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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臺引鶴

第一百零八章 誓死難從

鸞臺引鶴 作家W6Inp2 4648 2022-03-16 20:27:00

  桓清在家擔憂了半天,坐立難安,總覺得這是一個不好的征兆,小皇帝這次能帶走貴重物品,下次就不知道要帶什么了。殷墨一回府,她便逮著他問起查抄原因,卻見身后跟著的人又將東西原樣送了回來……

  他的書房她去過很多次,對里面的置物擺放多少有些印象,卻沒留意原本放著金銀玉器的地方幾時換成了這么幾件破東西。

  殷墨惋惜道:“上次城外流民騷亂,陛下責我辦事不力,扣了我半年俸祿,不賣了如何養(yǎng)得起你們這么多人?”

  “小皇帝果真看你不順眼?”

  他見桓清又口無遮攔,無奈地瞪了她一眼,打發(fā)了其他人,只留下了她和蕭伯雁夫妻二人。

  殷墨似乎有些苦惱,幾次欲言又止,在她的追問之下,才道出了緣由,而這些正是今日送他出宮的太監(jiān)鄭棠告訴他的。

  去年遠嫁過來的祁國郁山公主元怡不僅生得漂亮,人也和善大方,來翎國后不僅很快得到了陛下的寵愛,就連宮人們也都對她贊不絕口。

  鄭棠久在陛下身邊侍候,多少了解一些隱情。他知道郁貴妃一直對當初提議和親的殷墨懷有怨恨,不僅自己在陛下跟前吹耳旁風,還攛掇陛下身邊的侍衛(wèi)陶姜挑撥離間,而殷墨方才所說扣俸祿一事便是陶姜的“功勞”。

  桓清聽了不信,蕭鴻則更加震驚,他與元怡自小一起長大,在他看來元怡絕不是這樣的人。

  她自小受盡榮寵,出嫁時又心中另有所屬,如今遠嫁異國,鬧些脾氣并不稀罕,卻也不至于會是這般作風吧?但如今聽他說得煞有介事,也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蕭鴻當即表示,若還有機會見她,一定好生勸慰。當然,他雖是當著殷墨的面表態(tài)的,但想要這么做卻絕不是為了殷墨,而是希望能夠找回過去那個活潑可愛的表妹。但畢竟他來翎國的事,翎國國君并不知道,暫時不合適私下會面,只好日后再尋機會。

  據(jù)說,小皇帝自聽了千迦寺柳氏的故事,神往多日,無奈如今的千迦寺不比從前,朝臣中沒有一個會同意他去那個不祥之地。他只能偷偷派個身手不錯的侍衛(wèi)去寺廟取來那幅觀音像,整日放在寢殿欣賞。

  后來小皇帝不滿足只是看畫像,又讓侍衛(wèi)將那裝有柳樹枝的玉凈瓶偷了過來。寺里的人都知道玉凈瓶是先帝御賜之物,在千迦寺的時候除了打掃的人偶爾擦拭擦拭灰塵外,便沒人敢碰它,里面的樹枝似乎還是先前的那枝,里面的水早已一滴不剩了。

  他命宮女每日換水,天真地祈盼著會有枯木逢春的一天,好在那是根枯枝而不是柳條,否則早在千迦寺的時候就萎掉了。

  宮女似乎也相信了陛下的祈盼,殷勤照顧著,第二日換水時本想剪掉底部干枯的部分,卻發(fā)現(xiàn)下面一截被刮掉了粗糙的樹皮,上面刻著幾個字——“魂兮不滅,難恕道生”。

  道生是司徒劉朝遠的字,小皇帝再清楚不過,他像是覺得自己遭受到了背叛,眸中閃過一絲陰郁之色。

  也許,他應(yīng)該將這東西當做禮物送給他——這種惡趣味萌生之時,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這么做了。

  此事一傳到耳中,桓清便懷疑是殷墨搞的鬼,她認為柳氏既是被囚禁的,想必不會被允許留什么簪子之類的東西在身上,她哪來的工具在那么細的樹枝上刻字,而且一兩年了,真的就沒人發(fā)現(xiàn)?

