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化寺有吳某不得志，宿于官家書堂，帶三四小兒，偶有清閑，即去城南流水處閑坐，一日，坐于樹下看景，見牧人遷徙，浩浩蕩蕩，趕羊牽馬，甚是有趣，大隊剛過，又見一女子拉車，過泥沼陷入，吃力不出，起身幫之，推出泥沼，又送二里，女子道謝，問其家人所在，女子不語，徉徉而去，時雨，天云催風(fēng)，牧群已遠，女子心急，小奔而走，過崗時顛簸進坑，車傾物倒，家具散落，蹲于路旁而泣，吳某見之，忙上前收拾，雨已微微，待重裝車，雨已大亦，邀其進城，女子拒之，奈頂風(fēng)疲憊，實在無心，吳某拉車，只好隨之，至官院，稟于主，主愍之，讓宿于旁院，女子道謝，又取錢送之，主謝辭，囑廚下燒飯，款待女子，吳某謝過，去廚下催飯，天已入暮，山雨飄渺，坐于燈下，問女子何以單人遷徙，女先不答，后哭泣不止，言其夫貪酒，放羊墜崖，已死多年，后又嫁人做小生子，又遭主妻凌辱，實不能忍，獨出家門，扎帳圈外，隨牧群而活，吳某聽之凄然，囑咐早睡，明日送其過山，女子又謝，吳某辭別，翌日，見女子綁車，從后推之，趕至山崗，見牧區(qū)定營，眺望不遠，欲送之前去，女子拒之，知男女有別，風(fēng)言風(fēng)語，只好作罷，看其趕去，又是下坡，放心回城，九月，忽有一案，有捕巡城，見一說唱詩人沿街賣金，皆女子首飾，疑之，欲詢其故，詩人飛逃，抓之回衙，審問一夜，才言前日牧區(qū)殺人，盜其錢財，吳某隨審記錄，問其何處牧營，言乃山后，捕欲去尋人，吳某隨之，至牧區(qū)問人，皆言并無人死也，吳某多心，問一女子獨處，貌美如月，牧人知之，帶至牧區(qū)外孤帳，指其屋道：此乃惡魔也。轉(zhuǎn)身即去，吳某進帳，見爐中焰火，女子赤裸背身而立，身紋惡鬼，舞而搖鈴，滿地死鳥，皆拔其羽，捕問之近可遭盜，女邪魅大笑，指爐鍋中而道：在此佳肴中也，聞之肉香，以為飛禽，開鍋看之，見一人頭，舌被拔出，燉的稀爛，令其著衣，帶出帳外，吳某看之，果前日女子也，上前問詢，女子見是吳某，羞澀難堪，又少女桃花，毫無惡狀，帶回衙門，欲審之，官喚詩人認人，牢獄匆忙來報，言詩人在押，忽瘋癲而舞，口中亂唱，又抓己頭，央鄰囚斷其首，鄰囚好殺，來者不拒，扭斷其頭，拋于茅廁。捕言女子烹人首，審問之，女子不語，吳某秘與官通，言曾相識，領(lǐng)于別室，吳某問之，女不悅，性情大變，怒罵吳某，吳某愧，官押于牢獄待審，開春，忽一日月變，吳某飯后正坐，官忽至，急拉其去，言女犯招之，至獄，女正泣，見吳某至，拉其手道：我那日放羊，忽遭山洪，有羊落水，我隨岸救之，跑至山下，洪水環(huán)繞，隔絕孤島，至晚，見山體滑坡，露出一洞，而水漸漲，無奈爬之，幸有火石，引上衣照之，見洞寬大，中有一棺，心懼，又不能出，伏于洞口叫人，洪濤震天，無力傳音，夜半，水漫洞中，恐被沖走，爬上石棺，火燃盡熄滅，午夜疲勞，抱棺而睡，夢中見一女子，赤裸而來，滿身紋惡，恐是鬼也，身體發(fā)抖，驚寂而醒，忽感有人握著我手，冰涼無溫，忙去吹火，見一女子泡于水中，正是夢中之人也，喚其不醒，試探有溫，抱于棺上，翌日天晴，洪水也退，洞中淤泥深陷，女子暈厥，呼之不醒，綁于我背，艱難爬出，黃昏淌水走至家中，將其包裹，放于火爐暖床，又喂溫水，洞中寒冷，我本體弱身虛，覺身上疼痛發(fā)燒，睡了一夜，起來做飯，見床鋪一空，不知何去