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元聽了這話,心中暗罵小子狂妄,見有人指控,先不想著如何擺脫自己嫌疑,還挑起證據(jù)的錯處,他這一介武夫,看不看的懂都是個問題,還敢在自己與化丹樓一眾飽讀詩書的人面前弄大斧,真是可笑至極,倒要看看他有何本事,反問:“你既說這文章有問題,就指出來看看。”
圣壽本以為陸曜應該會想辦法辯解,說即便是有人暗中操控可那人并非自己,卻見陸曜出此言,又有拿著文章一張張的開始挑錯:“署名是白苷的這一篇,除去開篇與結(jié)尾的總結(jié),其余皆是套用了思敬真人去年的那篇《元神物質(zhì)說的結(jié)構分析》,同樣的內(nèi)容不過是改換了表達的方式,將思敬真人如何驗證猜想的實驗又復述了一遍原理?!?p> 思敬真人聽了這話,立馬看向恭元,誰知恭元面露難色,暗示自己也不知此事。陸曜接著說:“昭德天君的這篇《殘識陣法術來源研究》,前面大部分寫的都是元神物質(zhì)說的內(nèi)容,到了結(jié)尾總結(jié)出來的結(jié)論卻是元神信息說的內(nèi)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銜玉山書院中一位名喚荊術的教書先生在前年三月總結(jié)出來的元神信息說的漏洞。”
“這篇胡亦玉寫的《論殘識陣意念啟動的可能性》,主要論證了元神物質(zhì)說的已被學者所論證基本概念,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元神是由物質(zhì)微粒構成,至于論題,并未加以論證……”
聽著陸曜挑剩下兩篇的毛病,恭元越聽越氣,只恨手下的學生抄也不抄的好些,盡撿著近的抄,威德也眉頭緊鎖,只恨自己派去往陸曜家送錢的人怎么還未得手。下面有幾個來聽審的小仙不住地發(fā)怵,自知自己回去沒好果子吃,只恨真人布置的任務太急,沒時間抄篇好的來,錢還給的少。
待陸曜說完,恭元早已面色鐵青,圣壽忍下了指責恭元隨意舉證的沖動,出來打了個圓場,道謝真人憂心蒼生之美意,只是十分可惜,真人所舉之證實在是不能構成新的證據(jù)。玉帝也順梯而下,嘉獎了一番修文院與化丹樓這么長時間來對殘識陣之事的關心研究,下旨擬定對修文院加大研究經(jīng)費的投入,因殘識陣被人暗中操控的事實理由不成立,裁定終止審理,解除陸曜強制措施,宣布眾仙散會。
聽審的眾神也紛紛散去,本來怎么都不愿來的明康因文清說了句想來看,便急匆匆地跑過來占了個好位置。見陸曜無罪釋放,文清問道:“他無罪,應是你們想看到的吧?!笔肓厦骺祿u搖頭,道:“有罪無罪,皆是取決于他自己,我有什么期待不期待的?!?p> “哦?”文清挑了挑眉毛,“我原以為你們既是朋友,應是堅信對方為人的。”明康答:“他這人,無非是愣頭青罷了,若說他殘害無辜我是不信的,但要是一沖動起來打死了人,倒也無不可能?!?p> 文清聽了這話,笑容中露出了幾分輕蔑:“我原以為你能多看得清人,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p> 明康問:“你有何高見?”文清笑道:“他若是想做人,便不該踏入天庭這是非之地,若是決心做事,就應該硬著頭皮舍了性命為民請命,可惜他兩者皆未做,便是決心做官,既是做官,自然少不了陰陽兩面圓滑處事,豈又真是你眼中的愣頭青?”
明康聞此言,甚以為然,自愧不如。
會已散,莊靖與圣壽走下來問陸曜無恙與否,陸曜否之,圣壽曰:“此事事發(fā)突然,為防不測,我早已讓莊靖做好了準備,沒想到你為自己脫罪竟能如此順利,看來是多慮了?!?p> 陸曜猜得圣壽老謀深算,定是準備好了后招以備他真的闖禍,便忙謝圣壽、莊靖美意。陸曜雖然知道修文院平日里胡作非為,卻沒想到能到這個地步,方才玉帝在殿上又是移送另審又是多撥錢款,著實叫他吃了一驚。
待陸曜回了府邸,林聽向陸曜匯報了有可疑人員往府中送不明物品已被喝退的消息,并表示經(jīng)過追蹤確認了人員離開后又進了威德真君的府里。陸曜心中猜出了個大概,暗嘆修文院的手段還挺多,只是見玉帝在披香殿時的模樣,覺得此時不宜反訴威德栽贓陷害,只是夸林聽干得好,給他漲了俸祿。
陸承蕭早得了明康帶來的消息,已經(jīng)不再擔心了,只是對陸曜又是一番數(shù)落:“你說說你可真行,人家的為官之道,即便不去抱那最大的樹好乘涼,哪個不是謹小慎微,不是八面玲瓏,你倒好,偏偏反著來,一回來便拿了白髭老叟,觸那修文院的霉頭,又下令整治殿里的風氣,惹了不少下屬的不快……”
陸曜哪里不知道這樣的道理,可是圣壽讓他回天庭,就是要拿他當把利刃去與李氏對抗,若他不敢挑修文院那些人的錯處、不敢觸這個霉頭與修文院硬碰硬,只怕圣壽會改變主意拿他做個一次性的武器。陸曜又發(fā)覺,陸承蕭身為散仙,不入天庭編制,卻對天庭的事能及時掌握,著實有些可疑。