  殷墨慣于隱藏自己的想法,當桓清問起時,他甚至說:“也許是柳姑娘陰魂未散,遺念作法呢?”

  信你才是有鬼!

  雷徹走后,這宅子里的人都覺得自在了些,因為桓清早不是殷府的客人,且一向隨和,而蕭鴻則一切都隨著桓清,府里洗衣做飯打掃的人都跟著生了一些懶散之心,被殷墨教訓了一次,才收斂了些。

  這日午后,年輕的宣王世子自稱受父親所托,請蕭鴻過府一敘,卻不知為何盯著他的夫人桓清瞧了又瞧,來了也只稱他為殷兄,并不像他姐姐明思瑗一樣叫他師父。

  蕭鴻也想借機向那位郡主解釋近日城中風聞之事,以免她以為是桓清所為,從而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一路上,世子話不多,幾次欲言又止,讓蕭鴻預(yù)感事情有些不對勁。

  宣王殿下是個很有品味的人,府里的裝飾布局從里到外無不是精心設(shè)計,既不過分華麗又顯得高貴雅致。而其最為得意之作便是后院的菊園,里面種了四時之花,涵蓋上百種名貴菊花。

  隱逸亭中的石桌上擺著時鮮的果品,宣王正與一人相聊甚歡。那人帶著冠帽,身穿絳紅色寬袍,方臉圓鼻,臥蠶眉黑而濃密,顯得人有幾分憨厚,蕭鴻曾見過他一次,他是蘭都長公主的駙馬陳亮。

  他二人與蕭鴻閑聊了一陣,蘭都駙馬終于看似不經(jīng)意地切入主題,而蕭鴻實際早便等著他們點破:“自貴國公主和親以來,與陛下是琴瑟和鳴恩愛不移,真真可算是成就了一番良緣,也讓我翎、祁兩國和睦日甚。蕭公子千里而來,與宣王府又如此投緣,可愿親上加親,為兩國再添佳話?”

  “駙馬此言何意?”蕭鴻眉頭一動,眼含警惕。

  “公子貴為祁太后之侄,生就品貌非凡,出類拔萃,思瑗又是傾城之姿,閨閣明珠,若成佳偶豈非天作之合?”蘭都駙馬眼神真摯,言語誠懇,不是媒婆卻勝似媒婆,卻驚得對方半天失語。

  蕭鴻從這種莫名其妙的氛圍中掙脫出來,冷靜道:“殿下,駙馬,如今應(yīng)以開解郡主為上,怎么能將其胡亂配人,豈不讓郡主更加抵觸?”

  宣王咳了一聲,嘆了口氣:“唉,如今本王就豁出這張老臉老實說吧,這本就是瑗兒的意思?!?p>  什么?這個臭丫頭搞什么!她明明喜歡的是那個臭和尚,而且根本就知道他已有妻子,居然還敢這么做?退一步說,縱使沒有娶妻,你心中另有所屬還要執(zhí)意嫁給我,豈不是侮辱我?

  蕭鴻強忍著脾氣,站起身拱手行了個禮:“多謝抬愛。但蕭某家中已有妻子,且發(fā)過誓絕不另娶,見諒!”

  “據(jù)我了解,你與那女子成親時并無父母之言三媒六聘,且成親三年一無所出,還與殷……”

  “駙馬誤會了!她的的確確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至于無所出……大夫說了,那完全是我的責任,她不怪我就好了,我怎敢拋棄她?二位請不必再多說了!”蕭鴻實在氣急,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他自己選的妻子豈容他人道長論短。

  宣王和蘭都駙馬沒想到他連這種托詞都說得出來,一時語塞,身后的侍女和小廝差點繃不住神情,而蕭鴻的臉色卻不像是在開玩笑。

  駙馬畢竟是受宣王之托前來做媒的,也在昨日見識了郡主那個臭脾氣,故而仍舊不死心地問了一句:“郡主難道還比不上那個民女嗎?蕭公子當真不愿?”