也，鄰帳大娘來看，送了些乳酪于我，睡了幾日，漸漸康復(fù)，又去放羊，漸覺饑渴，想飲鮮血，捕殺幼崽，生食其肉，鄰人見之，皆以為著魔，身體失控，又自紋鬼符，入夜捕殺牲畜，牧人恨之，前來質(zhì)問，持鞭打之，雖心中后悔，行動并不聽使喚，一日有流浪詩人來乞，施于剩飯，詩人自去，孤夜剛睡，聽帳外伏人，雖想尖叫，口不出聲，斜眼看去，見白日詩人持刀，割我脖頸，疼痛難忍，欲大聲呼救，詩人力大，割斷我喉，又鋸斷頸骨，扔在地上，翻箱倒柜，尋些金銀，正欲去時，又淫性大發(fā)，奸淫尸體，拂曉方去，我頭雖斷，卻清醒異常，見斷口流血，火爐也熄，正午天熱，遺血引蟲，滿帳飛蠅，斷尸先是顫抖，又一陣亂打，竟站起身來，摸到我頭，放于頸上，又尋針線，打燈縫合，口干舌燥，身體饑餓，出帳往北，見一黑熊，環(huán)繞林中，先爬上樹，趁其不備，跳上撲殺，斷其經(jīng)脈，暢飲其血，拖回家中，又食生肉，我知早已不活也，只是行尸走肉，茫然若失，雖有其身，又不受我控，今日月食，忽的身體輕盈，又自意識歸來，恐月食之后，意識又失，重被她人所用。吳某聽之，看其脖頸，見細線縫合，肉皆爛壞，女子又道，那日過山，見一敗寺，荒破不堪，時心中突生驚怕，避之不及，遭一驚雷炸之，傷其背，恐此魔懼之，月變之后，魔體回身，速將我頭砍去，葬于野廟之前，魔自失法力也，吳某聽之，告于官，官言天道出怪，益斬之，命儈子手前來，時月漸明，女也暴躁，亂打撕咬，令人押之，斬斷其頭，拿于野廟前埋之，又將尸身抬出，葬于高坡，一日，有盜欺城，穿巷過街，兵與之戰(zhàn)，擒殺二人，將頭裝籠高掛，警示盜匪，兩日，頭被偷去，忽有人見死匪復(fù)活，穿城過巷，民懼之，官令捕殺，匪逃，至夜，見匪坐于城墻之上，高歌吟唱，兵爬墻殺之，拔頭丟擲，無頭尸體，跳墻而去，兵驚，奈神鬼莫測，皆無法也，常有喪事，老少男女，有熟人見之復(fù)活，四處詐尸，去新墳察看，見墳上皆有一洞，尸頭慘遭割去，知是無頭尸身盜之，一日，吳某正睡，聽窗外小語，起身看之，見月下一人，面容嬌好，輕聲喚其名，追至院外，女子急走，吳某隨之，至城外流溪，停有一筏，女子登筏，招手喚之，吳某心恐，而腿腳失控，踏板上船，又不見其面，只覺慘白詭異，行至下游，見一山松柏，橋下有渡，女子登岸，吳某隨行，拾階而上，走至半坡，見山頭倒一大樹，壓破蒼林，猶如天樹，實乃大也，樹頂有一枯洞，女子鉆之，吳某體胖，先覺擁擠，慢慢寬大，不知何時，天也霏亮，至一沙山，風(fēng)烈迷茫，山上萬千枯樹，皆掛干尸，隨風(fēng)飄搖，時斷殘肢，踩于腳下，骨破有聲，又走幾里，見一瀑布，流水蒼白，吳某覺口渴，下階飲水，至溪水邊，捧而飲之，只覺蠕動，定神去看，皆白蟲也，上下翻騰，月光皎潔，頓覺惡心，正要去時，女子扶肩，側(cè)耳說道：此世界贈我姻緣，可與我而去。言罷推下，落入蟲溪，時要站起，奈蟲潭深也，鼻息皆入，窒息無力，隨動而下，又見大蟲展翅，隨波逐流，至一花樹，女子攔枝上岸，即有二女抱衣服侍，擁至一院，見燈火通明，聽的耳中人聲鼎沸，噪雜熱鬧，而目中并無一人，有一新人頂蓋頭，又拉手拜堂，空蕩大廳，吆喝不止，剛一跪拜，又覺有手摸之，猛然回頭，不見一人，拜堂禮畢，攙入后室，揭去蓋頭，見女之面潰爛，又熏臭無比，知是鬼也，欲去時，鬼摘下一目，讓其食之，吳某大驚，忙走出門外，一男子站于廊下待之，見其走出，拉著叫道：先生這是要到哪里去。