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六十年年末將至,自從妖妖墜樓后的這半年里,和珅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做事依然狠厲,可是做人卻內(nèi)斂了很多。
顒琰成為儲君已是公開的秘密,只差了乾隆親口宣布,可是在這樣的關(guān)口,朝內(nèi)文武百官都在巴結(jié)討好顒琰,獨獨和珅不作為,沒有刻意的討好,也沒有執(zhí)意的疏離,讓人猜不透,看不透,難琢磨。
“老爺,您……”劉全看著和珅,欲言又止。
和珅則是悠閑地喝著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你想說什么,便說吧,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呵~”和珅吹著茶。
“奴才打聽到,昔日與您交好的一些官員都……倒戈,投向了十五爺?!眲⑷贿呎f一邊察言觀色。
“官場之上,哪有交好之人,不過是利益使然,眾人皆知,我與十五爺不和,自是不愿得罪新君。只是,只是萬歲爺尚在,他們暫且動不了我,放心吧,我這條賤命,尚可多活幾年?!彼频L(fēng)輕地分析著,像是在討論別人的事情,與己無關(guān)。
“那,咱們就什么也不做了嗎?”劉全不甘心。
“負(fù)隅頑抗罷了?!焙瞳|放下杯子,站起來,走出屋子,劉全緊隨其后,望著這四方的天地,“劉全,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劉全不明所以,“快三十年了?!?p> “三十年,半輩子啦!”他拍拍劉全的脊背,讓他弓著的腰身,挺了起來,“沒想到陪我到最后的人,只有你……”
“老爺……”劉全突然哽咽,到口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
嘉親王府內(nèi)。
“王爺,妾身……”說話的是顒琰的嫡福晉喜塔臘氏,是一位溫婉賢淑的女子。
“起來,你身子不適。懷著身孕就不要總行這些虛禮了?!鳖勭χ鴮⑺龅缴磉叺囊巫幼?。
“無礙的,哪兒就那么嬌貴了,當(dāng)初生下兩個公主和綿寧時也沒有……”喜塔臘氏笑著打趣他。
“不一樣,當(dāng)初生頭胎時,你就身體受損,后來又接連生下莊靜與綿寧,已經(jīng)讓你的身子大不如前,如今你再度有孕,我怎能你不擔(dān)心?”顒琰皺著眉頭看著她的肚子,“這小東西是不是總是折騰你?”
“是呀,可調(diào)皮了,就跟莊宜一樣……”提起莊宜,忍不住的悲傷,那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很可愛很調(diào)皮的女孩子,可惜不幸夭折?!盃?,我想,肯定是我們的莊宜回來了?!毕菜D氏溫柔地?fù)崦亲?,眼里是化不開的寵溺。
“嗯,一定是她?!鳖勭肫痖L女,幼小而夭,委實可憐。
“好了,不說她了?!毕菜D氏用娟帕擦掉眼淚,掩去眼里的悲傷,蒙上笑意?!澳俏还媚镄蚜?,一直吵著要見您,爺,您看?”
“她,可還好?”顒琰說話有些遲疑。
“很好,本就沒什么大礙,這幾個月來好好將養(yǎng)著,身子倒是壯了很多,只不過……”喜塔臘氏拿捏著分寸。
“只是什么?”顒琰擰著眉。
喜塔臘氏低眉順眼間,偷偷撇了一下他,然后又說道,“那姑娘最近想逃跑,被守衛(wèi)們抓了個正著?!?p> “呵~長本事了!”顒琰臉上笑著,眼里卻像是淬了冰。“我去看看。”說完抬腳就走。
喜塔臘氏扶著肚子,小跑追上去,“爺,您等等臣妾……”
后面伺候的丫頭們見她們的福晉跑著,心里著實慌了一把,趕緊上前扶著,“福晉,您慢點兒,當(dāng)心自個兒肚子……”
顒琰停下腳步,“胡鬧,你追上來干什么,不知道自己什么身子嗎?”
