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靈府。
澹臺觀濤的書房之中。
房中唯有二人,澹臺觀濤坐在大椅上,神色嚴(yán)肅的看著自己兒子,“經(jīng)名,你把在孤煙發(fā)生之事,再予我詳細(xì)道來?!蹦┝擞侄谝痪洌扒幸屑?xì)些,莫要漏了其它。”
澹臺經(jīng)名正容道:“是。”接著他把事情經(jīng)過,沒有任何添油加醋,一五一十詳細(xì)道出,最后道:“父親,我等此去護(hù)送族眾,是受了大伯之命,可我等法器卻是隨意煉制之物,明顯是被人替換,此舉暗含陰謀,大伯他……”
話未說完,澹臺觀濤臉色難看的打斷,“你懷疑你大伯?”
在自己父親面前,澹臺經(jīng)名沒有隱瞞心中所想,“不錯,此舉定是大伯欲要亡我。”
澹臺觀濤目光微動,眼中有著智慧的光芒,“上月大兄才宣布立你為下任府主,你怎能如此懷疑?!?p> 澹臺經(jīng)名哼道:“這不過是大伯示以恩惠,寬我等之心,彰顯胸襟之舉。倘若我真的死了,那么府中因這事在前,絕不會懷疑大伯的居心。”
澹臺觀濤嘆息一聲,“你這般想也沒錯?!?p> 澹臺經(jīng)名頓時激動道:“父親,大伯他已經(jīng)下手,我們卻是不能坐以待斃了,古語有言,先下手為強(qiáng),后下手遭殃?!睘榱苏f服自己父親,他又道:“我與寧道長他們相識,以萬全計,我們可拉攏他們以助我等。”
澹臺觀濤雙目一瞪,有厲芒一閃而逝,呵斥道:“胡鬧,府中家事,怎能讓外人插手?”
澹臺經(jīng)名聞言渾身一顫,低聲道:“我也是怕萬一。”
澹臺觀濤嘆道:“沒有萬一。”
澹臺經(jīng)名聞聽此話,以為父親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當(dāng)即大喜。
卻不料,澹臺觀濤續(xù)道:“此事不是你大伯所為。”
澹臺經(jīng)名素來信服父親,可此事他親身經(jīng)歷,險些遭劫,怎會被父親一語說服,他不服道:“倘若不是大伯所為,那府中誰敢如此行事?”
澹臺觀濤目視自己兒子,“我與你大伯乃親生兄弟,對于你大伯,我比你了解的多,他若要殺你,絕不會出下這等蠢計。”
“替換法器?這算什么?以你大伯的手段,若想讓你死,根本無需這般麻煩,而且換下劣質(zhì)法器,也不一定能讓你死,此謀變數(shù)太多。況且既然決心殺你,此謀不成,該有后招跟上,不會讓你活著回來?!?p> 澹臺經(jīng)名一聽,隱隱覺得父親所言,的確有其道理。
可是自己所經(jīng)歷的,莫非是幻夢么?
能替換法器,整個靈府中,能做到且不透出風(fēng)聲者,幾乎寥寥。
忽然,他想起一個人來,或許那個人也可以做到。
他之前是不愿想,而今聽父親所說,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人,一想到此處,他不禁從心里,生出一種悲哀。
澹臺觀濤望著自己神色,知曉自己兒子已經(jīng)明白了,他暗暗嘆息聲,“親人相殘,總是殘酷?!卑肷沃螅齼鹤悠綇?fù)了心緒,他道:“我收到消息后,立馬去查庫藏之事,恰巧此時庫藏執(zhí)掌劉裕興自絕身亡,以你大伯手段,絕不會做下這等蠢事,正是此時,我才下定判斷,害你的主事者,非是你大伯,而后我又暗查府中事物,卻是明了,這一切都是出自那人之手?!?p> 說到這,澹臺觀濤一臉悲意,“可我們是兄弟??!”
澹臺觀濤哼道:“你們是堂兄弟?!?p> 澹臺觀濤心尖一顫,雖是堂兄弟,可兩人乃一起長大,吃喝在一起,小時候穿一條褲子,關(guān)系親厚,自身不必多說。
反而他與自家大伯,卻沒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澹臺觀濤站起來,“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當(dāng)年我因兄弟之情,沒有競奪府主,而我的兄弟容下了我。而今你的兄弟卻容不了你,我這個當(dāng)?shù)?,卻是不能坐視了?!?p> 澹臺經(jīng)名緊跟著站起來,“父親你要?”
“你不是要打倒你大伯么?”澹臺觀濤冷冷道。
“可是……”
“可是你不希望兄弟被打倒是么?”澹臺觀濤呵呵一笑,滿是諷刺意味,“天真的想法,可笑,你大伯與你堂兄乃是生身父子,若要拔除你的堂兄,你大伯焉能坐視?”
