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劍拔弩張-與人為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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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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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平道:“父王慎言,恐隔墻有耳?!眲l(fā)道:“寡人怕什么,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不然寡人絕不回臨湘?!眲l(fā)是至孝之人,想到母親又要大失所望,枯坐深宮,就有一股莫名的怒氣。
劉平也不好再勸,當(dāng)下讓殿外的太監(jiān)去叫一個人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劉發(fā)為藩王之前,在宮內(nèi)為皇子時候的隨侍太監(jiān),也就是給錢運益說下兩宮冬季大辦的管事太監(jiān)季原。宮內(nèi)的事情,最清楚不過的就是這些有身份的大宦官。
不一會,季原就到了殿外,一進來,看見劉發(fā),趕忙就拜倒在地,顫聲道:“奴婢叩見王爺?!眲l(fā)過去扶他起來,道:“季公公,不必如此。”季原依言起來,眼眶泛淚道:“咱家經(jīng)年不能見王爺一面,當(dāng)年王爺走的時候還是個孩子,現(xiàn)在卻連小王爺?shù)钕露歼@么大了。王爺若是再不召老奴來,老奴怕是就見不著王爺了?!眲l(fā)也有些感慨道:“季公公對寡人怎樣,寡人如何不知,只是這些年都沒什么機會入朝,即便來了長安也是大宴小朝,結(jié)交往來,實在是沒有空閑阿?!?p> 季原道:“王爺要務(wù)繁忙,不必在意咱家。咱家也只是說說,知道王爺還惦記著咱家,咱家就心滿意足了?!眲l(fā)道:“寡人阿,實是有件事情要拜托公公?!奔驹Φ溃骸巴鯛敽涡杩蜌?,王爺交待的事情,咱家一定竭盡所能,王爺請講?!?p> 劉發(fā)因低聲將這件事情講給了季原聽,然后道:“拜托公公,將這件事情幫寡人打聽清楚。寡人先行謝過?!奔驹溃骸巴鯛敺判模@點事情咱家應(yīng)該還辦得到。咱家這就去打聽打聽,王爺?shù)仍奂业幕卦捑褪恰!?p> 季原走后,劉平道:“若查出果然是田蚡和那人所為,父王打算怎么辦?!眲l(fā)陰沉著臉道:“寡人不會善罷甘休。”劉平心念轉(zhuǎn)得飛快,他本來不想和田蚡這樣的小人撕破臉皮,上次也怪自己沒能攔住父王。正自思量間,突然又想起淮南王劉安,細細再一想,頓時腦中轟鳴,心道:“都是這個老狐貍,是了,都是這個老狐貍。怪不得劉安要在父王在座的時候把田蚡叫過來,怪不得。”
原來淮南王邀請的那幾個王爺,長沙王劉發(fā),仁厚好禮,生性頗為散淡,極不喜孟浪紈绔之人;河間王劉德好學(xué)博聞,專治孔孟,本來和劉安是絕對談不到一塊去的,其人生性頗為正直,不喜逢迎交結(jié);江都王劉非,為人有將才,曾在十五歲時請平吳楚之亂,景帝賜將軍印,后又以軍功得賜天子旌旗,稟性高傲,輕易看不起人;膠東王劉寄,就是劉平當(dāng)年在廣香苑碰上的那位王叔,為人豪爽仗義,但是少根筋,說話往往大大咧咧,行事不考慮后果,那日也屬他得罪田蚡最深。別的王爺好歹還出言告辭,他卻是說了沒幾句,就徑自拂袖而去。
看看淮南王請的這些人,剛好都不是老油條的性格,為人要么散淡,要么高傲,要么就直爽,都不是能夠藏著掖著的人,不習(xí)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讓這四個王爺和田蚡這樣的人坐在一塊,哪個會高興?論才學(xué),田蚡等而下之,論人品,田蚡也是差勁得很。這樣一來,這幾個龍子龍孫又怎會看在他是國舅的面子上曲意奉迎。
想必其他幾位王爺?shù)谋憩F(xiàn)也和劉發(fā)差不多,這對于田蚡這樣的人來說哪里能夠忍耐得了。若是一個兩個王爺對他這樣也就算了,接二連三都是如此,田蚡定然會覺得整個劉姓皇族都不把他當(dāng)回事。不把他當(dāng)回事,就是不把王太后當(dāng)回事,不把整個田氏外戚當(dāng)回事。田蚡因此哪里還會輕易罷休。
因此劉平細這么一想,暗怪自己糊涂,怎么就沒看出來劉安的這點花花腸子,這不是明擺著要讓四王與田蚡不和嗎?田蚡這樣的人,哪里會就此放過,肯定要記恨在心,尋機報復(fù),只不過這一次的機會來得很快罷了。
劉平腦中轟然,對劉安的敵意陡然增長。這真是你不去惹,他偏來纏。