  “誓死難從!”蕭鴻話音堅決,睥睨一切的眼神更顯示了他的決心。

  他對這家人已經(jīng)沒有了半分好感,決計不再來此,說完這句話便拂袖而去。

  也是如今情勢不比當年,若在以前,他是連那些客套的托詞都懶得說的。

  他想等氣消了再回去,在外多轉(zhuǎn)悠了一會兒才回了殷府。

  那時,他的夫人正在和顧敏下棋,殷墨站在她的身側(cè)指指點點。那棋子是羊脂玉做的,上次鄭棠來搜查時它就擺在同樣的位置,若是他多留意一眼就會發(fā)現(xiàn),殷府最值錢的東西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突然,桓清將手里黑棋一丟,扭過頭去瞪著殷墨說道:“你怎么回事,非要站在我身后指揮,結(jié)果倒讓她贏了,故意坑我銀子?”

  雖然她的銀子根本就是殷墨的。

  蕭鴻見狀搖頭笑了一聲,下棋還要人指點,贏了又有什么意思?待他走近發(fā)現(xiàn)她們下的是五目棋,就更加無語,這種棋還要人指點,而且還輸了,就算殷墨說他不是故意的他也不信……

  他將桓清朝一邊擠了一擠,占了她半張凳子,像是打算替她挽回面子。

  桓清干脆給他騰出位置,興奮道:“要不你和殷墨正經(jīng)手談一局,我想看!”

  二人毫不扭捏,相對而坐,一黑一白你來我往,漸入佳境,滿院子只有清脆的落子聲。顧敏和桓清都只略懂一些,但也像是看得入了迷,殷墨行局穩(wěn)健,蕭鴻則略微激進,但似各有占優(yōu)之地。

  半局后,殷墨覺察出蕭鴻有些心不在焉,下了兩手險棋,抬眉道:“看來是宴無好宴?”

  蕭鴻愣了愣,不屑地撇了下嘴:“那郡主瘋了,居然想讓我娶她!”

  啥?桓清無心去想殷墨是如何憑棋面看出了他的心思,因為已經(jīng)完全被蕭鴻這句話震住了,那郡主果然是發(fā)瘋了?

  “你拒絕了,然后呢?”殷墨道。

  蕭鴻冷哼一聲,將手心的棋子一丟:“然后,我自然就回來了!難道,他們還能強逼我不成?”

  他淡然笑了笑卻沒說什么,靜靜地收著棋子,手指修長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干凈凈,與棋盤自成一幅好畫。

  “我去吧!”桓清一拍大腿,語氣輕快道,“明日我去找郡主聊一下。”

  “不行,我剛跟他們鬧僵。而且那郡主如此胡鬧多半是記恨你毀了她的好事,你去了她定會拿你出氣!”

  正因如此才需要我去解開誤會啊,我光明正大進去找她,她要么不見,卻總不至于殺了我吧?

  蕭鴻知道她決心要做的事,是沒人能攔得住的,只好要求陪她一道去。以防萬一,還給了她一支用來報信的瓷哨。

  其實因為原宗的事,桓清早就想找她聊一聊,只是最近一直懶得出門才耽擱了。

  不久便是殷墨的二十八歲生辰,她總愁于送什么禮物,有時候想著想著便睡了過去,一直也沒想出個結(jié)果。貴的她送不起,便宜的又覺得輕慢了他,想來他也不缺什么東西,要自己做些玩意兒的話又著實沒那個技藝。

