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這樣,弄得我們好像一對私奔的伴侶。”蘇三白訥訥,“我怪緊張?!?p> “你瞎說什么呢。還不是怕人發(fā)現(xiàn)我們私跑出來,讓我回府里嘛。我就不能陪你游明城了?!?p> 蘇三白尷尬地一笑,“怪我?明明是你先邀我出來的?!?p> 李青藤抬頭雙眼一瞪,桃花眼本就多情旖旎,此時含著怨氣卻顯不出多少嗔念來。
蘇三白看著這目光,心中暗自一笑。她生起氣來的樣子也蠻好看的?!鞍?!”他不禁一聲低呼,便捂上臂膀,后縮起身子。
就是這生起氣來就要上手的毛病該改改。
李青藤用拳頭捶向一旁的蘇三白,口中不停念叨:“當(dāng)然怪你。我可是來陪你的?!?p> “說是陪我,好像……你玩得更開心?!碧K三白看看小黑的馬背上已是左掛右掛的盒子。
李青藤又是一拳,“話多!”
蘇三白躲著她的小拳頭,怯怯道:“別打,別打,別欺負我。”
“誰讓你看起來就好欺負。”李青藤收回拳頭,心里那股小小怨氣也發(fā)泄完了。
“這也怪我?”蘇三白兀自忍著痛勁兒,無奈得道,繼而跟上李青藤的腳步。
“快走,前面還有城中最著名的酒館,里面的清酒是明城最好喝的。”李青藤向后急促。
蘇三白詫異,“你對酒也這么感興趣???”
“你嘗過就知道了?!?p> 李青藤帶著人來到了天香樓,熟絡(luò)地走了進去。
蘇三白抬頭,這不就是進李府前他與阿生來的地方嘛。這里的酒確實不錯。
柜前,李青藤不知與掌柜的低語著什么。蘇三白靠近時,她已轉(zhuǎn)回身來看著他。
“你經(jīng)常來酒館喝酒?”蘇三白詫異地問道。
“我只是偶爾偷偷地來?!崩钋嗵賶旱土寺曇?。
蘇三白倒是覺得她分外的好玩。比起墨守成規(guī)的閨中小姐,她即是不拘禮的與陌生人打交道,又是偷跑。像這種偷跑出來喝酒的秉性,于她似乎也不為過了。
不過一陣,掌柜的便取了兩瓶清酒,包了兩袋下酒的小菜來。李青藤付了酒錢,欣快地道:“走,我?guī)闳ヒ惶幒染频篮萌ヌ帯!?p> 李青藤想著從這個慫包口中探話呢,怎么也要表現(xiàn)出誠意來。其實說白了,就是讓這慫包,覺得拿了別人的東西手短,在灌上兩瓶清酒,就不怕他不說真話。
緋霞山上有一塊巨石,一人高,三個人勉強能環(huán)抱住。它像是從天上掉下來似的,其他的地方都很平整,唯獨就這里多了一塊石頭。李青藤覺得很奇特,巨石在萬棵紅楓樹中就如她自己一樣,是原本不屬于這里的。
“怎么樣,這里景色不錯吧?!崩钋嗵龠呎f著,邊展開包好的下酒菜,將兩瓶清酒放在鋪滿了楓葉的地上,隨地而坐。
蘇三白展望著無盡的紅楓山巒,心胸也瞬間開闊起來。他看向已迫不及待準(zhǔn)備小酌的人,又看看她旁邊的地上,將白衫一挽,也上前坐了下去。
反正被阿生踹了一腳,他的一白已毀,現(xiàn)在也沒什么好顧及的了。更何況,李家小姐這般灑脫,自己還講究什么。
“快嘗嘗?!崩钋嗵倨炔患按卣辶艘槐f到了蘇三白面前。
蘇三白接過,剛要送到嘴邊,看著對面一臉笑容的李青藤,卻停了下來。
“你這么喜歡,難道不喝嗎?”蘇三白目光投向她空空如也的杯子。
李青藤遲疑片刻,“我一會兒喝。”
蘇三白的目光里閃過一個念頭,而后又打消了。
李青藤突然好似明白了?!芭?。你是怕我下藥,對不對?”
蘇三白沉默,剛才他想起店中李青藤與掌柜的低語,是有一瞬間這種想法。
“我怎么可能?!崩钋嗵倌眠^他手里的酒杯。
“雖是喜歡喝,可酒力不行,幾杯下肚,我就暈倒起不來了?!?p> 李青藤說著,便將酒杯湊近唇邊。臨近之際,蘇三白一笑將酒杯重新拿了回來,一口干了進去。
“我怎么可能會想你下藥呢,你我是朋友。你率真爛漫,不會做這種事的。喏,我這不喝了,味道嘛,倒是別具特色??诟懈蚀枷闾?,不負你的推薦啊?!?p> 李青藤回以一笑,好似方才的芥蒂沒有出現(xiàn)過。“我說得沒錯吧。我再給你斟一杯?!?p> 既然要聊起來了,那也該進行今日出來的真正目的了。
蘇三白最先道:“聽說李小姐失蹤了好幾個月,一年前回來的。失蹤的那些日子,李小姐在何處?”
李青藤草草答道:“小姐失憶了。”
“失憶了?”
李青藤給自己斟了一杯,湊到鼻尖處聞著酒香。“早些的事情小姐都不記得了。小姐說,先前也沒什么重要的事情,記不記得也不重要了。”
“李小姐當(dāng)真看得開?發(fā)生過的事暫且不論,那先前認識過的人呢,不怕因此而辜負了誰嗎?”
李青藤自若地抿了一口酒,回味著,道:“小姐說,若是先前與她關(guān)系匪淺,又怎能舍得不來見她呢。所以她就決定了——等??墒堑劝〉龋荒陙硪矝]個先前的人影出現(xiàn)在面前,來跟她說以前相識的話。所以……”
李青藤徒手捏起一顆花生,看著飽滿的花生上沾著零星的鹽巴。
“……她已經(jīng)跟過去徹底斷絕,毫不相干,重新開始她的生活。”
李青藤將花生送入口中,咀嚼幾下咽進肚子?!啊郧埃瑹o論是好是壞,有什么都跟她沒關(guān)系了。”
蘇三白不言,心中默默想著。
李青藤再次舉起酒杯,向著遠處無盡的楓紅伸去。
“楓間一壺酒,足矣慰紅塵?!?p> 蘇三白心中一緊,不禁向那方看去。那雙眼眸在淺笑,閃著不一樣的光亮。
她忽然站起身來,迎風(fēng)而立,張開雙臂。秋風(fēng)再次吹起她鬢上的發(fā),這一刻,她仿佛就要被吹走了。
那墨色的發(fā)絲在耳后輕輕飄起。耳垂上一對碧色的珥像點在畫上唯一的翠色,成了整幅畫的點睛之筆,賦予了生機。眼角天生自帶的一點微紅,讓眼眸迷離又多情。
那一個身影,烙在了心上,像一個越來越密的繭。他知道,他被困住了,再也破不開了。往后余生,他都將為了這一個身影奔波。
此時,他的心口留下的這一點熾熱如火。終在某一日,燃遍千山,一朝成紅。而自己作繭自縛,甘愿在其中焚身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