近黃昏的時候,季原一臉嚴肅,匆匆忙忙跑了進來,對著劉發(fā)耳語了一通,又拜下道:“王爺三思而后行,依咱家看,就。。。就算了吧?!眲l(fā)臉色鐵青,拿出一塊金子,道:“好,有勞公公了,你請先回吧,寡人自有分寸?!奔驹话驳赝肆嘶厝ァ?p> 劉平見父王的神色,已經(jīng)明白了九分,自己猜的應(yīng)該沒錯。劉平道:“父王,你打算怎么辦。”劉發(fā)臉色陰沉,道:“那人咱們暫時還動不得,打不了主人,就打狗。姓田的,寡人絕不能饒?!鳖D了頓,又說:“憑咱們一家的力量,恐怕還扳他不倒。寡人這就去見其他上表的王爺。此事絕不能就此算了。”劉平知道事情到了這地步,勸是勸不住了,又想到劉安田蚡如此相逼,為了各自的利益和一件小事,就搭上別人的天倫之樂,不顧為人子的拳拳孝敬之情,也不管為人母的殷殷舐犢之情。劉平因此也心下惱怒,起了爭雄之心。既然避不過了,就搏他一搏。
當(dāng)下,劉平道:“別的王爺,兒臣看父王也不用去見,只見三王即可?!眲l(fā)道:“哦?哪三個。”劉平道:“父王先去見江都王,他是程娘娘之子,程娘娘和祖母關(guān)系最為密切,且程娘娘也算是父王的半個母親,江都王又生性倨傲,絕對不會容忍田蚡給他暗中使絆,因此一旦知道原因,必然會答允父王。而后,父王再去見膠東王,他為人直爽,仗義,且此事也關(guān)乎他自己,應(yīng)該也會與父王站在一邊?!?p> “最后,父王去見河間王,他雖然沒有上表,但是他的母親栗娘娘,當(dāng)年八成就是倒在太后手里,他對太后也絕對沒有好感,即便不答應(yīng)父王,也不會去給田蚡他們傳話。其余諸王,父王不必去見,人多了反而壞事,若是傳到太后耳里,事情就不好辦了。”
劉發(fā)看了劉平一眼,更覺此子非同尋常,當(dāng)下點頭道:“好,平兒所言極為有理,寡人這就去了?!闭f著,劉發(fā)邁步出殿而去。
劉發(fā)一時也有些激動,和田蚡以及他背后的王太后當(dāng)面對撞,劉平也不知道后果究竟會怎么樣。不過情勢至此了,劉平也不愿意退讓,退讓就等于唐姬多過幾年的孤苦生活,也等于劉發(fā)繼續(xù)的自責(zé)。而且若是讓田蚡輕松贏了這一次,以后只怕就更難收拾。無論為了眼前,還是將來,都要殺一殺田蚡的威風(fēng)。
劉發(fā)直到很晚才回,劉平一直在邊看書邊等待,見劉發(fā)滿臉春風(fēng)地進來,知道此事辦得順利,便迎上前去,道:“父王,此事如何。”下午出外不在的劉庸此時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迎上前來道:“父王辦得可還順利?”
劉發(fā)喝退了侍立的宮女太監(jiān),三人坐在榻上。劉發(fā)道:“江都王,膠東王聽了寡人的話,都氣憤異常,膠東王更是破口大罵。河間王雖然沒答應(yīng)和寡人一起懲治田蚡,但也絕對不會給田蚡他們透露風(fēng)聲?!?p> 劉平道:“這樣甚好。父王具體打算怎么辦?!眲l(fā)低聲道:“我們?nèi)松塘苛税胩?,覺得去奏請皇上是行不通的。莫說皇上現(xiàn)在還年幼不管事,就算是管事了,也不會聽我們的話去懲治他的娘舅。大姑也靠不住,她和太后是兒女親家,估計已經(jīng)一邊倒向太后。竇氏列侯有心無膽,還不敢公開與田氏撕破臉。這些人既然都不行,我們想來想去,也只好搏一搏,直接去東宮?!?p> 劉平道:“嗯,兒臣也正是此意。別的人都靠不住,或者有心無力,或者根本就無心。也只有東宮才有這個力量,而且不會傾向于田家。相反,兒臣聽說東宮前幾日大發(fā)雷霆,把太后和皇上都叫過去訓(xùn)話。兩家外戚并存,這是常情,一個根深蒂固,一個想要開枝散葉,此消彼長。田蚡若是就此勢力膨脹,竇氏必然要受損。作為竇氏一門的老祖宗,太皇太后肯定不會袖手旁觀。若是父王能夠在這一節(jié)上做文章,田蚡絕討不了好去。”
“而且父王奏請奉養(yǎng)祖母,這本是皇族自家的事,外戚干預(yù)皇族家事,本就是僭越。這一次,父王等人的奏表,東宮也肯定還不知道,皇族的事情,他們自作主張,扣住不批,又不通報太皇太后,這就是藐視東宮?,F(xiàn)在東宮與竇氏正怕太后與田王外戚奪權(quán),必定也愿意借題發(fā)揮,打擊田氏王氏。這樣一來,我們的目的因此也就達到了。”
劉發(fā)擊掌道:“好,正是這樣。寡人難得如此振作,平日里對一些事情都不管不顧。可今日的事情涉及母妃的晚景幸福與否,寡人再不濟,也不能就此罷休。明日一早,就去東宮,一來我們歸期就在眼前,拖延不得,二來,夜長夢多,風(fēng)聲一旦走漏,后果難以預(yù)料?!?p> 突然,劉發(fā)又特意壓低聲音道:“此事,明為與田蚡作對,實際上卻是與太后在作對?;噬鲜ッ?,想必還不至于怪罪我們,但是寡人這一次,冒的風(fēng)險已是不小了?!?p> 劉平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當(dāng)下點頭,道:“兒臣定當(dāng)竭力幫助父王?!眲⒂挂舶莸溃骸皟撼荚概c父王共進退。”
一場不小的漢廷之變,就此拉開序幕,只是事態(tài)的發(fā)展到有些超出了眾人的預(yù)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