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雪野闊,月涌冰川流。
姬澄澈騎坐在玄霜的背上,風(fēng)馳電掣向著東南方飛行。
六年了,他又回到了這片熟悉的冰原上。離開時,他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而今儼然已成為器宇軒昂朝氣蓬勃的少年。
如今他的武道修為業(yè)已突破劈山開府之境,隨時隨地可以晉升元境。
不過他牢記著大先生的指點,始終刻意壓制住境界的躥升,遲遲不肯邁出這一步。
與此同時,他的靈修境界則領(lǐng)先一步于半年多前踏進了聚輝境,已能凝聚神識操縱天地元氣,即使放眼元界一身修為也足以自傲。
要知道,從幽明境晉升聚輝境遠遠不是提升了一級境界那么簡單,而是跨越了
從靈識轉(zhuǎn)向神識的鴻溝,從此可以潛修元神功參造化,甚至有機會一窺圣境。
若是十歲前的姬澄澈,曉得自己未來能夠有此成就,多半會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然而追隨大先生六年徒步苦旅,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他的眼界早已不止于此。
元境,不過是自己注定要跨過的一座小小山頭。他的目標是要成為圣境中的至強者,征服自我挑戰(zhàn)元界!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當日自己站立在南天境上的感受——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腳下茫茫冰原在飛速退后,月光照耀下冰雪閃耀著晶瑩的微光,猶如點點星辰鑲嵌在美麗的夜幕中。
姬澄澈功聚雙目凝神俯瞰大地,在他的目光下即使一只螞蟻也無所遁形,更莫遑論可能存在的屠龍大軍。
然而飛出四百多里,姬澄澈依舊沒有查找到任何異狀。
莫非,是大家的判斷出現(xiàn)了錯誤,抑或自己搜尋的方向不對?
姬澄澈想了想,策動玄霜往天女峰的方向飛去。
又是一陣風(fēng)馳電掣,濃重的夜色里天女峰猶如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俏立于朦朧寒霧中,靜謐而神秘。
姬澄澈的目光一閃,依稀望見在天女峰的一處山谷里有幾點零星燈火閃躍,只是因為茂密的林木覆蓋,燈火一閃即逝。
他借助夜色的掩護逐漸降低飛行高度,向那座山谷潛進。
玄霜與他心意相通,許多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輕輕的撫摸便能知曉他的想法。
在距離山谷尚有十數(shù)里的地方,姬澄澈心頭一凜,已能夠確認果然有一支部隊掩藏在谷中宿營!
從天女峰到夜火城大約三百里的距離,若以輕騎突進旦夕可至。換而言之,如果這支軍隊明日一早啟程,傍晚時分便能抵達夜火城下。
夜火城雖然號稱北荒最大,但與中原的繁華都城不同,城市四周并無城墻或要塞保護,這也是北荒龍族的生活習(xí)性所決定。
他們從不屑于依靠堅固的城墻來守衛(wèi)自己的家園,對于龍族勇士們而言,手中的長刀便是最可靠的仰仗。
當務(wù)之急,是偵查清楚這支軍隊的具體人數(shù)與裝備。但由于密林的遮掩,僅從高空中察看很難獲取準確的情報。
姬澄澈毫不猶豫將飛行高度降低到三十丈,而后深吸一口氣從玄霜的背上翻身躍落,宛若一羽雄鷹振翅滑行朝山谷方向俯沖而去。
這當然不是自殺,姬澄澈的身軀輕柔地打開,心無雜念,體內(nèi)的大同真罡汩汩流轉(zhuǎn),使得他的身軀猶如氣囊般鼓脹起來。
與此同時他默念風(fēng)靈咒,身周頓時涌起一蓬若有若無的風(fēng)束,承托起下落的身軀。
二十丈、十丈、五丈……如此輕盈飄縱,姬澄澈不斷接近山谷,覷準一株雪松粗壯的虬枝,猛地探出左腿輕輕一踩。
“唰!”虬枝輕振,姬澄澈卸去大半的俯沖之力,身軀跳擲星丸再次彈起。
他打開身體幾乎與地面平行,繼續(xù)向前滑行約莫三十丈,輕舒猿臂抓住一根遒勁的樹枝,身形一飄一蕩穩(wěn)穩(wěn)懸停。
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С纬旱皖^向下打量。
他的神識足以覆蓋到近百丈方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里,探測范圍遠遠超過那些巡夜的守衛(wèi)與游動的斥候。
待確定周圍并無暗哨把守,姬澄澈輕靈地順著樹干滑落,悄無聲地落到地面。
地上鋪著厚厚一層落葉,靴子踩上去難免會沙沙作響。
但這對姬澄澈不成問題,早在三年前他的身法既已達到踏雪無痕的境界,腳落在葉面上聲息皆無。
他向前行出大約兩里地,神識感應(yīng)到了哨兵的存在,便知道自己已接近這支軍隊的營地外圍。
