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看,那于姑娘到了!”不知誰喊了一句,路上的行人紛紛朝遠處的那一頂轎子望去。老嫗拍了一下女子的手臂,抬手指了小轎道:“瞧見了嗎,轎子里的那位便是那柴二娘今日要請的人,生了神仙般的相貌,世上少有的詩才,與那甄家的二公子青梅竹馬再般配不過,可偏偏就父母雙亡家道中落,叫柴家與甄家訂了婚事,把甄二公子聽了氣的暴斃,于姑娘也出了家,可笑這人表里不一,看柴二娘平日里對于姑娘多有照拂,哪曉得背地里是個奪人良緣的主兒?!?p> 邊上的青年卻聽了直搖頭:“不是說去報信兒的時候人就已經(jīng)死了嗎,說不定人家甄二公子對這婚事中意的很,待娶了柴二娘重振了家業(yè),再納了于姑娘享齊人之福,豈不美哉?”
凡人眼里看到的不過是一頂轎子,在陸曜與玉瓊的眼中,地下冒出了兩個鬼差,拿著一張地府的批文宣告文清神君渡劫刑期結(jié)束,將文清的元神從肉身勾出,帶著他沉入地底。邊上有幾個人亦施展法術(shù),跟著飛身下了地府,從穿著上來看應(yīng)該是哲孝大仙的家仆。
眾人當然不知道此時轎中人已去,那柴二娘盡地主之誼出門相迎,卻在仆人掀起轎簾那刻見到了身著僧衣安詳圓寂的于姑娘。一時間慟哭聲,尖叫聲,喚人聲亂作一團,吵吵鬧鬧的不成樣子。樓上的戲子聞聲也探出頭來看個究竟,哪曉得那酒樓的上的欄桿年久失修,禁不住一眾美人憑欄,只聽得“吱呀”一聲,伴著數(shù)位戲子的尖叫,欄桿突然從樓上掉下來,樓下的人紛紛閃避,柴二娘閃避不及,給砸了個正著,血濺當場。
場面變得更加混亂,有膽大者上去試柴二娘的鼻息,發(fā)現(xiàn)其已咽氣,眾人皆悲痛不已,掩面而泣。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老嫗驚怖不已,靠著墻順了半天的氣,面色方恢復(fù)了,還不忘與身旁的人說:“你瞧見了吧,我就說這人又不是神仙,哪里會無緣無故地掏自己腰包去施舍別人,都道善惡終有報,想必暗地里也沒少做傷天害理的事兒,要不怎會好端端地叫人砸死,落個橫尸街頭的下場?”
她不知道在自己順氣的那會兒,一縷青煙自柴二娘后頸升起,裊裊往天上飄去,于萬千浮云中逐漸匯聚成一個人形,此人頭戴紫金步搖冠,鬢如綠云堆,肌膚似冰雪,丹鳳眼,俏蛾眉,瓊瑤鼻,生來傾國傾城貌,西子鄭旦難相較。身穿蜜合色靈芝紋衫,中衣曲領(lǐng),下著二色金紅緞裙,腰白玉帶,外罩一件盤金朱紅葫蘆紋廣袖衫,祥云籠罩,原是天庭真武殿巡防司獻惠莊順元君。
獻惠恢復(fù)了真身,笑盈盈地上來與二人打招呼,全然不像是剛剛被人砸死了的,三人寒暄了幾句,陸曜突然注意到,剛剛那些疑似家仆的人有一個又被幾位仙家攔住了,像是在詢問些什么,被攔住的連連擺手搖頭,最后直接跑了,仙家沒有辦法,在那于姑娘的尸身邊上來回踱步。玉瓊順著陸曜的目光看去,問道:“那些是什么人?”
