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間里,簡單收拾了一下,說是收拾,其實也沒什么,就是五子在山里采的一些果子,還有我穿過的一些衣襪,別看林四和五子都是麻布粗衣,可給我換洗的,都是在外面買的,這種暖心的待客之道,讓我頗受感動,無耐我孑然一身,身無一物,并沒有什么可以贈送的。
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伴有'叮鈴咣啷'的碰撞聲,我警覺的推開房門,往外探了探頭,這深山老林的,該不會有不速之客吧,正在我左顧右盼的時候,卻見五子從院邊的一個小房間里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桿'銃',那'銃'的樣式十分的奇怪,并不像普通的'鳥銃',也不像'火銃',在扣動扳機的前方,有一個插入的盒子,這造型難道還是'銃'?不過,我倒不是關心這個,只是五子半夜三更的拿'銃'做什么呢?雖然只是萍水相逢,但這幾天的相處,說明他是一個樸實的人。
我從門里走了出來,說:“五子,你這是干啥?你爹呢?”
五子見吵到了我,便說怪自己動靜大,讓我早些休息,他去去就回。
我本無他意,而且只是客居在此,本該遵從主人意愿,剛想回屋,就見五子急匆匆的出了院門,我隱約中,見他背后的刀刃上,有一灘血跡,我十分的吃驚,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悄悄的跟了出去。
人的心思總是充滿了多疑,這是人的本性,我無懷疑五子的心思,但世事難料,況且鬼域的事,我終是耿耿于懷,跟在五子后面,我顯得十分吃力,別看他五大三粗,可走起山路,像風一樣,要不是我也在農(nóng)村長大,怕是早被他甩開了,我和五子始終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約莫走了半個鐘頭,來到了一片樹林深處,樹梢茂密的枝葉,將月光遮了個透實,周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我一遲疑,再往前看,已經(jīng)沒了五子的蹤影,我心里暗暗叫苦,眼前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剛才一路跟來,也忘了做標記,現(xiàn)在想回去,怕都是難事。
無奈,只能硬著頭皮向前,盼望著在不遠的地方,能看到五子,于是,我雙手抓瞎一樣的向前走,在林子里,深一腳淺一腳的,內(nèi)心承受著恐懼的煎熬,就在我糾結萬分的時候,一陣清脆的流水聲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順著聲音走去,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一股濕潤的涼氣迎面襲來,我燥熱的內(nèi)心頓覺涼爽了不少,這時,前方不遠的地方,露出來兩個亮光,紅色的,只有眼珠子般大小,我正在好奇之中,準備大跨兩步,忽覺心里一緊,糟了,這那是什么亮光,分明就是一只紅眼毛!
我是見過這家伙的厲害,現(xiàn)在僅剩我一人,又沒有火力支援,我這病殃殃的身軀,怕是要不了兩個回合,就會被它撕得稀碎,這可如何是好?
我祈禱著那家伙千萬別看到我,我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可就是怕什么來什么,那紅光竟緩緩的向我移了過來,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自覺的蹲下,雙手四處摸索,可這地下邪性的很,除了雜草樹葉,竟連塊石頭渣子都沒摸到,我心急如焚,連大氣都不敢喘,隨著那東西越來越近,我心里就越來越慌,一個后仰坐到在地上,就覺得屁股被硌的厲害,伸手一摸,一根手臂粗細的木棒,被我抓了起來。
手里有了家伙,我不知道從哪里鼓起了勇氣,擺出一副夜戰(zhàn)八方的架勢,而就在此時,那兩個紅色的亮點,竟憑空消失了!
這一切太突然了,我不知所措,提心吊膽的向前查看,周圍除了潺潺流水的聲音,沒有任何動靜,突然,那紅光又出現(xiàn)了,在一人多高的位置,原來這東西甚是狡猾,為捕獵物善于偽裝,它早已發(fā)現(xiàn)了我,裝作故意離去,實則尋找攻擊點,想出奇不意,我大驚,剛想止住腳步,就聽'嗖'的一聲,那東西撲了過來,我本能的托起木棒,砸向紅眼,只覺得耳邊一陣側翻,那東西'喵'的一聲,就消失在黑暗里!
