會追出來一樣。
她的臉上很平靜,我跟她四目相對,頭腦里卻是一片空白。
幾秒鐘后,她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掌心里是一顆粉色包裝的棒棒糖,跟我經(jīng)常買給她的是一個口味,也是同一個牌子。
自從跟她成了同桌以后,我經(jīng)常會買棒棒糖給她。
剛開始給她的時候,她每次都會客氣地跟我說謝謝。
有一次我把糖放到她在書本上,還沒等她開口說謝謝,我看著講臺講課的老師,壓低了聲音,跟她說,以后都不要再說謝謝。
她看我一眼,沒有吐出她要說出的那兩個字。
后來,我每次把糖放在她面前的時候,也都沒有聽她再說過。
我拿起她手里的棒棒糖,看了一會,心里明明知道她以后都不會在學(xué)校上課了,但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以后還會來上課嗎?”
她再次垂下了眼眸,拿過糖的那只手,也放在了懷里的那一摞書本上,和另外一只手一起緊緊地把它們抱住。
她看著自己的腳尖,搖搖頭,我也垂下了頭。
最后,她轉(zhuǎn)身離開。
耳畔響起沙沙的落雨聲,我目送著她纖條的身影,在樓道里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了轉(zhuǎn)角處。
我一只手緊緊攥著那顆草莓味的棒棒糖,因為攥得太緊,手心被擱得發(fā)疼。
后來,聽幾個同學(xué)說,沐雪的媽媽生了重病,她是為了照顧媽媽而不得已退了學(xué)。
我很想看看她,于是,又向同學(xué)打聽了她家的住址。
可我去的時候,那所房子已經(jīng)換了新主人,沒有人知道沐雪搬去哪里。
我行走在返回的路上,心中滿是失落悵惘。
我一邊行走,一邊看著天上那輪紅如鮮血,即將要無奈地沉于西山的落日,它將我灰暗的影子投在路邊的墻壁上,一路伴隨著我……
就這樣,我沒有找到她。
到了大學(xué)后,身邊要好的幾個哥們都差不多談起了戀愛,有了對象,只有我還單著。
每次跟他們一起玩時,看到他們每個人都成雙入對,心里難免也有幾分羨慕。
他們時常也都或打趣或勸說地讓我找個女朋友。
他們有的人說我太挑剔了,能遇見讓我一個心動的太難了;有的說我不會哄女生開心,所以就算有喜歡的也壓根追不到。
其實,每當(dāng)聽到他們這么說的時候,我的腦海里都會浮現(xiàn)出她的樣子來;而我聽了,也只笑笑,或者頂多半開玩笑似的回一句:“我這樣單著不好嗎?正好可以讓你們這些雙雙對對的有地方秀恩愛呀!”
大四的時候,和高中的同學(xué)聚會,大家在飯桌上都紛紛說起那個時候的人和事,回憶起那個時代每個人做過的幼稚而好笑的事情,都禁不住哈哈大笑。
其中,有人提到的沐雪,說她長得漂亮,學(xué)習(xí)也好,算是才貌雙全,但也都替她最后因為要照顧媽媽退了學(xué)感到可惜。
有人還說了她近兩年的情況,說她一個人帶著單親的媽媽在某個小縣城里做起了早餐生意。
我聽了之后很激動,很高興,又向那個同學(xué)詢問了她具體的地址,最終知道,她離這里并不遠。
那天晚上,我狂喜,回到家中,關(guān)上門就開心地奔來跳去,頭都磕到了墻上,明明覺得很痛,但我依然開心得傻笑;睡覺的時候躺在床上也是抱著枕頭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總之,完全沒有辦法入睡,直到凌晨四點多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周五,還有課要上,所以等到后一天,也就是周六再去找她。
周六我起得很早,我把自己收拾干凈,對著鏡子試了好幾套衣服,最終穿了一身自己認(rèn)為還算干凈利落一點的:一件前面有簡單小圖案的純白t恤,外搭也是一件白色外套,和一條藍色牛仔褲,配一雙黑白相間的運動鞋。
上午不到八點,我就到了車站,坐了第一班要往她在的那個地方的班車。
坐在車?yán)?,我既興奮又緊張,雙手總是不自覺地交握在一起,掌心都是汗水,想著見到她會什么樣子的?她有沒有變化?是不是比以前更好看她?她見到我之后什么反應(yīng)?會跟我說些什么?我又該跟她說些什么?
下車之后,我從超市買了些水果和牛奶,等走到她那時,是下午一點多了。
我順著街道旁邊的一排店鋪,一家一家地尋找她的店面,最后隔著一小段距離,在人群之中,我看到一個熟悉的側(cè)影;正好,她也轉(zhuǎn)頭來,在看到我的一瞬,她滿眼都是意外和不確定,最后慢慢變成肯定的目光。
沐雪穿著一件淡藍色連衣長裙,腰間系著一個白色小偉裙,微風(fēng)將她的裙擺和柔軟的長發(fā)吹在空中飄搖,她白皙的膚色在午后的陽光下顯得更加透亮。
我們隔著過往的人群,都嘴角含笑看著對方。
她幾乎沒有多少變化,體型似乎還與從前一樣,纖弱柔美得如同一片雪花一樣,似乎輕輕一觸碰就會立即化掉;一雙黑溜溜的眸子,也仍然閃爍著泉水般清澈的漣漪。這跟我之前想象中的沒有太大區(qū)別。
只是,隨著時光的流逝,不管是眉眼之間或是身體上,都褪去了幾分曾經(jīng)的稚嫩,而增添了幾分成熟,但這成熟絲毫不遜于當(dāng)年的稚嫩。
她把我引進自己的餐館,她本來就話少,再加上幾年沒有見面,彼此生疏了好多,而我會現(xiàn)得又有些突然,所以她明顯也有些緊張,并且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先是寒暄了兩句,然后她問我吃了嗎?我如實回答,說沒有。
她問我想吃什么?我說隨便什么都好。
又問我面條可以嗎?我說可以,她就跑進廚房忙活了
我自己一個人在椅子上坐著,心里的那份緊張逐漸消退。
也許因為是早餐館,所以這個時段并沒有顧客。
我站起身,踱著步子,環(huán)顧四周,整個餐館不大,但是布置得很簡潔。
我走到后廚門口,看著她忙活的樣子,心想,她是獨自一個人在經(jīng)營餐館嗎?除了照顧媽媽以外,一個看上去如此柔弱的女孩究竟要做多少活、扛起多少事呢?又該忍受怎么樣的疲憊跟壓力呢?
