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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鴉樂園

第097章 名古屋的海

幻鴉樂園 漆原千律 3979 2022-04-21 21:44:52

  黃昏時分,名古屋港。

  安清律剛才和神代琉璃一同觀看完名古屋御園座的歌舞伎表演,有些驚悚的是在那里表演的無一例外是NPC,可偏偏是這樣的NPC,卻演出了一起完美的舞臺劇。

  這會兩人在港口邊上散步著。

  附近的一座小學校人去樓空,轉(zhuǎn)頭望去寂靜的操場上空無一人。

  寂靜游樂場中的摩天輪緩緩旋轉(zhuǎn)著,卻沒有任何載客,它在夕陽中被放大,巨大的影子投影在港口的地面上,仿佛將安清律的身影包裹在其中。

  步行在如今的名古屋內(nèi)很難不感受到孤獨和壓抑,但大海的浪潮好像沖刷了一切,讓安清律尤為舒適。

  “哈哈哈....剛才那個戲劇特別有意思對吧,我有時候覺得這些NPC演的比那些實人好多了,特別是面部表情的把握什么的,”

  神代琉璃雙手枕在腦后,笑嘻嘻地說:

  “如果你對這方面有興趣的話,可以試試去向歌舞伎座那些NPC申請參演,他們會評判你的演技,要是你能成功完成演出,你就可以從他們得到一些特殊的獎勵,像是技能,經(jīng)驗值,稱號這樣的。”

  安清律調(diào)侃道:“聽起來難度太高了,比你說的去牛郎店當牛郎還要更離譜。”

  神代琉璃說:“其實當牛郎也不是簡單的事情,畢竟得服務女性,比如我就根本不懂那些女人在想什么?!?p>  安清律聳了聳肩:“也是?!?p>  “其實到現(xiàn)在我還是感覺很奇妙,竟然有個人能和我一起時間回溯,”神代琉璃勾著嘴角說:

  “你知道么,如果說記憶是組成一個人最重要的部分,那每次我進行時間回溯之后,那些人對于我來說.....都毫無疑問地死了一次?!?p>  “可以理解,只有自己知道一段回憶的感覺,應該挺孤獨的。”安清律沉默了片刻說。

  “是吧,所以從小開始我就挺孤獨的?!鄙翊鹆⑿χ?。

  “小時候?”安清律有些不解:“為什么是小時候?”

  神代琉璃瞥了眼安清律,理所當然地說:“不是很簡單么,從小時候開始我就已經(jīng)可以回溯時間了?!?p>  安清律愣了一下說:“你的意思是.....在進入游戲之前,你就已經(jīng)擁有這個能力了?”

  “是啊,在我9歲那年我就能這樣做了,”神代琉璃的語氣輕描淡寫:

  “那會兒我過馬路被一輛汽車給撞了,那個司機一看就是酒駕了腦子不清醒,等我醒來后,我還站在紅綠燈前?!?p>  安清律微微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問:“但是,為什么?”

  神代琉璃在路邊的自動販售機那里買了一瓶易拉罐裝的啤酒,他拉開易拉罐的拉環(huán),猛灌了一口酒水,爽快地長舒了一口氣:

  “別問我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是從自己第二次死才開始理解到這回事的,那次是家里煤氣沒關(guān)好,我因為煤氣中毒暴斃了?!?p>  安清律挑著眉頭問:“煤氣中毒,家里父母不在么?”

  “那時候我父母出門了,他們?yōu)榱瞬蛔屛襾y跑,緊緊地鎖好了家里的門,甚至是窗戶,”神代琉璃坐到了港口邊岸的地上,舔了舔干澀的嘴唇說:

  “于是那時候才9歲的我一直死,一直死,一直死,一開始我試著大喊大叫,可惜沒人能聽得見,后來我試著撞開房門,但9歲的我并沒有那種力氣?!?p>  安清律從自動販售機買下了一瓶冰礦泉水,往喉嚨內(nèi)倒去,他在一飲而盡后坐到了神代琉璃的旁邊,保持著沉默。

  神代琉璃面朝海面,他晃了晃修長的雙腿,喝了一口酒:

  “結(jié)果在我被煤氣干死了接近兩百次后,我在廚房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把生銹的小鐵槌,然后砸破窗戶逃了出去,我真不知道那會我是怎么有力氣砸破窗戶的,現(xiàn)在想想都很神奇?!?p>  安清律說:“即使是小孩子,在危機情況下身體也有可能爆發(fā)出難以想象的潛能,然后你得救了?”

