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很愛很愛
月色朦朧。
葉青鸞高坐在樹枝上。
樹下,沐兒又在馴他的“貓”。蒜泥和三八在旁邊環(huán)護著。
他先松手放那三尾山貍跑,等那山貍發(fā)力狂奔,他再追上去給抓回來。繼續(xù)拎著脖子……
她都想不到一個兩歲的小孩兒哪兒來這么大的耐心,還“七擒七縱”。
況且那山貍天性野,再加上本非凡種,本來就更難對付。
可沐兒這小孩兒竟就這樣從容不迫。
當然了,自然也是有蒜泥和三八兩個在旁當幫手。
再是三尾山貍,也總是貓科。什么貓科動物,能逃得過獅子的“魔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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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故又要‘自掛東南枝’呢?”
樹下,有人不怕死地問。
她一副安靜的心情就都給攪碎了。
還能是誰呢,她師叔唄。
她白他一眼,“誰掛了?我這是坐。”
她躍身而下,可是身法還是笨了些,叫他伸手扶住兩邊腰側(cè)。
待得站穩(wěn),與他正面對面。便隱約站成了半個環(huán)抱的姿態(tài)。
她咳嗽一聲,趕緊往后退開。
“誰用你扶?。课疑矸≈?!”
也無非就是……當年師弟們都是從山崖之上縱身而下,御劍而行;而她是從樹枝上往下跳,落地還能摔個仰八叉的區(qū)別。
別的師弟都在天上笑喚,“大師姐,P股疼不疼?”
只有那個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路的小孩兒,靜靜坐在樹下,黑瞳緊張地望住她。
……
她便嘆口氣,“自掛東南枝那個,以后別瞎說。”
她知道他這個不是因為他讀過《孔雀東南飛》,是受她的影響。小時候她練功不成,天天嘴里都嘀咕她要自掛東南枝去。
他眼底映滿山間月色,隱隱有笑,“那你為什么要坐那么高去?剛落過雨,山間風涼。”
她看著他,“欲窮千里目,自掛東南枝;空山新雨后,更要自掛東南枝啊。”
他不由得長眉輕顫,抑制不住地啟唇而笑。
“聽君一席話,自掛東南枝?!?p> 葉青鸞也不由得“撲哧兒”樂出聲來,瞪他一眼,指指沐兒那邊,“我看小孩兒馴貓呢?!?p> 他伸手拉她手肘,“讓他們玩兒吧,我們?nèi)ズ炔??!?p> .
入廬坐定。
她兩手捧住茶盞,小口喝熱茶。
他從兜囊里掏出一把東西,詭秘兮兮擱進她手里。
她攤開了看,驚喜道,“瓜子兒?今年新下的?”
他含笑點頭。
向日葵原產(chǎn)美洲,明朝才傳入中國,他竟不知從哪位胡商手里淘弄到一棵。小心種下,轉(zhuǎn)年便結(jié)出籽兒來。
她發(fā)現(xiàn)了歡叫著說葵花籽兒能吃的時候,他倒挑著眉毛警告,說胡商說它“有毒,能滑胎”。
彼時她還懷著沐兒,便瞪他說,“那你看我吃了好不好使!”
他如今糧店里賣的那些對于大唐來說是“稀奇古怪”的糧食,大多都是她懷著沐兒的時候,他不知從哪兒淘弄來的。
也因此她懷著沐兒那段時日的絕望,都被他不時帶來的驚喜給沖淡了。她以為她必然會得孕期抑郁癥,結(jié)果連點影兒都沒有。
那段時日,他在她眼里簡直是一只貓——那只能隨便從自己兜囊里掏出任何想要東西的藍胖子。
每次她吃得高興了,便會拍他腦門一記,“喵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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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牙。”
她歡快地用門牙擰著瓜子兒嗑,他嘴角含笑提醒。
她沖他呲牙,“看見沒,門牙上嗑出豁兒來,這才是我們‘瓜子愛好者’的光榮標志!”
她說著將茶盞放下,“況且你今天的茶不好喝,苦。多虧這瓜子兒給勾著呢?!?p> 他靜靜凝眸,“過來?!?p> 她:“嗯?”
還沒等她意識過來,他已經(jīng)伸手捉住她手腕,拉她靠近他。
兩人相隔不足盈尺,鼻息相聞。
她心跳驟亂,想后退,卻被他堅定扯住。
“別動。”
她只能緊張地閉住了眼,“……別看,我長痘了?!?p> .
“嗯哼。”他目光在她面上細細逡巡,“你以為能瞞過我么?”
她心下便是一動,“所以……你煮的是涼茶?”
她著急睜眼,這便與他視線撞了個正著。
她便趕緊又閉上,“大秋天的,你給我喝涼茶?我拉肚子了,你有那么多紙給我嗎?”
“洛陽紙貴”呀,大唐上廁所是真舍不得用紙啊。
趁著她說話,一時沒防備,他竟伸手撫上了她嘴角!
“不過是加了些梔子瀉火,又加麥芽佐之,不至瀉肚?!?p> “喂!”她趕緊躲開他的手。
可是還是晚了點兒,叫他指腹輕輕從她唇辨上摩挲而過,最后落在她嘴角紅痘上。
她聽見他的呼吸微微一急。
她更心下一片亂鼓了。
“你要干嘛?”
她也顧不上尷尬了,圓睜雙眼盯著他去。
他黑眸氤氳垂下來,“你自己擠,又要破相?!?p> 她不是那輕巧細致的性子,便是給自己擠痘,都能不耐煩地哇哇叫著亂蹦。
“難道你要……給我擠?”她不敢置信地看他。
“噢?!彼勾鸬迷偬旖?jīng)地義不過似的。
“我用不著!”她急忙又往后閃,“破相就破相,誰害怕似的!”
她再破相,能比得上她每日里那濃妝艷抹的嚇人?
也就是說,她平日里見人,已經(jīng)是頂著一張比破相更嚇人的臉了,那她還在乎一個痘???
他卻眸光綿長。
“我害怕?!?p> .
“嗄?”她略有愣神兒。
倒也是,他不是外人,她并沒有整天都用那濃妝艷抹對著他。
她愣神的工夫,他的指腹已經(jīng)又覆了過來。
不能不承認,他的手法——真是叫她舒服。
她便嘆息一聲,松弛了手腳,閉上眼,全都任憑他去。
“怎么又上火了呢,嗯?”他輕問。
她避重就輕,“這不秋天了嘛,本來就容易上火啊。再加上你這些日子天天給我做川菜,我能不上火嗎?”
他便輕笑,“愛吃么?”
她隔著眼皮白他,“……你說呢?”
“有多愛?”他嗓音微微低啞,宛如呢噥。
她指尖莫名抓了抓腿側(cè)。
“一丟丟咯?!?p> “嗯?”他卻不滿了,手上約略加力,惹得她輕呼一聲。
“你輕點兒?!?p> “重說?!?p> 她嘆口氣,“……很愛很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