我正這樣出神地想著,她端了面出來。
她從我眼前走過,我開口問她:“你是自己一個人照顧面館嗎?”
“沒有,我是和另外一個人合作開的,等會出去了,還沒回來。你趕緊吃吧。”她把面放到桌子上說。
現(xiàn)在,她也自然了許多,沒有剛進來時那么緊張
了。
我坐下來,開始吃面,面的味道和口感都很好。
我也是真餓了,嘴里塞著面條,點點頭,不清楚地哼哼了一句:“很好吃!”
她笑笑說:“吃完了,我再給你煮?!?p> 我剛吃完,放下筷子,有一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手里提著兩個大袋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沐雪把他喊過來給我介紹:“這就是剛才跟你說的,跟我一起開飯館的那個人,叫陳亮?!?p> 然后又把我介紹給他:“我高中同學(xué),陸晨?!?p> 我們互相禮貌地笑著點了點頭。
他應(yīng)該有二十七八歲,是個有些胖的人,笑起來讓人覺得比較憨厚。
他讓我先座,自己把手中的東西提進了廚房。
沐雪跟我聊了聊句后,拿來我吃過飯的碗筷也去了廚房。
我一個人,又開始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對面靠墻的桌子上擺放的魚缸里有金魚,便走過去細(xì)看。
不大的魚缸里,只有兩只小錦鯉,金黃金黃的,游行在清澈的水中,煥發(fā)著光芒。
我看著它們,不經(jīng)笑了起來,可當(dāng)我轉(zhuǎn)過身的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好不容易才飛上夢想的天空,還沒有歡快地飛騰,卻又重新掉在了地上,摔得肝膽俱痛。
我站的地方正對著廚房的門,也剛好能看見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都背對著我,沐雪在水槽里洗果子,一旁的陳亮,伸手將她眼前的一縷頭發(fā)撩在耳后,動作是那么的習(xí)慣、那么自然。
我張了張嘴,轉(zhuǎn)過身去,死死地捏著拳頭。
我看門外,天氣是晴朗的,可我的腦袋里布滿了陰云。
我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快速的心跳聲,眼睛也變得開始模糊,但我沒有讓淚水流一下。
我強壓制住自己,希望發(fā)出平穩(wěn)的聲音,盡量裝作有時很著急的語調(diào),喊了一句:“我……我有事先走了。你忙著吧!”
說完跑了出來,我聽到她在后面也追了出來,喊了兩聲。
我沒有回頭,只是拼命往前跑,眼淚卻終于掉了出來……
自那以后,我沒有再去找過,也沒有再見過她。
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年過去,這兩年我一直沒有聽聞過關(guān)于她的消息,但是就在一個星期以前,一個經(jīng)常聯(lián)系的高中同學(xué)給我打電話,說:“兄弟,有人要請你喝喜酒呢,你猜猜是誰要結(jié)婚了?”
我一邊削著用來畫設(shè)計稿的鉛筆,一邊滿不在乎地對著桌上的手機回了一句:“是誰???”
他帶著奸笑的語氣說:“嘿嘿,是沐雪要結(jié)婚啦!讓我?guī)椭埬隳?,就在這個月的十五號?!?p> 我愣住了,手上就快要削好的鉛筆,也斷掉了。
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機那頭的聲音又開始響起:“喂,怎么不說話了?現(xiàn)在后悔了吧?難過了吧?別人不知道,可別以為我也不知道你對人家有意思,可就是不敢去……”
“我知道了?!?p> 沒等他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我看著手上的斷鉛筆,空氣安靜得像是停止了一樣。
我心中有失落、有痛苦,但同時卻又有隱隱的釋然。
我頭靠在椅背上,眼前一遍遍地浮現(xiàn)出她以前的樣子來,從初次見面到兩年前見到的最后一面,正如今夜此時此刻一樣。
外面的雨,還在下個不停,我的眼睛卻逐漸昏花。
我知道,等我抽完了煙、喝夠了酒,躺在床上進入夢鄉(xiāng)以后,她那隨風(fēng)飄搖的柔軟長發(fā)、清亮純凈的漆黑眼眸,以及她美麗溫柔的笑容和倩影,全都重現(xiàn)在我的夢境里;但是等我早上夢醒之后,留給我的,卻依舊是黯然惆悵,就像過去無數(shù)個睡去的夜晚和醒來的早晨一樣,只是當(dāng)我明天醒來時,那人已披上喜紅的嫁衣,踏進她人生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