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陳年舊事

　　“哼！”

　　周氏從鼻端發(fā)出一聲冷哼，睨了何氏一眼，徑自繞過她進了屋內。

　　何氏沖林有峰尷尬一笑：“林大夫，里面請?！?p>　　林有峰捋著胡須但笑不語，這周氏的強勢，周圍方圓百里的人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對眼前這樣的情形，他也絲毫不驚訝。

　　林有峰替蘇小陵診脈的期間，周氏破天荒的坐在外間一聲不吭，直到何氏領著林有峰出來要幫蘇志輝看手，她才板著臉冷哼了一句：“志輝的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定要你好看?！?p>　　何氏勾了勾唇角，沒有出聲。

　　林有峰耐心的拆開包裹著蘇志輝手的布條，隨后細看了幾眼道：“并無大礙，口子不深，只不過，最近的天氣雖然還很涼，也不要包裹的這般嚴實，不利于恢復?！?p>　　周氏煞有其事的點頭，直到何氏付了診費，送林有峰出門后她才又再度開口說：“老三從小身子骨就弱，聽聞昨兒流了不少血，最近你讓小小每天送些打來的獵物到家里來給他好好的補一補，我還指望著他留在家里跟淑珍再生個一男半女的?！?p>　　何氏低聲應道：“娘，昨兒已經讓三叔拿了一只兔子跟一只野雞回去了，補補身子也該夠了。”

　　“你這是不愿意？你當我們都是死的嗎？除了志輝旁人也是要進補的?！敝苁厦嫔簧频牡秃稹?p>　　“娘，你看我們這屋子?！焙问现赶蛭蓓?，待周氏看過去才又繼續(xù)說：“入春已久，前幾日就下過一場小雨，之后恐怕下雨的日子會越來越多，我們請人翻修屋子要花錢不說，小陵那邊治病也還需要錢，實在沒有辦……”

　　“你個掃把星，害死了老二，如今也想讓老三丟了性命嗎？”

　　周氏的質控，讓何氏憶起逝去的夫君，小臉瞬間血色盡失，唇瓣張張合合了好一陣才吐出一句：“娘，你怎么這樣說，志坡他……”

　　周氏挑眉瞪過去，直接打斷了何氏的話：“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老二突然說要去參軍的原因，這些年不挑破就是想著總有一天老二還會回來的，如今老二是回不來了，我也沒有再瞞著的必要，你若是將我逼急了，我就當大家的面挑破，讓那些向來護著你幫你說話的人知道個清楚明白?！?p>　　“娘，志坡去參軍，那是因為……”何氏低垂下頭，當年參軍一事，細究起來，的確跟她脫不了干系。

　　“因為你不但給他帶了綠帽子，還嫌棄他無能，他才會去參軍，我說的對嗎？”周氏見何氏說到一半停下，便涼涼開口道。

　　何氏聞言身形晃了晃，無力的往后退了幾步，驚愕的看向周氏，她會這樣說，必是多多少少聽到了一些什么。

　　只是，她何曾做過出墻之事，又何曾嫌棄過相公無能？

　　蘇小藝在何氏后退的時候立刻跑過去試圖扶住她，無奈她力氣太小，人沒扶住反而被何氏后退的力道絆倒在地。

　　穆璟言挑眉來回打量著周氏何氏，雖然蘇小小說了讓他隨著自己的性子來處理麻煩，只不過……

　　眼下這樣的情況，他似乎完全插不上嘴啊。

　　蘇志輝也一言不發(fā)的旁觀著，猶記得二哥剛帶何氏回村的時候，娘明明很喜歡她，逢人變夸她漂亮手巧，只是某一天忽然發(fā)現，娘對她的態(tài)度變了，他一直對此很好奇，看這情況，今天說不定能知道其中緣由。

　　“娘，你在說什么，我不明白?！焙问弦恢蓖说介T板附近，再無退路，才停下來。

　　“跟我裝糊涂？老二離家的前幾晚，你們吵架的內容我可都聽得清清楚楚的，且不論蘇小陵蘇小藝是不是老二的孩子，她蘇小小絕對不是老二的種?！?p>　　聽了周氏的話，正要爬起來的蘇小藝又跌坐回了地上，仰起頭看向自家娘親，希望能從她口中聽到如同往常那般堅定的反駁，雖然這種事從奶奶口中已經聽到過無數次了，這次卻莫名的讓她心慌，因為被質疑的對象居然是姐姐，而非她跟哥哥。

　　畢竟從能聽懂是非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已經聽了許許多多關于她跟哥哥不是爹爹親生孩子這類的話，甚至于一些同齡的孩子都以此來嘲笑辱罵她們，每每因那些閑言碎語而傷心難過的時候，只要聽娘親說他們是爹的孩子，她就能放寬心。

　　然而這一次，她盯了許久，也沒從娘的口中聽到那些無比熟悉的字眼，頓時變得有些情急，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姐姐也被村人非議。

　　“小藝，起來吧。”穆璟言見她坐在地上都快哭了，才過去伸手拉她起來，不了解情況的他只當她是在委屈沒人拉她起來。

　　“娘，你在說什么呢，小小她可真的是我跟志坡的孩子。”何氏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捏了一把，才得以保持理智，沒有因周氏的話而陷入慌亂中，這些年雖然小陵小藝總是被她指責不是志坡的孩子，矛頭卻從來沒有指向過小小，這還是頭一遭。

　　“我在說什么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今后若是每天沒有送獵物過來，后果你自己看著辦?！敝苁狭滔潞菰挘瑳_蘇志輝招呼了一句，就大步離開了。

　　出了院門，蘇志輝連忙急不可耐的問了一句：“娘，你當年聽到了什么？”

　　周氏腳步頓了頓，片刻后又繼續(xù)走，不打算理會蘇志輝的提問，當年的她其實聽的并不真切，還沒來得及跟老二問個清楚明白他就去參軍了，這些年一直都想著等他回來，當面問個清楚。

　　誰料，等到的，卻是老二陣亡的噩耗。

　　“娘，你怎么了？”蘇小藝跑到順著門板滑坐到地上的何氏跟前，驚慌失措的用手去搖她，見慣了娘各種各樣的表情，卻從未見過她這樣六神無主的模樣，就連當時被趕出家門，走投無路時娘也都沒有這樣過。

　　“娘沒事，小藝乖，去陪著哥哥。”何氏深呼吸了一下，努力的想要平靜下來，無奈壓抑多年的情緒已經完全超出了她能控制的范圍，想要平息，反而變得更加洶涌。

　　“不要，娘，你別這樣，我怕……”蘇小藝撲進她懷中大哭，娘這樣的反應似乎在無聲的告訴她，姐姐有可能真的不是爹的孩子。

　　何氏也抱住蘇小藝，想要說些安慰她的話，張開嘴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最終只閉上眼任由淚水肆意奔涌而出。

　　穆璟言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因為他完全不知道在女人哭的時候，究竟該如何去安慰，轉頭卻看到蘇小陵正瞪大雙眼看著那相擁而泣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