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難測,所謂合作,不過是與虎謀皮罷了。與一個主宰者談條件,最后或許會輸?shù)暮軕K,可是不搏一搏,又怎會甘心。
『憐卿閣』落成,滿京城都知道和珅娶了一房妾室,待之卻如夫人,寵愛之至。妖妖成了和府里最大的笑話。
“哎呀,這樓可真氣派……”
“從沒見爺對誰如此的呀,就連……”突然聲音變得特別小,兩個人附耳說著悄悄話。
“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自從馮霽雯去世后,后院里人仿佛解放了被壓抑的天性,彼時都裝的像大家閨秀,而今卻都露了本來面目。
妖妖自是知道自己在這府里的尷尬位置,她的年齡最小,早些年雖算不得獨(dú)寵,卻是和珅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現(xiàn)下有了吳卿憐,她就像是被打入了冷宮。
“小夫人,您別聽他們嚼舌根子,他們就是嫉妒您?!彪僦参恐凰菩×鴥耗前阈男匀谀樕?,臉上只是隱隱透著些許不悅。
“嫉妒我什么?嫉妒我不得寵嗎?”妖妖但是覺得有些好笑,“胭脂,我不在意,從別人嘴里說出來的十有八九沒什么好話,他們愿意說便說去吧,嘴在他們身上,咱們可管不著?!闭f完,妖妖便笑著向那群人走過去。
眾人見她過來,也都閉了嘴,雖然不服氣,可是也得恭敬著。
“小夫人,安!”
妖妖打量著她們神色各異的臉,笑著問,“姐姐們,是在說什么笑話嗎?不妨也說給我聽聽,獨(dú)樂樂不如眾樂樂,不是?”
一時無語。
“你們看看,這憐卿閣可真是漂亮,氣派呀!”妖妖看著眼前的建筑,臉上笑著,心里卻酸著。無論怎樣的情意吧,付出至此,都是別人妄想不到的吧?
“可不是嘛!”黑玫瑰捻著酸說著,想當(dāng)初她進(jìn)府時,也是很轟動的,只不過如今新人壓舊人,時過境遷了。
有了黑玫瑰的開頭,其他人也跟著開始討論品評。心里眼里無不羨慕,包括妖妖,她也很羨慕,羨慕這些人可以明目張膽的吃醋嫉妒,而她卻死要面子活受罪。
“小夫人,老爺讓您過去一趟?!眲⒅倚⌒囊硪淼卣f。
妖妖覺得他神色不對,皺著眉問道,“怎么了?”
“奴才不知,只是老爺在生氣……”
“我馬上過去!”妖妖思忖著他可能生氣的情況。最近自己也沒有給他添堵呀,凡事繞道而行,盡量避免,唉~男人心,海底針呀!
來到前廳,和珅正獨(dú)自一人在喝著茶,妖妖沒讓胭脂跟著,自己一個人走過去,悠悠地坐在他一旁,“老爺叫我有事?我記得我最近可沒惹你和你的心尖寵?!?p> 和珅聞言,眉心緊蹙,壓制著內(nèi)心的酸楚,沉聲道,“妖妖!”
兩個人對望著,卻好像過往都在流逝,彼此的眼底都已不復(fù)當(dāng)初。
“你叫我來所謂何事?又為何事氣惱?”終究不忍心他蹙著眉,上前撫平?!拔液孟窈芫煤芫脹]有這樣看過你了!”
“萬歲爺宣你進(jìn)宮!”
“為何?”
“不知!”
“所以你是為此生氣?”妖妖挑眉。
“是!”輕咳一聲,“我不喜歡這種不在掌握的感覺。你予我為妻,我便不能不護(hù)你周全!”
“為妻!”妖妖薄唇細(xì)細(xì)讀著這兩個字,不是為妾,是為妻,所以,值得了。
“和珅,你可愛吳卿憐,似愛我這般?”妖妖還是問出了心底的話。
“不似!”
“如姐姐般?”妖妖說的是馮霽雯,他的正妻,患難與共,生兒育女,生死相守的女人。
“不如!”
“好,那就好!幾時入宮?”妖妖藏起眼里的淚水,笑著問他。
“即刻!”