  路上,蕭鴻見她愁眉不展還以為她是在想著怎么說服郡主,便安慰了幾句?;盖逭f出自己的想法時,二人都受驚了似的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過去因為發(fā)生了許多事,常常聚少離多,他們竟從來沒為對方過過一次生辰……

  蕭鴻的生辰是在九月,而在十九歲那年的秋天,正是他家族滅門的時候,他無論如何也沒有心思想起那個日子,而桓清因為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便從來不記得這回事,若不是顧敏提醒,她今年也不會記得殷墨的生辰。

  他們緊緊握了握對方的手,并沒有說什么,也許彼此心照不宣地認為,既已有白首之約,歲歲不離,生辰過不過也沒什么要緊的。

  宣王雖取消了郡主的禁足,卻仍只允許她在家走動。世子將桓清從后門引入,自己卻留在門外與蕭鴻閑聊起來,這個家里最開心的莫過于他了,蕭鴻不會再來王府教他武藝,他便又有功夫去讀他的雜書了。

  郡主即使在家里也是一身特別的裝扮,穿著輕便的女裝,卻在頭上戴著男子的發(fā)冠。她剛好在亭中生悶氣,一見來人便抽出鞭子招呼,桓清朝灌叢后一躲,鞭子“唰”地一下,帶落了幾片葉子。

  “郡主真這么恨我?。俊被盖逍Φ?。

  “哼,這難道不是你們逼我的?原說要幫我,結(jié)果轉(zhuǎn)頭卻給我捅刀子!你壞了我的好事,就別怪我搶走你的夫君!呵呵,你猜在他心里,你的性命重要還是你的名分重要?”明思瑗雖收起了鞭子,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

  “郡主誤會了,雖然我不介意用這樣的方法,但我確實沒在外面亂說什么,何況你做都那么做了,想來并不介意別人說什么吧?”

  “不是你還會有誰?我是不懼人言,但也不允許別人在我父王面前搬弄是非!”

  “那日除了我以外,還有劉長松的手下段弈在,你的事未必不是他泄露的,郡主不信可問原宗,他剛好是在你們出寺時走的,難說不是心虛??!至于令尊是純粹聽信了流言,還是有其他人在他面前攛掇,我就不知道了。我這些日子都沒出去過,更沒見過你父親,郡主不信完全可以去調(diào)查!”桓清可不是故意推給段弈,他確實是有這個嫌疑。

  明思瑗似信了幾分,但想起原宗便愈加氣憤,左手又摸向鞭子:“你還敢提他!若不是你出的餿主意,他的臉怎么會毀了,你敢說跟你沒關(guān)系?”

  “那只是特制的藥草罷了,他的臉現(xiàn)在沒毀,不過若你再逼他那就難說了,說不定還會以死明志?!?p>  “他……他說的?他真的這么討厭我?”明思瑗像是在問她又像是自言自語,但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并不是沒有。

  桓清見她稍卸了心防,走到她跟前,耳語似的輕柔道:“想必原宗吸引郡主的不光是他的絕世美貌,更有其美貌之下的超凡氣質(zhì),而這正是出家人才有的風度。像他那樣的美人,郡主越是欣賞越要將其放在云端,那份喜愛才能長久,反正他又不會屬于別的女人?!?p>  “……得不到的喜愛有什么意思?”

  “你想,自古帝王坐擁美人無數(shù),豈有不比原宗的,可曾聽說帝王中有長情的?再好的東西放身邊看久了也會變成魚眼珠,何況年華易逝,那個原宗又連假以辭色都不愿,耽誤的豈不是郡主的韶華?俗話說,十步之內(nèi)必有芳草,翎國俊才無數(shù),與其費力討好一個討厭自己的人,何如兩情相悅來得心喜!郡主何必委曲求全,做人本不就圖個快活嗎,整日看他的臭臉能快活嗎?”

  郡主不再言語,站在亭中走來走去,旁邊扇扇子的侍女也跟著她繞來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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