果然,這是屠龍的一支輕騎大軍,數(shù)以千計。為了便于長途奔襲,舍棄了一切不必要的輜重與軍械。
或許是有恃無恐,這支輕騎軍在營地外圍的戒備遠談不上嚴密,尤其是對姬澄澈這樣的元境強者而言,神識完全能夠早一步發(fā)現(xiàn)那些哨兵,從而輕易避開。
他略作思忖,決定先抓名哨兵。
那哨兵藏在雪松上,做夢也料不到禍從天降竟神不知鬼不覺成了姬澄澈的俘虜。
也不需姬澄澈費多大的周章,便竹筒倒豆子般將其所知的情況統(tǒng)統(tǒng)招了出來。
這支輕騎是由屠龍麾下悍將晝丁山統(tǒng)領(lǐng),共三千人馬俱都是精銳勇士,打算趁林寒寺率軍遠征后方空虛的機會,一舉攻占夜火城抄了他的后路。
一旦計劃成功,屠龍便會親率主力北進以重兵壓迫林寒寺媾和,逼其俯首稱臣。
唯一意外的是林曉此時也在軍中。
姬澄澈見再也問不出其他有價值的情報,便一掌將那哨兵打暈扔在樹上,換了他的衣甲裝束混入營地里。
此刻臨近半夜,營中軍士多已圍繞篝火酣然入夢。
姬澄澈已探聽清楚,林曉所住乃在營中僅有的幾座大帳之一,并不難找。
他自幼膽大,而今孤身刺探軍情竟是無懼無畏,直視滿營軍兵如無物。
偶爾有巡邏的軍士望見姬澄澈,因他穿著本部服飾,也并不起疑。
如此姬澄澈順風(fēng)順水便摸到了那幾座營帳外,出乎意料之外其中一帳內(nèi)兀自亮著燈火。
就聽一個老嫗的聲音說道:“少夫人,來時大那顔已有交代,只要林寒寺愿意率部臣服,兩家部落便能永結(jié)盟好,如此您在龍威部落的地位只會愈發(fā)鞏固,將來大那顔夫人的位子還怕跑得了?這般好事,打著燈籠也沒處找?!?p> 須臾后,帳內(nèi)響起林曉的聲音道:“我既然已嫁給屠徊,便是屠家的兒媳。夜火部落的事已與我無關(guān)。你們要打要殺,我阻止不了,但也絕不摻合?!?p> 老嫗的語氣微含怒意,威脅道:“就算少夫人不為自己著想,也該考慮一下此事的后果。區(qū)區(qū)一個夜火部落這才旺盛了幾年,豈能和咱們龍威部落相提并論?不瞞少夫人,大那顔早已派出高手潛入夜火城,說不定明晚你們就能母女重逢!”
“當!”大帳中傳來金器落地的聲響,片刻后林曉說道:“你們不可能抓到我母親。”
老嫗嘿嘿冷笑道:“活的不行死的也要,我告訴……”
“啪!”她的話剛剛說了一半,臉上便捱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老嫗跌跌撞撞往后退開數(shù)步,捂住面頰厲聲叫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將她綁起來!”
兩名身材壯碩的仆婦掏繩索按住林曉便要捆綁。
林曉用力掙扎不脫,憋得滿臉通紅憤怒道:“我就是死了,也不會讓你們得逞!”
老嫗獰笑道:“想死,沒那么容易!”
她從懷里取出一顆紅色的藥丸,一步步逼近林曉道:“知道這是什么嗎?無憂丸……嘿嘿,服上一顆你便會無憂無慮,換個神仙也不做!”
林曉驚怒交集,使勁搖頭不讓老嫗將無憂丸塞進自己的嘴里,叫道:“閻婆,你這么做就不怕屠徊知道么?”
老嫗嘿然道:“賤人,還不肯死心!實話告訴你,本次偷襲夜火拿下林寒寺的計劃就是由少主親自制訂的。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少夫人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他在外歡好過的女人哪一個不比你更千嬌百媚更乖巧懂事?就你這種早就被玩膩味的貨色,還癡心妄想少主為你做主。哈哈,真是愚蠢!”
林曉如遭五雷轟頂,面色蒼白心死如灰,都說一夜夫妻百夜恩,沒想到屠徊竟會這般絕情。她停止掙扎,像木頭人般望著閻婆將手里的無憂丸往自己的嘴里塞。
就在這時候,斜刺里突然伸過來一只手,猶如鐵鉗般牢牢扼住閻婆的手腕。
閻婆直疼得面容扭曲殺豬似地慘叫起來,愕然望見一個黑衣少年不知何時進入到大帳中,神情冰冷從她的手里奪過那顆無憂丸。
兩名仆婦大驚失色,仗著身高馬大沖上前來,想擒住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抬起左手一掌搧出,“砰砰”悶響將兩個仆婦抽飛。
那兩個體重超過兩百斤仆婦就似稻草人般撞在大帳上摔落在地,盡皆昏死過去。
“來人啊,抓刺客!”
閻婆這才回過神來,驚懼地叫喊。
她拼命想掙脫黑衣少年的鉗制,不意猛聽“咔吧”脆響,自己的腕骨劇痛竟被對方生生坳斷!
閻婆鬼哭狼嚎地嘶叫起來,林曉驚訝地喚道:“澄澈,你是澄澈?”
黑衣少年臉上的寒霜瞬間冰融雪消,露出燦爛的笑容道:“曉姐,我回來了?!?
牛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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