喜塔臘氏見他生氣也不惱,“爺,臣妾擔(dān)心您,讓臣妾跟您一起去吧?”她眉目含情,憐星點點,讓人不忍拒絕。
“好,我扶著你,慢點走?!鳖勭f著便去扶她。
“爺,別。不合規(guī)矩,讓下人們看了笑話。”臉上盡是嬌羞。
“爺愿意!”
隨從的丫頭小斯們都忍著笑,自家王爺就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卻是極寵著自己的福晉。
來到偏院,顒琰收斂了剛才的情緒。伺候著的丫頭們上前請安,“王爺吉祥,福晉吉祥!”
“起來吧!”顒琰說完,喜塔臘氏也點頭示意,“怎么都在外邊,不進去伺候著?”
丫頭們一聽王爺?shù)脑挘鱾€都覺得委屈,“噗通~”齊齊跪下。顒琰皺眉,“這是何意?”
“王爺,不是奴婢們不盡心伺候,只是屋里的主子不讓我們靠近,我們一進去,她就會摔摔打打,奴婢們,實在是……”欲言又止,像是受盡了委屈。
“啪啪啪……”顒琰走過去推了推門,推不開,便拍了拍門。
“滾~”里面?zhèn)鞒鰜韹扇醯穆曇?,有氣無力。顒琰眉頭皺的更深了,然后“當(dāng)~”的一聲,踹開了門。
“你……”
“你……”
兩人四目相對。
“怎么養(yǎng)了這么長時間了還是如此病弱?”顒琰看到她抱哈出的臉色,心里像是燃起了一團火。
“不是說比之前壯實了一些嗎?怎還如此?”顒琰說話看著喜塔臘氏。
喜塔臘氏接受到他的目光,心里猛地一沉,可是臉上依然淡定溫婉,“是呀,前幾日我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這么幾日就成了這樣?鵲香,你說?!?p> 跪在地上的一個丫頭慌了神,向喜塔臘氏求救,可是喜塔臘氏連個眼神也沒給她,小丫頭咬著嘴唇,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回……回……回王爺,奴婢……是這位姑娘前幾日想要偷偷逃跑,奴婢……奴婢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在她的飯食里下了一些……一些軟筋散……”聲音顫抖著,越來越小,可還是一字不落的落進了他的耳朵。
“混賬,拖出去,杖責(zé)二十,然后拖出去賤賣了。”
“饒命呀,王爺,奴婢再也不敢了……”那丫頭聽完,癱瘓在地上,然后便開始嚎啕求救,見求顒琰無用,便轉(zhuǎn)頭向喜塔臘氏,拉著她的衣角,“福晉,您救救奴婢吧,求您了,奴婢都是為了……”
“哎呀……好痛……”喜塔臘氏捂著肚子,臉色蒼白。
“福晉……”身側(cè)的丫頭嚇壞了,趕緊扶著喜塔臘氏坐下。“還不趕緊將這礙眼的東西弄走!”說著使眼色,將鵲香拖了出去。
“怎么了?好點沒?”綠梅將喜塔臘氏扶住,另外一個小丫頭搬出一把椅子讓她坐在椅子上。
“好多了,剛才鵲香扯了臣妾的裙角,臣妾被嚇到了?!闭f完,顫抖著撫摸著肚子,像是在安慰肚子里的孩子。
“綠梅,你扶夫人回房休息,敬忠,趕緊去宮里請了太醫(yī)過來?!鳖勭鼟哌^她的眉眼,沉聲吩咐著。
“那臣妾就先回去了?!毕菜D氏虛弱地站起來,向他行了一個大禮。
“嗯,去吧,你們小心伺候著?!?p> “是!”
丫頭伙計們散去,留著他們兩個對峙。就那樣看著,誰也沒有說話。
顒琰看著她,終究沒忍住,“還好嗎?”
“為什么?”
“嗯?”
“為什么救我?”
“沒有為什么?想救就救了?!鳖勭鼘λ脑捄懿粷M意,擰著眉看她,眼里卻是盛滿擔(dān)憂。
“他……怎樣了?”
“呵……你還真是沒良心!”顒琰突然就被她的話氣笑了。自己費盡心思救下的人,對自己竟然沒有一句感謝,還心心念念其他的男人,真他媽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