陸曜皺眉:“留在那的幾個似乎是明康真君家的人?!鲍I惠聞言也瞧了瞧:“說來奇怪,我下凡時為了好找景行,留了些法力在眼中,誰知卻發(fā)現(xiàn)明康真君也轉(zhuǎn)世了,成了本地甄家的二公子,本以為是來渡劫或歷練的,誰知不久就暴斃身亡了?!标戧着c玉瓊聞言,又想起方才聽那些凡人的閑話,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便明白了那仙家為何打聽于姑娘的魂魄去向。
話雖如此,陸曜還是不解明康為何突然轉(zhuǎn)世,他不僅沒聽明康提起過,而且在他的印象中,明康還笑過那些下凡歷練的神仙:“花會凋,月會殘,美人色漸衰,美酒將飲盡,這神仙當?shù)暮煤玫模氩婚_要去過那種苦日子,真是呆子。”
自獻惠回天庭后,眾人算是輕松了不少,因成桓南拒叛軍于天河,武平在渭澤清魔族,如今玉帝要召集六殿會議就得讓陸曜頂上,陸曜在會議前就免不了與其他神仙相遇,亦免不了聽著幾位大神對兩邊的戰(zhàn)役紙上談兵夸夸其談,若問陸曜看法,陸曜還得表面附和一下,要多謝各位前輩擔憂,真武殿定會保天庭無恙三界太平,然后趁機感嘆一下最近兩邊糧草供給不足軍餉未到,適當?shù)仃P(guān)心一下大仙們近來稅收可否順利、武器建造的進度如何。
會議例行討論天廷的重大事宜,談到戰(zhàn)況,成桓那邊已經(jīng)穩(wěn)定局勢,預(yù)備將叛軍在凡間所占的州府奪回,使其失去軍需供給來源??晌淦侥抢飬s毫無進展,最近的戰(zhàn)報中都是匯報斬獲了多少敵軍的人頭,沒能抑制住玚州邊境蠢蠢欲動的魔族,渭澤也是一片混亂,如此舍本逐末,自然是遭到諸位神官的指責,陸曜心態(tài)良好,聽完了神官與玉帝的批評,回去后心平氣和地寫了書信將天庭的旨意傳達給渭澤那邊。
玉瓊聽了卻是十分不滿:“分明就是嚴真君貪戀殺敵不司本職,緣何讓整個神殿都替他挨罵?!笔窒聨讉€仙童見她柳眉倒豎,嚇得大氣不敢出,原來玉瓊仙子當年曾是凡人,只因凡間戰(zhàn)火四起,敵軍圍了她所在之城,此地也有朝廷的駐軍,那領(lǐng)兵的將軍便下令,要那手下的將士每人每戰(zhàn)必須斬落敵人十個,若人頭不夠的,即斬首示眾。
可惜那將軍在領(lǐng)兵方面并沒有什么特別大的天賦,以至于數(shù)日沒能擊退敵軍,他手下的將士們并非每人都有殺敵十個的能力,有的老實,便一開始被處死了,為了不死,有的砍下己方士兵的頭顱偽裝一番以充數(shù),有的暗中花錢買城里剛死之人的頭顱,后來剛死的尸體不夠了,只能買些不大新鮮的,如此一來便漏了餡,自己的頭身也分了家。那些怕露餡的,就偷偷殺那些因戰(zhàn)亂流離失所的百姓充數(shù),一時間城中人數(shù)劇減。
如此行徑自然是天怒人怨,該軍便被天庭判了疫刑,不料瘟疫蔓延至百姓中,使得人人驚慌,為了讓上天收回天譴,百姓們決定設(shè)攤祭天,燒死了一位無辜的少女,少女心中有怨,魂魄闖出酆都,卻恰巧遇見了獻惠元君,元君憫其遭遇,雕玉作仙身,收其為徒,便成了今日的玉瓊仙子。
陸曜知其憶往事不快,只得巧言寬慰,還說自己有請求玉帝給天兵漲俸祿,玉瓊一聽雙目放光:“師伯如何說的?”
“我告訴陛下,近年來天庭征天兵越來越難,都是大家覺得天兵活多俸祿少,盡是些圖有力氣不知禮義不通文墨的糙漢,若能提高天兵俸祿,同時也提高對天兵的要求,或許能解此難?!薄澳潜菹峦饬藛??”
“沒有,都說如今軍餉還未湊齊,哪里顧得上這些?!?p> “那軍餉的問題解決了嗎?”
“未曾?!?p> 玉瓊才剛高興起來,聞此言又長嘆一口氣,待時辰一到,就帶著幾個天兵下凡間例行巡查去了,哪曉得玉瓊面露兇色實在可怕,不過是駕云掠過一座山頭,便將山中藏匿多日的逃犯嚇得往外逃,玉瓊眼尖連忙追了上去,那逃犯原身是頭棕熊,逃出了一座山又往另一座山頭鉆,慌亂中入了山深處,一頭撞在墻上,墻倒了,熊也暈了。
玉瓊等人忙將逃犯綁了,再一看那立功的墻,原是一座年久失修的道觀的院墻,再往屋內(nèi)看時,卻見兩具套著道袍的白骨,一具趴倒在地,另一具仰面躺著,脖子斷了部分。一位天兵突然叫起來:“這不是衫珊山嗎,這道觀莫不是鷓云道長的?”他這一叫,在場的眾人都反應(yīng)過來,又有一個大叫起來:“那拂塵!不就是那個三千年什么樹的藤做的鷓云道長從不離手的那把嗎!”
玉瓊聽那二位天兵介紹,鷓云道長是在潛州有名的一位散仙,相傳他脾氣古怪,不善與人交往,最喜歡收集奇珍異寶,與妻子水鴣道長感情深厚,二人隱居于衫珊山有數(shù)百年之久,百姓也不曾去叨嘮。玉瓊與幾名天兵小心的上前查看,發(fā)現(xiàn)那具脖子斷了的白骨,創(chuàng)口整齊干凈分明就是被人一刀劈開的,邊上還放著據(jù)說是鷓云道長從不離手的拂塵,既然是散仙遭人殺害了,便在真武神殿的管轄范圍之內(nèi),玉瓊忙讓人將逃犯帶回去,同時通知殿里多派些人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