原來是只夜貓子,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聽老輩人講過,這東西的眼睛比人少一種顏色,夜視能力非常好,經(jīng)常夜間活動,在捕食獵物時,眼睛才會發(fā)出紅光,也有說,是因為周圍有不干凈的東西,不管那種說法,算是虛驚一場。
前面是條溪流,沒有路了,我只能往回走,林子里荊棘滿目,手里有根棒子開路,方便些,我調(diào)轉方向沒走多遠,看到前方有月光,想必是快出林子了,我加快了些腳步,果然,前面樹木稀松,沒有遮天蔽日的枝蔓,月光撒下,隱隱中能看清周圍的輪廓。
遠遠的,我看見一個亮晃晃的東西,在往樹上移動,我揉了揉眼,又仔細瞅了瞅,像是個人影,背上發(fā)亮的應該是金屬片什么的,我立馬就想到了五子,便跟了過去,剛走一半,不遠處的草叢里,一陣騷動,我立馬蹲下來,握緊木棒,嚴陣以待。
說時遲那時快,又是一雙紅眼,'嗖嗖'兩聲,從灌木叢里鉆了出來,紅眼后的巨大黑影,說明它絕不是夜貓子!我心驚肉跳,看它架勢,是沖我而來,體如牛犢,快如閃電,我來不及過多的反應,將木棒斜撐地上,做出一個絆馬之勢,希望借此能躲過一擊。
耳邊寒風大作,千鈞一發(fā)之時,兩聲'啪啪'的擊發(fā)聲,打破了沉靜,接著就是一陣狼嚎般的慘叫,那黑影躍在半空,直接就摔了出去,一股惡臭的呼吸氣,令我作嘔,我這才回過神,倒地的正是紅眼毛,而那擊發(fā)聲來自樹上,我更加的肯定,樹上就是五子,但是'鳥銃'的射擊速度,真是不敢恭維,我之前當過民兵,打靶時摸過兩回,裝填一次彈藥,起碼要兩分鐘,眼下紅眼毛就在眼前,五子就算是神速,怕短時間也開不了第二槍。
我緊張之余,決定先發(fā)制人,掄起木棒,使出了渾身的力氣,砸向紅眼毛的頭部,紅眼毛剛受驚嚇,驚魂未定,見我一副拼命之勢,嚇了一跳,竟低聳著腦袋,夾著尾巴閃到一邊,我眼見砸空了,心里反而緊起來,此刻我已完全暴露,紅眼毛如果近距離沖刺,我已無法阻擋,正在焦慮之時,'啪啪啪'三聲彈丸的擊發(fā)聲,在黑夜里像火一樣,射向紅眼毛,就聽'嗷嗷'的慘叫,紅眼毛掉頭就鉆進灌木叢,消失在黑夜里!
我驚魂未定,喘著粗氣,這一折騰,我覺得身疲力竭,坐在地上休息,那樹上的黑影沖我喊道:“是貴客嗎?”
我氣喘吁吁的說:“五子,是我,你下來吧!”
五子聽清聲音,就從樹上滑落下來,幾步就來到我跟著,說:
“貴客這是干啥,咋跑林子里來了,剛才多兇險,紅眼毛這畜牲,狡猾多疑,要是沒有火器,斷是不能拒它,貴客赤手空拳,這不是胡鬧嗎?”
五子的話讓我羞愧,我以防人之心對他,卻沒想,他只是擔心我的安危,我擠出兩聲尷尬的笑,說:
“五子,你大半夜的往林子里跑,到底怎么回事?”
