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娜坐在驪王身旁,見他面色愈發(fā)陰沉,心里也怕,直至見他手頭一用力,將那毛筆捏斷了,不禁嚇得一抖。這使驪王從回憶中出來,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模樣嚇著了她,便向她勾勾手,阿克娜即懂事地鉆入他的懷里。
“阿克娜,你們鮫人到了海里,可是能游的比常人快的?”驪王伸手摸了摸阿克娜的腦袋,她雖不知驪王為何這樣問,但也點頭承認。
驪王又問:“你跟著我一路上吃苦了,可曾后悔?”
“大王說的哪里話,若無大王,妾身早就死了,多年來全仰仗著大王才有了容身之處,且過的遠比在渭澤的好,即便是在這幾日,大王也是一直護著妾身,妾身有什么好悔的?”阿克娜猛地搖頭,又抬手撫其面頰,“大王可是累了?如何說起這般喪氣話,累了就睡一覺,明天就沒事了……”
驪王握住了阿克娜的手,牽著她走出了帳篷,一路走出了營地,阿克娜聽著耳邊的海浪聲愈發(fā)近了,斗膽開口問:“大王這是要去何處?”
驪王停下腳步,轉身將配劍遞到阿克娜的手中,沉默一陣方太息道:“我要你……幫我個忙罷,我不想見玉帝,我也不要被他們押回去,這么多人看,又怕他們不肯給我個痛快的……”
十一日清晨,天庭的追兵包圍了驪王最后的躲藏之地,最終在海邊打撈到了驪王與一鮫人的尸體,經驗尸認定是自刎之后跳海身亡,該鮫人的尸體由戰(zhàn)俘們指認確認是驪王的寵妃阿克娜。
就此,驪王叛亂之禍總算是消了,只余下零星舊部散落于各地不足為患,在林聽的協(xié)助下,那些圣壽原本安插在天庭內部眼線也被彌生與玉瓊讓人控制住,等待陸曜與獻惠回來發(fā)落。
由于事發(fā)突然,那些眼線皆沒有防備,就這樣落了網,止有一件,圣壽真人參與指導了謀逆,按律應誅九族,而陸曜的妻子懷錦乃圣壽之女,正于九族之中,但到底是陸曜的妻子,彌生也不敢動,只敢讓人將她請于室中,嚴加看管,待陸曜回來再問。
陸曜早在下界時便收到了彌生的請示,本想佯裝與圣壽家撇清干系,但彌生左一個“惶恐”右一個“失禮”,陸曜也只能讓人收拾了客房用于關押懷錦,待打完了才得回去處理。
于是當陸曜到天庭向玉帝做完了匯報,便火速飛身回府,彌生早在那里等了多時。
“人在何處?”陸曜問。
“依著真君的吩咐,送到這兒了?!睆浬泵o陸曜引路,幫他開了門,又識趣地將門關上了。
進屋后沒見著人,陸曜有些心虛,向里頭喊了一聲:“夫人?”因無回應,移步往里走,迎面撞見了懷錦,她如今一身素凈衣裳,頭發(fā)也不挽了,臉色白的嚇人又掛了兩雙通紅的眼睛。
她就這般直勾勾地盯著陸曜,反倒把陸曜看得懵了,便又喊了一聲:“夫人?”哪曉得懷錦猛地一抬手,一把冒著寒光的小剪子自她的袖中冒出,扎在陸曜心口上。
那剪子是懷錦在事發(fā)之日藏在袖中的,當時一聽幾個陪嫁的丫鬟過來說出事了讓她快走,她便從簍子里拿了用來防身,本以為是陸曜謀逆事敗使自己受了牽連,結果聽了外面的天兵說話才知道,原來謀逆的是自己父親,陸曜是那個討伐逆賊的功臣,不過這對她而言沒有什么區(qū)別。
此舉雖驚人,但陸曜曾想過,自己騙了她讓她家破人亡,她若是氣不過打自己甚至動刀子也算是情有可原,事態(tài)緊急,顧不得別的,他只是握住懷錦的手,靠近她的耳畔道:“你聽我說,你且跟他們走,我會安排好,你不會有事的?!?p> “我不會有事?”懷錦冷笑,“為什么?謀逆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我憑什么不用死?”
“謀逆的是你爹,你什么都沒做,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該跟他一道被處死。”陸曜答。
“正因如此,我才不需要你的‘庇護’!”懷錦手上一用力,將剪子拔了出來,噴薄而出的鮮血濺了她一身。
劇烈的疼痛使得陸曜捂著傷跪倒在地,懷錦彎下腰,扳住他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道:“我既然沒有罪,我為什么需要你‘安排’?我若有罪,又罪在何處呢?是不該生在我爹的家里,攤上他這么個爹,自個兒謀逆,拿我嫁與你作為試探,還是不該嫁與你,被你用來向我爹示忠,寧可叫我誤會,也不肯透露一點,在你們眼中,我就是個你們博弈的工具?”
