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傲慢公子
到了李五娘回門的日子,葉青鸞依約去崔家接李五娘。
她一路上因想著康昆侖,心情甚好,進了崔家的門都是嘴角含笑的。
——誰能想到當年那個瀕死的小奴隸,僅僅兩年的工夫,不但能幫她拉生意,而且在關(guān)鍵時刻還能護她周全了。
結(jié)果她去給崔夫人請安,便叫崔夫人迎面給潑了一盆冷水。
崔夫人說崔虔大病初愈,身子尚未大好。這秋日里坐船,若是受了涼風,便不得了。
崔夫人不叫崔虔去了。
不過崔夫人倒也不缺禮數(shù),命她的陪房錢氏,再加上大管家崔忠親自陪李五娘回去。
此外,崔夫人更是親自開了府里的庫房,精中選精,給李五娘預(yù)備了滿滿一船的回門禮物。
崔夫人還親自對著李五娘說,“想必親家公、親家母也能體諒我兒身子,必不能見怪。”
李五娘便是心下苦澀,面上卻也恭謹從命,還替她父母拜謝崔夫人。
葉青鸞不好當面駁崔夫人,便偷偷問崔旰,“你家三郎呢?”
這時候也唯有崔虔親自出現(xiàn),才能替李五娘撐腰。
崔旰說崔虔還在書房處理公事。
崔虔病這幾月,手頭壓下的公事不少,他如今幾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這兒了。
葉青鸞沖崔旰使眼色,然后扯了個謊,說她要出恭。
她出了正堂,便跟著崔旰直奔崔虔的書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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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崔虔的相貌,她不生也不熟。
她給崔虔喂過藥,還親自掰開過崔虔的牙關(guān),所以對于崔虔的皮相和骨相,她都有大約的預(yù)判。
只是呢,畢竟崔虔彼時深陷昏迷,她也沒多看。
籠統(tǒng)來說,她知道崔虔是個姿容秀美之人。
再者,人家清河崔氏七百年的風骨也不是吹的,培養(yǎng)出來的子弟,公認都是芝蘭玉樹。
她已然做了心理建設(shè),可是當珠簾輕挑,展出那身著月白長衫的年輕男子時,她還是訝了訝。
嘖,七百年風雅印入風骨,這崔家三郎真是好看。
怪不得那瀠陽郡主寧肯出家,也非他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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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一回正式的相見,她心下對崔虔是大加贊賞。可是人家崔虔,對她卻是冷若冰霜。
他一臉失望地望住她,“尊駕就是……喜娘子?”
她昂首挺胸:“如假包換。”
崔虔眉尖輕輕一擰,“……當日我在昏迷中,聽見有人在我耳邊數(shù)數(shù)。還說,若三聲數(shù)完,我便不能反悔了?!?p> 葉青鸞便拊掌輕笑,“三郎要與奴家算賬了?”
她那“一二三”數(shù)得極快,根本就沒留空隙,算是欺負人家崔虔。
崔虔又是皺眉,“當真是你?”
葉青鸞毫不猶豫:“千真萬確!”
崔虔一張臉登時就變成了千年不化的寒冰了,“……我還有公事。就不陪喜娘子了?!?p> 他還吩咐,“崔旰,請喜娘子前廳落座,叫五娘作陪?!?p> 葉青鸞有點丈二和尚。
心說這士族門閥家的貴公子真是難伺候哈,這小白臉陰晴不定的樣兒,她到底是哪得罪他了?
還是說,他這士族貴公子看不起她這身份低微,不屑與她多說一個字?
早知道他這樣,她當初就不那么盡心盡力了……
她對崔虔的第一印象低穿地殼,可是她卻也沒忘了她是干嘛來了。
她便堆起職業(yè)微笑,“三郎不用客氣。我賺的是貴府的喜錢,貴府一文不少,老夫人甚至慷慨給了加倍,三郎便不用費心招待我了?!?p> “不過五娘是三郎發(fā)妻,三郎既答應(yīng)五娘相伴回門……還請三郎信守承諾。”
結(jié)果崔虔竟然眼皮都不抬,徑自背轉(zhuǎn)了身,吩咐崔旰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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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鸞無奈自回前廳,一路上在心里將崔虔七百年的祖宗都給問候了個遍。
回到前廳她還得裝沒事兒人似的,一路陪伴、開導(dǎo)李五娘上了船。
李五娘一路都懨懨的,她還得尋些個市井間的笑話都五娘發(fā)笑。
甚至于,她還得幫崔虔說好話,說這水風襲人,的確不適合大病初愈的人。
李五娘終于好些,她這才得了機會問:“不知今日令尊李署丞可在家?”
葉青鸞問的是李五娘的父親李鉤。
李鉤目前的官職是鴻臚寺下屬“崇玄署”的署丞,品秩是正九品下。
要不是新娘回門有拜見父母的禮數(shù),要不葉青鸞都不好主動在李五娘面前提起她這位父親。
——崇玄署就是管理天下僧、道、尼的,李五娘的生母是位女冠,這簡直就是李鉤“監(jiān)守自盜”嘛。
李五娘必定一點都不希望她提她這一雙不著調(diào)的生身父母去。
李五娘搖頭,“父親依舊不在京中。”
她成婚雖說是倉促沖喜,可是她這父親不但未露面,甚至好像不聞不問,盡都由著李家那大娘子做主了。
不用猜都知道,這李鉤甚為懼內(nèi)。
葉青鸞便笑瞇瞇,“那也好,倒方便?!?p> 李五娘:“嗯?”
葉青鸞沖她眨眨眼,“若是令尊在家,我在令尊面前不是也不好撒潑不是?”
李五娘旋即會意,便也垂首輕笑起來。
因崔虔的缺席,葉青鸞心下對李五娘更多了些疼惜,這便打定主意,今兒個好歹要叫李五娘出一口氣去。
她便低聲問,“不知五娘家里,哪位姐妹從前對五娘最為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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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正題兒,李五娘面色便是一整。
“大姐乃是父親側(cè)室張姨娘所出,張姨娘原本是父親房中丫鬟;”
“二姐是父親外室董氏所出,彼時母親尚無生養(yǎng),便力主抱回來親自撫育;”
“三姐則是父親侍妾金氏所出,”五娘說到這兒,瞄了葉青鸞一眼,“金氏原本是母親的陪嫁,由母親做主,叫父親收了房?!?p> 葉青鸞微微挑眉:“金氏?莫非,是新羅婢?”
李五娘點頭。
葉青鸞撐住下頜,“新羅婢皆性情柔順。那這位三娘性子可如她生母一般?”
李五娘沒說話,只是一笑。
葉青鸞心下便有了數(shù),又問,“四娘呢?”
實則葉青鸞知道李家還有以為樂伎所出的姑娘。
五娘果然道:“四姐生母乃為一琵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