五子先是一愣,然后說:“貴客不是外人,我也不隱瞞,下午的時候,俺爹說去山中找些鮮貨,結果到了傍晚也沒見他回來,我打小跟著爹長大,平時林里山里沒少出入,那會也覺著沒什么,今天不知道是天熱還是怎的,右眼皮老跳,心里發(fā)虛堵的慌,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才提著'連珠銃'出來了,大半夜尋摸了半天也不見個人影,還碰到了紅眼毛,這家伙,平時不常見的,今晚出來,怕是有事?!?p> 說完,五子擔心起他爹來,我被五子這一說,好奇心全在他那'連珠銃'上,畢竟沒聽說過,這世上還有擊發(fā)連珠的銃?那不趕上機關槍了?后經(jīng)他一解釋,這才清楚,'連珠銃'是他家祖上傳下的寶貝,總共也沒造幾件,因為是自家的手藝,外人也就不知道,傳到現(xiàn)在,能用的也就剩兩桿了,林四和他一人一桿,平時進山也舍不得全帶上,怕有個萬一,就全折了,今天情況特殊,五子一激動,啥也就不顧了。
我搞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稍微一沉靜,想了想,按五子的說法,林四進山已經(jīng)有大半天的時間了,如果按距離搜索,猶如大海撈針,無跡可循,便又接著問:
“五子,你跟你爹平時打鮮貨,那里最多?最好打?還有,最遠到過多遠?”
五子聽我這一問,一拍大腿說:“哎呀,貴客就是貴客,腦瓜子轉的就是快,怪不得俺爹老說我死腦筋,轉不過彎,要說起鮮貨最多的地方,自然是'天橋峰',那里瘴氣彌漫,人跡罕見,并且四鄰八鄉(xiāng)都傳說'天橋峰'有妖怪,即使再老的獵人,也不敢輕易去,我和俺爹,在'天橋峰'腳下打過幾回獵,那都是收成不好,家里鬧饑荒的時候去的,每次打的鮮貨,拿都拿不動,回來足夠吃一個冬月,要是碰到下雪,窩在家里吃肉喝酒,美的很!”
五子說完還抹了抹咧著的嘴,估計哈喇子都流出來了,既然有了方向,我建議五子帶上我,兩個人在路上還有個照應,我雖說力氣不如他,但思緒比較清晰,再說讓我一個人回去,我也找不到路。
五子是個爽快人,一聽理都對,也就沒說什么,只是囑托我一定要跟在他后面,有事拽他的衣服,沒必要千萬不要出聲,這林子里有野獸出沒,要是驚動一兩只'大蟲',怕是我們都得報銷。
我好奇的問道:“啥是'大蟲',莫不是長著巨足的大野蟲子?”
五子一聽,反倒樂了:“'大蟲'是山里人的叫法,就是老虎,俺們不叫老虎,不然它聽到名字,容易出來,山里人很忌諱。”
簡單和五子閑扯了幾句,就向山林深處走去,一路無話,在一條溪邊,五子停下了腳步,用手指了指前面一棵半倒的樹,我借著月光,仔細看了看,這棵樹足有半人粗,是上好的杉樹,高度有七八米,橫倒在小溪上,樹皮里散發(fā)出的松脂味,很是清香,之所以說是半倒,是因為它有一半根系還在土壤里,溪邊山體滑坡嚴重,根系的另一半裸露出來,承受不住樹體的重量,便斜倒在對岸的坡巖上,屬于半死半活的狀態(tài),看樹皮的顏色,該是有幾年了。
我不明白五子的意思,見他獨自一人爬上杉樹,向對岸爬去,我才緊隨其后,不敢落下,過了小溪,穿過小片樹林,是一片巖石,難得的空地,走起路來也輕快,剛到中央,五子又停下了腳步,我本就好奇,但無奈不能支聲,便拽了拽他的衣服,用手比劃一番。
五子忽覺好笑,咧著兩排黃牙說:“貴客是不是想問到哪了?”
我見他開口說話,便心靈神會,這一路上著實憋人,點點頭說:
“五子,咋不走了?這地如此開闊,要是碰上野獸,你那'連珠銃'怕也不好使。”
五子將'連珠銃'從背上取下,握在手里說:“過了這片空地,就是'天橋峰'的山腳,我們得萬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