“不……不是……”喉頭強烈的堵塞感讓陸曜用盡全力也只能說出幾個字,不過他此時也想不出其他的話。
“不過想來也是,這樣的事確實也沒必要告訴我,畢竟謀逆的是我爹,怕我泄密也是理所應當,倒是我無理取鬧了?!睉彦\說著,用持著染血剪子的手背遮著嘴笑起來,另有兩行清淚自面頰滾落。
“夫人……別這樣……”陸曜試圖抓住懷錦的手安撫她的情緒,卻被她一把甩開。
“我什么都沒做,什么也不知道,卻要死,真是奇怪……唉,我從前雖知連坐之事,直至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才曉得有多可笑,我不要你去找什么人打什么招呼弄一些什么手段,到頭來好像我還欠了你什么似的,就這樣罷……”懷錦將右腕一轉,剪刀的尖端對準自己的咽喉,左手松開陸曜的下巴握著尖端就刺了下去。
彌生的原意本是讓陸曜勸懷錦出來戴上鐐銬跟著上囚車,若陸曜有心交代一些讓她等人來救之類的,也是情有可原,只是陸曜進去的時間有些久了,他在外頭有些著急,正想著要不要敲門催促,卻聽見里面有微弱的呼救聲,這才讓人破門而入。
好在懷錦那一剪子扎的偏了,陸曜保住了性命,畢竟事情的起因不太合規(guī)矩,陸曜只讓對外說受了些小傷行動不便,一切公事如常,只是送到府上處理。
等過了半日陸曜狀態(tài)好些了,彌生才敢上前向他匯報:“啟稟真君,對陸承蕭的審訊已畢,決議批捕?!?p> 陸承蕭的確是在名單中的謀逆之人,陸曜雖也允許彌生暫不押人回去,但是指令可以在住處進行審訊,又有種種明確的證據表明她有犯罪事實,故批捕決議的十分迅速。
“嗯,去吧?!标戧滋稍诖采?,隔著簾子低聲回答。
“真君貴體可還好些?”彌生說這話自己都有些心虛了。
他不提還好,陸曜一聽就來氣,故道:“被捅了一下,哪里一時半刻就好的了的,再說,你是怎么回事,關押人時需搜身以防自戕咳……咳咳……的規(guī)定你難道還不知道嗎?”說完又是猛地一陣咳嗽。
“這……那位到底是真君的夫人,哪里有人敢……”
“胡鬧!殿里這么多女仙是擺設嗎?你們是依法行事,我又豈是這樣刁鉆的人!”陸曜努力憋著口氣將話罵了出來。
彌生急忙跪地磕頭:“屬下知錯!屬下這就自己去領罰!”
聽著是要走了,陸曜急忙問:“那孟懷錦……人如何了?”
“回真君的話,讓大夫治了,沒救回來……”彌生在想可要說句“節(jié)哀”,但想想還是算了。
陸曜沉默一陣,只道:“知道了,若無其他事就退下罷。”
雖說是批捕,但顧慮著是陸曜的妹妹,彌生倒也記得風度,對著陸承蕭是溫聲細語,哄著她別哭,他的直覺告訴他此人應當知道陸曜很多事,不可怠慢。
陸承蕭哭哭啼啼地往外走,不留神被門檻絆了一跤,好在彌生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了,又讓女仙扶了她入囚車。
此番陸承言與獻惠對戰(zhàn)被俘,陸曜本想著有空去瞧瞧他,照他當年的法子也把他嘲弄一番,可惜如今受了傷,說個話都三字一咳四句一喘,沒有一點氣勢,挨到陸承言行刑也沒好的了,實在可惜。不過陸曜也意識到不對,這傷好的速度似乎過于慢了,便讓人換了幾個大夫來瞧,那些大夫們看過原來的藥方都說是開錯了,不是對此癥的藥,又換了藥方。
換藥之后陸曜的傷的確是好的極快,過了兩天就能回真武殿處理公務了,家中的下人在家里熬好了藥給送過來,卻在刑獄司門口讓人攔下了,那下人試圖向對方解釋自己是真君家的人,這藥是得按時吃的,他心里也奇怪,記得自己先前也常到天界給真君送東西,只要說是真君家的人守衛(wèi)都會放行,縱不放行也會幫忙帶進去或是通報,如何這些人這般死板。
守衛(wèi)叫來了彌生,彌生道:“原來如此,不過里面確實是機要之地,即便是神官也不是各個都能進的,這樣罷,你把藥給我,我?guī)湍銕нM去?!?p> 下人千恩萬謝將食盒交與了彌生,彌生提著食盒先進了屋,卻不是找陸曜,而是繞了幾個彎到自己的休息之處,屏退了其余人,僅剩一個天兵,先將食盒遞與天兵打開,再讓天兵取出個小瓶子,將瓶里冒著藍光的粉末倒入藥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