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人跡罕至的半山腰上坐落著三間竹屋，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曬滿了各式藥草。
身著民族服飾的長發(fā)女子，伸手喚回咬在姜幾道虎口處的小青蛇，寡淡的面容陡然揚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試探著問：“道長，你那兒子病了？”
被蛇咬了一口后，姜幾道瘋狂地甩了甩手，見她冷不丁將話題轉(zhuǎn)移到姜離身上，心中頓時咯噔了一聲，連忙笑著擺了擺手。
“沒有，沒有的事兒。”
“可我方才明明聽見你要替他找巫醫(yī)啊。姜道長，你可真不厚道，我這么醫(yī)術(shù)高超的巫醫(yī)擺在你面前，你還不要？快！說說你兒子到底怎么了?！?p> 面對步步緊逼的人，姜幾道艱難地吞咽了下口水，下一秒就想從這里溜走。
然而還沒等他付諸行動，桑榆便先一步揪住他的衣領(lǐng)，始終揚著嘴角，帶著她的寵物慢慢靠近。
“道長，我勸你還是趕緊坦白吧，否則，小綠可真要咬你嘍?！?p> 她用最無辜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想逃也逃不掉的姜幾道只能乖乖地坐回去，一手握著酒葫蘆，低著頭眼珠子飛速轉(zhuǎn)動，不過片刻迎頭色瞇瞇地笑著。
“他啊，他的病你治不了。”
“你在懷疑我的醫(yī)術(shù)！”
“沒有！絕對沒有。”姜幾道求生欲極強地搖頭加擺手，舔著臉拍彩虹屁，“您的醫(yī)術(shù)天下第一都不為過，不過……他確實不是得了什么重病?！?p> 當初跟七爺聯(lián)合搞這么一出，說要找巫醫(yī)才能解決，也只是為了安撫姜離。
實際上，他的眼睛本來就長那樣，只不過被人暗中破壞了封印，現(xiàn)在處于即將解封的狀態(tài)罷了。
這種情況下，巫醫(yī)又怎能隨意出面，到時候要治不好，不也是砸了她自己的招牌么。
所以他就趕著年節(jié)前先來通個氣，讓她今年就別往天門街湊熱鬧了。
巫醫(yī)凝視他半晌，收手吹了兩下指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要我說，你們也真夠繞的，直接把真相告訴他不就完了?！?p> 話落，院中只余瓦罐兒內(nèi)的沸雪咕嘟冒著熱氣的聲音，周遭壓彎樹枝的積雪啪嗒一聲，掉落。
姜幾道久久未曾回答。
喝一口酒，呵出一口白氣，像是嘆了一聲又一聲。
真相，有的時候真不如不知道。
至少現(xiàn)在的生活，還能落得個念想。
——
“姜離，你是要在這里過年了么！”瞧他抱著個手機，臉色不是很好看，墨歸叼著棒棒糖滿懷激動地上前。
他們又能在一起過年啦！
“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也只能這樣了?！?p> 山上的路不好走，下了雪更加如此，要是老頭子在，兩人還能去鎮(zhèn)上買買年貨，只他一個人的話，買什么都無所謂了。
得知他會留下，墨歸高興地搖了兩下尾巴，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瞬間變了個樣兒，變得極其糾結(jié)，既想讓姜離留下跟自己一起過年，又不想他待在這兒遇到某只可惡的妖。
要不趕在過年前做了那只妖得了。
七爺率先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遲疑片刻對姜離解釋：“過年前兩天，天門街會進行一次大掃除，不止是衛(wèi)生，還要對居住在天門街內(nèi)的妖進行等級，簡單點來說，就跟人口普查一樣，這里也要進行妖物普查?！?p> “而這一任務(wù)……”七爺極快地掃了眼旁邊的貓，接著繼續(xù)道：“歷來由街道委員會負責(zé)，三青閣從旁協(xié)助?！?p> 聽到最后一句話，姜離算是明白了，也就是說今年這項任務(wù)落在他頭上了唄。
不過人口……妖物普查應(yīng)該也沒什么難度吧。
既然是每年的傳統(tǒng)，他做就他做。
說來，他還從沒跟街道委員會的打過交道，那到底會是一群什么樣的妖呢？
“這件事每年都是我去做，姜離你不用插手。”墨歸中途打斷他對街道委員會成員的幻想，一臉不情不愿卻還是要去做的表情。
她才不會讓那個家伙有接近姜離的機會。
姜離聽聞倒是很想應(yīng)下，但一看她那張恨不得咧開尖牙的臉，內(nèi)心直打鼓，就她現(xiàn)在的表情還不得將其他居民的腿都給嚇軟了。
見七爺也沒說什么，姜離就算對此表示擔(dān)憂，也不會閑的給自己亂接活兒。
但畢竟是第一次在外面，跟除了老頭子以外的人過年，想想還是挺激動的。
自己給自己搬了個小馬扎坐在炭爐旁，閑時哼兩句，抱著書抓緊時間復(fù)習(xí)。
他倒不是好學(xué)上進，只是期末要是考得好，來年還能拿到最后一期獎學(xué)金。
有錢拿，何樂不為。
瞧他得知要在這里過年后這么高興，墨歸也就勉強收起了不滿的情緒，將突然想起來的狗東西從腦中踢出去。
一人一貓圍坐在尚未熄滅的炭爐邊。
一個看著書。
一個，看著人。
——
“姜離！”
翌日中午，姜離打著哈欠從宿舍出來，走去食堂的路上，又被神出鬼沒的黎暖給攔下。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之前發(fā)高燒住院的女孩兒病情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被車撞的那個傷勢也已有所好轉(zhuǎn)，其他幾個玩過筆仙的也都沒什么事了。”
“是么！那就好?！?p> 被她一驚一乍嚇習(xí)慣的姜離，在聽到所有人都平安無事后，松了口氣。
“我替她們謝謝你?！?p> “謝就不……”姜離話沒說完，就見黎暖從身后拎出了一杯奶茶。
“咦？你方才說什么？不用謝？”黎暖說著將遞出去的奶茶又慢慢地給收回去，然而還沒等她完全收回來，便在中途被人截走。
“我沒說啊，誰說了。”
黎暖：……
算了，給你留點臉面，不拆穿你。
“你看這也快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吃個飯？”黎暖伸手指了指他正準備進去的食堂，都已經(jīng)到了這兒，她都已經(jīng)這么說了，應(yīng)該不會拒絕她吧。
“當然沒問題。”
拋開她那晚戲耍自己的事不提，能跟這么一位大美女吃飯，該是他的榮幸。
兩人就在一樓打了份再普通不過的飯菜，坐在此刻人還不算太多的食堂角落里。
“對了，上次那只貓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啊?！?p> 自從墨歸出現(xiàn)在她面前之后，她那一整晚都沒睡著過，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一天能看到那個世界的生物。
黑色的耳朵，應(yīng)該是只小黑貓，脖子上還戴著鈴鐺，看著怪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