  “那時候我已經(jīng)中毒很深了,我竟然把鄰居家那條看門狗看成了人,對著它嘶喊著‘救救我’,你真該想象我趴在草坪上對著一條狗大喊大叫的場面,”神代琉璃語氣輕松:

  “最后我的鄰居終于聽到了我的求救聲,把我像模像樣地送到了就近的醫(yī)院,從那次經(jīng)歷后,我不知道為什么就慢慢地失去了痛覺。”

  安清律仍舊存疑:“原來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在失去痛覺后,我逐漸開始嘗試通過自殺來進行時間回溯,”神代琉璃咧了咧嘴:

  “然后我成功了,我一開始是用的安眠藥,后來是試著用刀子割開,最后是跳樓,我從一次次測試里得知——我每次死后,都無一例外會回到死前的兩分鐘?!?p>  安清律半信半疑地問:“跟游戲機體的天賦一樣么,都是兩分鐘?”

  神代琉璃打了個呵欠:“不,隨著我死了越來越多次后,這個時間也變了,最開始的確是兩分鐘,九年過后就變成了整整五分鐘。”

  安清律嘆了口氣:“我還是不太能相信?!?p>  “你沒必要相信,朋友,我只是找你聊聊天而已,你完全可以當我在扯淡,”神代琉璃聳了聳肩:

  “我剛才說到哪來著,哦對,總之理解到高空墜落就是最快的死法之后,在我讀中學那年,我把全校最漂亮的女生約到了天臺,然后我對她表白了?!?p>  安清律愣了下,他難得地爆了句粗口:“你他媽該不會......”

  “是的,我爭取把每次表白的時間都保持在三分鐘內(nèi),表白失敗了我就跳一次樓,然后再表白一次,”神代琉璃喝光了易拉罐里的殘酒說:

  “每次我在跳下去之前,我都能欣賞到她臉上詫異的表情,這簡直就是最好的報復,不是么?”

  安清律深吸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如果這是真的,那你被系統(tǒng)評斷為灰色人格的確不是怪事。”

  “別別別,你要是跟我一樣無視痛覺,還有知道死了就能時間回溯,那說不定你玩的比我更瘋,這玩意就跟毒癮一樣可怕,”

  神代琉璃歪了歪腦袋:

  “呃.....我剛才說到哪里來著,哦對,那天我一共準備了九十九份表白臺詞的草稿,死一次就換一套說辭,”

  “結(jié)果我特么的居然在第一百次表白后成功了,我那時候本來都走到欄桿前跳下去了,她突然對我說:‘我感覺可以試試’?!?p>  安清律扶額:“所以你最后一次表白,說了什么?”

  神代琉璃笑著說:“那時候我對她說:你不理解我的心為你死了多少次,千奈同學,再多的言語都沒辦法表達我對你的喜歡。”

  安清律臉上微微抽搐,“這種話術(shù).....竟然成功了?”

  “可能是因為那會我準備的九十九份表白草稿都泡湯了,哥們正有點傷心頹廢,眼神憂郁十足,所以她被我憂郁的氣質(zhì)給折服了,答應了我的告白?!鄙翊鹆н呎f著,邊把手里的易拉罐用力扔向大海。

  安清律說:“讓我預測下,你們在一起的時間應該沒超過一周?!?p>  神代琉璃不屑:“哈哈...事實上我們堅持了整整一個月?!?p>  安清律問:“說吧,時間回溯了幾次?”

  “也就三百二十一次吧,”神代琉璃笑呵呵地說:“當時她每次提分手,我都會絞盡腦汁地挽回,失敗了就重來一次。”

  安清律愣了一下,“三百二十一次......真有你的。”

  “其實我可能還挺喜歡她的,在擁有了時間回溯后,我真的會覺得自己就跟神一樣,無所不能,看著不爽的人就干爆他的狗頭,不管想要什么多死幾次好像就能都拿到手?!?p>  神代琉璃的瞳孔倒映著被夕陽染紅的廣闊海面,他輕聲說:

  “但是到后來我才意識到了——就算你能時間回溯,有些沒辦法改變的事情就是沒辦法改變,該放下的還是得放下?!?p>  安清律沉默了片刻問:“你知道‘沉沒成本效應’是什么意思?”