“……今日他們有意誣陷,你也瞧見了,人若有權,自然能讓人空口捏個錯兒按你頭上,還好是你運氣好,人沒死,又有師侄幫你,你將平日的牙尖嘴利使出了十二分,才為自己脫了罪,如若不然,即便是輕的判上個幾年,曾被關了天牢的人將來再升遷可就難了?!?p> 要知道陸曜當時被天兵押入天牢那一刻,腦袋里就一個念頭:回去又要被陸承蕭念叨了。沒有辦法,自己若是不讓她念叨,只怕她又要怪他分明是關心還不領情,陸曜萬般無奈只能口中稱是,說自己以后一定改,若稍微沒注意,反駁了她說:“你瞧那修文院里的,有許多人曾是受過罰的,進天牢幾年也只是一般程度,不是照樣升品級漲俸祿?!?p> 又招來陸承蕭的一通說教:“你哪能與修文院的比,也不看看你說的那些個,不是姓李就是姓嚴,要不就是李嚴的親友,再不濟也是姓韓,你哪里能與他們相比,玚州陸氏本已不及人家家底兒后人丁興旺,沒個當大官的親眷幫襯,又因承言弟弟的事……”
陸承蕭因母親去世的早,自幼由母親陪嫁過來的宮女帶大,不善攻讀詩書,平日里盡愛聽宮女們講些天宮中的妃子們爭斗的故事,喜歡看人你爭我奪糾纏不休,自詡深諳人性之惡,不齒那些心思單純實則愚蠢的呆書生。大了之后認識了些天界的權貴,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想聽些秘聞,見人面和心不和,就想在其中稍作勸解,鼓勵他們莫再受氣順從本心,看看他們究竟是真的窩囊還是故作仁義良善,既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斡旋其中也兩邊賣了人情得了好處。
陸承蕭參與驪王謀逆之事純粹是一時糊涂,當初圣壽為驪王出謀劃策,知驪王有意與魔族合作,為使梅山斷能順利出關,則必要從玚州下手,既然要動玚州,必先從陸曜下刀,因陸承蕭成日里愛與山妖精怪一處玩耍,圣壽借機雇了幾個,叫他們常在陸承蕭面前念叨所謂的“天界秘辛”,說那玉帝是如何的背信棄義,又說玉帝實則背地里貪了本應給陸家的許多封賞。
眼見著陸承蕭聽信了,精怪們又在她面前說驪王的厲害,又講玉帝這般待驪王,他若有謀逆之舉倒也情有可原,設想倘若驪王反,定能在幾年內(nèi)將天庭收入囊中。
陸承蕭平日里閑散慣了,不愛看那些個書,別人如何分析局勢她便跟著人云亦云,偶爾還有可能記岔,如今被精怪們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為那開國的功臣的身份和好處,也為那少年人的一點叛逆心氣,她腦子一熱,便將記了殘識陣的手札獻給了圣壽,又幫著找借口,在府上安插了幾個細作,待事后冷靜過來,心知自己犯了謀大逆的錯,只是覺得如若自己將事情說出去,只怕要被陸曜把腿都給打斷了再送到天庭當逆賊處理,只得硬著頭皮掩護著那些細作,期盼驪王早日一統(tǒng)三界。
彌生本是派了霍辜前去打探消息,怎知聽人說霍辜自己就被抓了去,細聽來,才知道是霍辜干的壞事,借機嫁禍陸曜不成還在披香殿上叫人指出來。彌生思來想去,又恐陸曜因霍辜是自己同鄉(xiāng)而遷怒于自己,又見如今陸曜無事,想來有些勢力支持,他怕是還會統(tǒng)領刑獄司一段時間,為保頭上烏紗,彌生索性把心一橫,將案子照著陸曜的判法判了,又命令手下的那幾個今后對陸曜布下的任務必須及時盡快完成。
真武殿中其他人見了彌生此舉,又聽陸曜下令整肅天牢紀律,為保自己不做那出頭之鳥,亦紛紛埋頭做起自己的分內(nèi)之事,不再鬧騰了。
卻說威德真人自披香殿回來后,馬上將派出去的家仆拿來責問,那家仆跪在地上連喊饒命:“真人有所不知,我的確是一得了真人的信兒就帶著一隊人往那宣肅真君的家里去了的,只是到了門口,他府上守衛(wèi)的不讓我進去,我說我是受人之托,將宣肅真君的東西送過來的,誰知守衛(wèi)聽了話沒讓我進去,又去請來了個看似他們頭兒的人,那人問我是何物,我道是宣肅真君的東西,那人追問不休,我已是盡己所能地暗示說那是有人送于真君的禮物,哪曉得那人看也不看,一口咬定是我送錯了地方,我與那送金的隊伍原是有個后手,本想就地將箱子打開了讓他查驗,趁機叫百姓們都看看,哪曉得未等我動手,那人便命令府上的守衛(wèi)拿出刀來要抓捕可疑人員,小的沒有辦法,唯恐暴露了真人,故速速帶著人離去了?!?p> 威德冷笑道:“當真是廉潔至如此?”家仆跪在地上忙點頭。恭元見了,直笑:“如果是光明磊落,又何必如此謹慎,想來還是畏首畏尾更多些。”
“如此警惕,只怕是府里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罷?!蓖碌?。恭元譏諷:“方才才在披香殿上吃了癟,想動沒動成,已是打草驚蛇,,不如換一個下手。”
威德心中不悅,分明是恭元設計嫁禍人不成,自己不過是出了些小的紕漏,就說的好似自己去害人還失敗了一番,著實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