在澹臺靈府另一處所在,類似的對話,亦是上演。
澹臺滅鏡,當(dāng)代府主的嫡長子,他自小聰慧,修煉玄法在同輩中步步領(lǐng)先,另一位府中高才澹臺經(jīng)名,也不如他。
他是含著金湯匙落地,生來就不甘人下,他一直以為,自己必將接任府主,執(zhí)掌澹臺家,使得靈府發(fā)揚(yáng)光大。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父親居然讓一向不如自己的堂兄弟,來接替府主大位。
澹臺滅鏡如何甘愿?諸般情緒浮上心頭,推動他做下陷害族弟之事,依照他自家想來,澹臺經(jīng)名必死無疑,只消后者一死,誰還能與他爭位。
他沒料到,澹臺經(jīng)名運(yùn)道竟是如此之好,被一幫外來修士給救了。
當(dāng)他看到族弟活著回來了,他就知道自家的陰謀,可能要暴露出來。為了掩蓋行跡,他立時逼死庫藏執(zhí)掌劉裕興,企圖以此來轉(zhuǎn)移目光。
后來他便知道,自己還是太嫩了,前腳做完此事,后腳自己叔父的手就開始摸排,他隱隱感到,叔父的那只大手,一定會把自己給揪出來。
做下虧心事,又有真相逐漸明了的壓力,他終于坐不住了,找上了自己的父親,澹臺逐英。
澹臺逐英看上去年約五旬,一臉胡子打理的整整齊齊,雙目炯炯有神,看上去像是刻板的教書先生,此刻他一臉陰沉,似要滴出水來一般,望著澹臺滅鏡半晌,最終只是喟然一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p> “父親?!卞E_滅鏡恨聲道:“我只是不服?!?p> “對,你不服,所以你如此干了?!卞E_逐英淡淡道:“可你沒想過,這樣做的后果,罷了,現(xiàn)在跟你說這些,一于事無補(bǔ)?!?p> 澹臺滅鏡建議道:“要不我們先下手……”
澹臺逐英氣笑了,“你當(dāng)是過家家?上月我宣布經(jīng)名為下任府主,現(xiàn)在我反而要翻臉,提刀內(nèi)訌,血洗親人,這豈非笑話?”他恨鐵不成鋼道:“我之所以不讓你做下任府主,一來你叔父當(dāng)年讓我一回,我這次讓他兒子一回,免得兄弟之間生了嫌隙,二來,你資質(zhì)雖好,但治理一家,你遠(yuǎn)沒有這個能為。”
澹臺滅鏡氣道:“莫非經(jīng)名就行了?”
“他?”澹臺逐英微微搖頭,“他也不行,不過他比你更可塑造,你孤傲無比,心胸狹窄,容不得半點沙子,在府中一點人緣也無,倘若你做了府主,恐怕府中上下,無人敬服,對我澹臺家卻是不利。”
說到這,澹臺逐英道:“說吧,你受了誰的蠱惑?”
他突然說出此話,澹臺滅鏡心中一震,囁喏半晌,也說不出來。
澹臺逐英頗感好笑,“臭小子,殺兄弟你都敢,這事有什么不敢說的?!?p> 澹臺滅鏡見父親無有怪罪之意,松了一口氣道:“是策命師讓我做的,他許諾……?!?p> 澹臺逐英一擺手,“許諾什么就無需講了,以你叔父的精明,和你的粗糙手腳,八成要被他發(fā)現(xiàn),此事算是不成了,策命師,呵呵,這個神棍害人不淺?!?p> 澹臺滅鏡頗為好奇道:“父親,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了解你?!卞E_逐英目光溫和,“你雖然跋扈孤傲,一向離經(jīng)叛道,但弒親之事,這等大事,不是別人給你灌了迷魂湯,你絕不會瞞著我做的?!?p> 此時澹臺逐英的心腹道:“府主,接下來該怎么辦?”
澹臺逐英看了愛子一眼,吐出一口濁氣,沉聲道:“事到如今,只能見招拆招了。”
那位心腹一點頭,出去準(zhǔn)備去了。
別院里,寧舟坐在華亭之中,欣賞著異鄉(xiāng)月色。
雖說瀚海多為廣漠覆蓋,但修行之地,卻是如其他山水無異,寧舟一路行來,澹臺靈府治下水秀山青,至于靈府總脈,更是處處妝點,不似荒漠之地應(yīng)有之景。
據(jù)澹臺經(jīng)名介紹,此間乃是一塊玉都寶地。
寧舟默默感受一下,此地靈氣遠(yuǎn)尚可,不比上好洞府更為充沛,不過他早就知曉此間不如宗門,所以也早有準(zhǔn)備。
取了一粒寶光飛霞丹納入腹中,徐徐煉化,因在他人地界上,寧舟并沒有太過沉入心神,而是讓丹藥自行化作修為。
少頃,他忽覺靈臺微動,似要生出什么變化一般,他明了,自己功行日趨精進(jìn),快要踏入靈臺二重了。
他一轉(zhuǎn)念,如今功行雖則可以破境,但還略微差上些許,火候尚有不足,不能莽撞了,他將靈臺變化壓下,并無就此強(qiáng)行破關(guān)。
此時,錢通步入此間,施禮道:“都師,這澹臺靈府似有點不對勁?!?p> 寧舟目光微動,他們來到澹臺靈府后,立時就有人擺開宴席款待他們,表示謝意,在宴席上,他就察覺到澹臺經(jīng)名神色不對,眼中帶有惱恨,似乎頗為敵視那個府主。
他察覺到此點,又因人生地不熟,他早早吩咐眾人小心些,免得像豐國驛站那一回,被人暗害一把,同時讓錢通留意澹臺靈府的事情,未成想,這里面果然有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