  神代琉璃偏過頭:“什么意思?”

  “沉沒成本效應是指,為了避免損失帶來的負面情緒而沉溺于過去的付出中,你為了她死了加起來整整四百多次,這就是你的‘沉沒成本’,”

  安清律面無表情地說:“大多數(shù)人放不下某樣東西,都是因為投入了太過的沉沒成本,比如失戀了走不出來就是因為投入了太多的情緒,越是因為對方困擾,沉沒成本就會越積越多,最后讓你脫不出身?!?p>  神代琉璃輕蔑地說:

  “是的,可能是你說的什么沉沒成本效應的緣故,不過我每次自殺都是很愉悅的,我享受從高空跳下去的感覺,就像在體驗沒穿著沖鋒大衣的蹦極。”

  安清律淡淡地說:“如果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所幸你沒用時間回溯干過什么壞事?!?p>  神代琉璃聳了聳肩膀說:“壞事的話是干過的,最瘋的一次我燒掉了一家便利店?!?p>  安清律不假思索地問:“為什么燒那家便利店?”

  “單純看店主不爽,其實也沒什么區(qū)別,反正干完后我也會一直死一直死,死到進入沒干過前的時間線為止?!鄙翊鹆崃送崮X袋。

  安清律嘆了口氣:“真惡劣?!?p>  “我也做過將功抵過的好事哦,我為了救下一個被綁架殺害的同學,自殺了很多次很多次,把時間跳到了前一天,”神代琉璃打了個呵欠:

  “為了讓她不被綁架,我編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拉著她到咖啡館,非常自豪地對她說:我這是在救你一命,最后她潑了我一臉咖啡,還罵我是神經(jīng)病就走了?!?p>  “挺正常的,這種情況換誰都會覺得你有病,”安清律說:“不過你的確做了件好事?!?p>  “以前我覺得反正不管我做了好事還是壞事,都沒人會知道,所以就都沒有意義,不過現(xiàn)在有人會知道了,”

  神代琉璃突然將食指對準了安清律,滿不在意說: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我還挺孤獨的,所以.....有像你這樣能和我一起時間回溯的人出現(xiàn),我挺開心的?!?p>  安清律嘆了口氣說:

  “奇奇怪怪的感覺,我并不想被你這種神經(jīng)病當成什么獨一無二的存在,這樣也太惡心了,你第一次和我見面的時候,可是就差噴我一臉血了?!?p>  安清律還記得,神代琉璃在角斗之塔邊噴著血邊炫耀自己能力的時候,可能這貨是真的太孤獨了,才會無聊到以這種手段來排解壓抑的情緒。

  但無論如何......

  安清律越是了解對方,就是越是意識到:這人的確是個徹徹底底的神經(jīng)病。

  神代琉璃又打了個呵欠:

  “哈.....我還以為你特么會理解我,我們的共通點這不是挺多的,比如我們都是灰色人格機體,GN的論壇里,那些玩家也經(jīng)常把我們綁定在一塊?!?p>  “事實上......”安清律緩緩站起身,面無表情地說:“我們的共通點也就只有灰色人格機體這一點了?!?p>  安清律朝著大海用力擲出手中的空飲料瓶,憑著他的機體力量,這個飲料瓶足足在海面上蕩出了數(shù)圈巨大的漣漪,才徹底被海水吞沒。

  “嘭!”

  “Bravo!”神代琉璃望著這一幕,吹了吹口哨稱贊道:

  “不愧是世界樹機體,扔個飲料瓶都和別人不一樣?!?p>  安清律無視了這個精力過剩的神經(jīng)病,回頭朝著魚鍵旅館的方向行去,平靜地說:

  “我回去了,感謝你帶我出來逛一趟,我算是對名古屋的地形多了解了一點。”

  夕陽向大地收束著僅存的光芒,漸漸沉入海面以下,最后的余暉撒在海面上,半輪夕陽和它的倒影在海平線處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圓。

  神代琉璃看著黯淡下來的天空,聳了聳僵硬的肩膀,呈‘大’字狀漫不經(jīng)心地癱倒在港口的地面上,閉上了雙眼說:

  “不用謝不用謝,那么下次再見,安清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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