或許兩個人都知道,事態(tài)嚴(yán)重,否則,乾隆怎會無緣無故詔見她,她不過是和府里最普通的存在,一個婦人罷了。
“你的生辰快到了,我給你準(zhǔn)備了壽禮,放在了‘梅齋’,你記得去拿?!边@或許是我最后一次給你送壽禮了吧!妖妖兩后半句隱在了心里。
“我等你親自送!”他說的話語氣很重,不容置喙。甚至連眼里都泛著紅。
妖妖被宮人指引著來到了御書房。
“民女豆蔻,叩見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妖妖俯首虔誠。
“豆蔻?”乾隆玩味地念著她的名字,“你果真是豆蔻嗎?”
妖妖驚的猛抬頭,定定地看著他。乾隆雖然八十歲高齡了,可是帝王的君威使他依然挺拔威嚴(yán),那雙眼睛始終清明狠厲。
“朕生在這帝王家里,什么樣的爭斗沒見過,什么樣的陰謀沒經(jīng)歷過,若不然,朕又怎會成為這普天之下的王!”他傲世天下萬物,生而為王,所經(jīng)所歷,必是常人不及所想的。
妖妖很快便恢復(fù)鎮(zhèn)靜,苦笑一聲,“原來一切都在您的五指山中。”既然一切都攤牌了,妖妖也大膽起來,直視著他,“不知道萬歲爺詔民女進(jìn)宮所謂何事?”
“呵呵……你倒是有些膽識!如此看著朕,不怕朕殺了你嗎?”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狠的話,這便是帝王了吧。
“民女自是惶恐,可,既然死,民女也想死的明白些?!毖龖B(tài)度虔誠,心里卻不卑不亢。
“說實(shí)話,若不是你早已入了和府,你與小十五倒是般配,只可惜,命運(yùn)總有它自己的安排。你既已為他人妻,便不該再招惹他。朕皇嗣雖比皇阿瑪?shù)亩?,卻始終不及圣祖爺?shù)膬鹤觽儭!彼麌@息著,神情有些悲傷,“如果朕的兒子們猶如圣祖爺?shù)?,斗一斗也未為不可,可惜??!或許是朕活的太久了吧……”
妖妖看著他從剛才一個狠厲的君王到現(xiàn)在一個無力的父親,突然有些同情他。康乾盛世馬上就要過去了,而這余輝又能庇佑多久呢?終究阻止不了它走向腐朽和衰敗。
“小十五太過優(yōu)柔寡斷了,可是他有帝王之心,所以朕得幫他一把,而你便是這墊…腳…石。他為了你多次忤逆朕,可見你在他心里的位置?!?p> 此刻,妖妖似乎懂了,“為什么?您不是最信任他嗎?”妖妖艱難地問出口,他不敢相信,竟然是乾隆要除了他。若他知道了,他一生效忠的帝王,卻始終忌憚著他,甚至要?dú)⑺?,他該有多痛心絕望?!八冀K效忠于您,從未有反心?!?p> “朕除去這帝王之身,還是一個父親,父愛子,必為其計(jì)深遠(yuǎn)!從前他或許會因朕的偏愛而輔佐顒琰,可因?yàn)槟?,朕不能冒險?!鼻z憫地望著她。
妖妖癱坐在地上,止不住地苦笑,自古以來,人們論事都以女人為代價,所以才有了紅顏禍水一說,從不想,自己也會被納入這禍水之中。
“陛下打算讓臣女如何?”妖妖無力地開口。
“今日所談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朕希望你自行了斷?!弊肿志渚浣允堑弁醯陌詺狻?p> “您就不怕,我會告訴十五爺嗎?”妖妖雖然知道必死無疑,可還是忍不住膈應(yīng)他?!澳仓朗鍫攼勰轿?!”
“你不敢!”乾隆突然就笑了,“顒琰雖然愛慕你,可是你更愛和珅,你不敢拿他的生命開玩笑。朕允你,只要朕活一日,他便太平富貴一日?!?p> “好,成交!”原來呀,歷史的軌道永遠(yuǎn)也不會因?yàn)檎l而偏。
妖妖出了宮,沒有直接回和府,而是去了梅齋。她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綠油油的梅樹,不復(fù)當(dāng)初花團(tuán)錦簇的情景。她走進(jìn)去,細(xì)細(xì)撫過每一棵樹,就像在重新演繹他們的過往。
在層層綠意的深處,竟然悄然開放著一朵朵的梅花,這讓妖妖既欣喜又難過?!澳闶莵砼c我送別的嗎?可惜,我不能親口與他話別了,我也好委屈的呀,我稀里糊涂來到這里,愛上他,可他給了我好多委屈,如今我又要稀里糊涂的死了,唉~”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便是了無生機(jī)的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