吳某抬頭看之，見是官主，又回頭去看，見處自家院中，想是一夢，搖頭苦笑，官主拉至內(nèi)室，有人端菜上桌，皆新鮮時蔬，又有鹵雞燒鵝，吳某肚餓，就著菜忍不住多吃了幾杯，頭暈沉沉的下桌，辭別要去，官主也不攔的，下手一仆扶著出門，剛至門外，就聽屋內(nèi)大笑，甩開手去看，見女鬼與一黑熊抱在一處，望吳某大笑，桌上佳肴仍在，肚中惡心，又懼怕被食，跑出門外伏身而吐，只覺喉嚨堵塞，扣之不出，又聽耳邊羊叫，心煩意亂，猛然嘔出一物，拾起來看，見是一眼珠也，又覺氣悶，女鬼黑熊走來，伸手抓之，憤然掙脫，跑至門外，見洪水猛漲，大地淹沒，無一處可去，知今日必死也，仰首長嘆，沒奈何蹲在門首，半日門內(nèi)無聲，漸覺瞌睡，時時竟然入夢，忽然醒來，一片漆黑，四處摸去，皆閉合之境，又覺身下有人，四周皆衣，伸手摸之，身體冰涼，腐臭難聞，尸無頭顱，心中慘然，恐在墓中，大聲呼救，皆無應(yīng)也，伸手去推，力盡無用，與尸同處，心驚膽戰(zhàn)，正欲無法，尸忽翻起，擊打棺木，土泄棺內(nèi)，尸力大，將棺釘抗起，爬出墓穴，吳某跟之，見站于一處亂崗，無頭尸望北而跑，吳某要走，聽墓碑后有人輕泣，以為人也，剛一轉(zhuǎn)身，見一老嫗皮裂，身上四處流血，看有生人，如獸撲來，猛然逃脫，跑至一橋，又上高坡，見一野寺，餓鬼似有所懼，蹲于山下守之，吳某無法，鉆入廟中，尋柴生火，見天王力士，皆塵土而染，廟宇慘敗，想守至天亮鬼自去也，時屋外起風(fēng)，漸漸雨大，廟門呼扇不停，搬石擋之，圍火而坐，時屋內(nèi)靜謐，一身疲勞，靠神案而睡，忽聽喘息，火也將滅，心里顫抖，見墻壁伏著一物，吞吐大舌，忙站起要跑，那物也不追來，圍火而嘯，又吞火吃灰，吳某跑至雨中，見山洪坍陷，坡下如汪洋湖水，突成孤島，站于門檐下痛哭，又望見餓鬼蹲于樹下，抓落水羊吞食，羊疼痛亂叫，吳某心驚，猛然一頓，思緒皆亂，又覺肚中翻騰，蹲下嘔吐，用手扣之，喉嚨漲開，耳邊羊叫不止，忽的吐出一耳，起來看時，見屋內(nèi)亮燈，有一僧獨坐青石，背佛而念，走上前行禮，僧起身回禮，問之何處，僧不答也，見室內(nèi)干凈，一塵不染，力士涂金，天王煥彩，僧念經(jīng)不止，吳某心亂，咄咄怪事，坐于殿前，僧念罷，雨停也，屋外綠柳重新，燈窗斜影，僧起身而去，吳某欲問，恐有打擾作罷，見大殿前有一瓷壇，光彩奪目，繡江水花岸，近前看之，忽聽壇中人道：你且打開看看。聽音熟悉，像是牧女，忙開壇看之，見一頭顱正笑，眼前突黑，猛然換境，又見一無頭身俯頸看之，四壁光滑，知在壇中，無頭身伸手將頭抱出，見己身無頭，抱頭而看，受嚇丟去，尸忽跑，聽屋外大笑，走來兩人，見是己與官主進屋，有仆將頭拾起，放在桌上，又去屋外接了些雨水，破瓦爛當(dāng)，擺上青蛙蚯蚓，官主敬之，己吃了幾杯，又持棍將頭按住，挖出一眼，大口吞下，還不過癮，又將耳切下沾水，吃的痛快，吳某之頭只剩一眼，見己醉酒辭去，官主起送，剛至門外，官主變成一熊，與女鬼糾纏，女鬼大笑，又見己身回來，猛然跑出去吐，熊將頭裝起，送到城外，有一仆伺候，接過后掛在城門上，翌日，見一家出喪，隨行有官主，欲叫之，剛出城門，見一翁在后，細眼看之，竟是其父也，又聽官主勸道：吳先生被鬼所害，頭也失去，都是我等之過。吳父痛哭，喪隊走遠，聽的嗩吶鞭城，漸沒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