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感受是一回事,真正把感受,化為體悟,成為自家的運轉(zhuǎn)之法,卻非常人所能為之。
鐘鼓石灘有萬人,可是能摸到門道的卻不足千人,至于剩下近千人中,能將體內(nèi)氣機運轉(zhuǎn),摸個通透的,一個都沒有。
就算寧舟天資縱橫,也不能將其完全掌握,畢竟鹿煙客傳法太過隱晦,時間又極短,兼之無有正本法訣傳下,想要三日之內(nèi),全數(shù)弄個明白,那是天方夜譚。
不過寧舟雖不能完全掌握于胸,但要說體悟幾分,倒是還能做到。
玄幽玉虛功有一言,陰陽之屬,體之陰陽變化,必有微觀之變,以柔軟接堅剛,使堅剛化為烏有,反之亦然,此境乃神明意境。
之前他還感受不深,而自從習練兩相一錄后,對這一句話的體悟,越加深刻起來。
氣機二字,擺脫不了運轉(zhuǎn)之道,無論何種法訣,皆是有氣機運轉(zhuǎn),或快或慢,或兇或柔,或剛或分,升出入降,化移合挪,蘊含種種變化。
而陰陽之屬,觀氣機形若微觀,掌中觀紋,極為清晰,可以從其中梳理出些許變化來。
當下他沉入心神,將那方才震顫的感覺記在心里,默默梳理,良久之后,略有所得,開始試探著運轉(zhuǎn)體內(nèi)真元,反推十面鋒流的三種變化。
日月輪轉(zhuǎn),三日夜悠悠而過,寧舟將體內(nèi)氣機一沉,脫離了心神,隱有所悟,“這十面鋒流,好似不該是三式,而是本是一式,看似是有三個變化,實則像是被人強行拆分了一般。”
他這三日夜默默推演,也有一點點心得,劍鋒雙流倒是不難,難就難在,從劍鋒雙流過渡到江山如畫這一式,和江山如畫過渡到十面鋒流這一式。
每次暗中推演過渡,變式之時,總有許多滯澀感,沒有一種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的感覺。
也不知是不得正法,還是自己如今眼光還淺,看不出其中門道。
寧舟暗想,此劍法應(yīng)當別有玄妙,否則每次換式皆是如此,怎能與人對敵?你還在變招,人家就砍了你的腦袋,這變化太慢太慢。
“看來要習成此法,必須要將正本拿在手中一觀,方能成事?!闭谒妓髦H,鐘聲悠揚,將眾弟子紛紛驚醒。
鹿煙客淡淡道:“時辰已到,爾等功果如何,今日便可見分曉,誰人上來試劍?”
“我來?!币粋€道人上了高崖,施禮道:“鹿長老,弟子衛(wèi)東城,想一試劍鋒,拋磚引玉?!?p> 鹿煙客微微一笑,“衛(wèi)師侄不必過謙,這引玉之磚,也非人人都可做得,萬人之前,你毫無扭捏懼色,可見膽色不差?!闭f罷,運掌一拍,也不知從哪飛來一劍,徑直朝衛(wèi)東城飛去。
后者一抄手,抓住法劍對鹿煙客再施一禮,旋即轉(zhuǎn)身面對眾人,朗聲言道:“小弟衛(wèi)東城,這便獻丑了?!?p> 說罷,將劍訣一起,法劍倉啷啷一聲錚鳴,往云霄一縱,耍了個劍花,凌空一擺,劍鋒演練起來,劍光揮灑,雖無鹿煙客那般快若奔雷,但可極為了得,使得絢爛萬分,劍鋒東來西去,南斬北刺,極盡運轉(zhuǎn)之能事。
諸弟子看的目眩神迷,不能自己。
錢通也是看的眼熱不已,“如此方為劍修??!”
寧舟也觀瞧此人運劍,但見得劍光翻飛,忽快忽慢,轉(zhuǎn)合之間,雖有幾分不如意,但能三日之間,做到這一步,已是難得。
他暗暗點頭,自家雖仗著陰陽兩屬,將其氣機運化把握了幾分,但別人也不是庸才,就說這衛(wèi)東城,雖只限于模仿鹿煙客之前的手段,但能做到這一步,也是了不起。
半響之后,云雨漸歇,滿空劍影一收,衛(wèi)東城倒持法劍,拱手言道:“小弟獻丑了,不知有哪位師兄上來,斧正一二?!?p> 此時眾人皆在回味,他方才所演練的劍法,思索到底如何破他,是以一時無人上前。
鹿煙客頷首贊許道:“衛(wèi)師侄,你能三日夜做到這一步,很是難得,想來這上好法劍歸你了?!?p> 他伸手一抓,也不知從哪摸出一柄三尺神鋒來,其光湛然,劍光一撒,火芒騰騰,喧囂當空,卻是一柄不可多得寶劍。
眾人一看這把劍,均是眼睛一亮,本來還猶豫是否上場的,立即心思活泛起來,躍躍欲試。
俞江陵站將起來,高聲道:“在下愿一試衛(wèi)師兄高明。”
衛(wèi)東城居高臨下一看,笑道:“原來是白鱗渡俞師兄,俞師兄家學(xué)淵源甚高,小弟想來不是對手的。”
俞江陵聽的刺耳無比,哪里聽不出來,衛(wèi)東城是在揶揄譏諷他,他暗罵一句,“讓你先囂張,待會讓你好看。”羞赧道:“廢話少說?!?p> 他上了高崖,鹿煙客將一柄普通法劍拋擲他手中,“劍鋒無情,點到為止?!?p> 二人齊齊稱是,互相一禮之后,俞江陵往后退來,待與衛(wèi)東城相距二十丈后,將腳步一停,自感這個距離,有什么變數(shù),也來得及反應(yīng),便將自家摸索的劍訣一起,望著后者,道了聲,“衛(wèi)師兄請了?!?p> 他將神光附在上面,把法劍一拋,頓時向衛(wèi)東城斬去。
衛(wèi)東城好似不把俞江陵放在眼里,動也未動,待劍鋒迫近之時,才將法劍一招,揮動劍鋒。
叮的一聲鐵器碰撞之音,正好將其攔住,衛(wèi)東城淡笑道:“俞師兄,這就是你全部手段么?”
俞江陵氣的不行,哼哼兩聲,“這只是開始罷了,衛(wèi)師兄急著敗么。”
他通過方才一試,自覺衛(wèi)東城對于十面鋒流的掌握,勝于他自己,是以他不再想一招取勝,輕易冒進,而是徐徐圖之,穩(wěn)扎穩(wěn)打。
衛(wèi)東城不屑一笑,此戰(zhàn)是他首戰(zhàn),決不能被俞江陵給攪和了,他務(wù)必要勝的干凈利落,要讓人一眼就可看出,孰高孰低,使人心服口服。
法劍夭嬌一縱,似天馬行空,一劍殺入俞江陵防守不到之處,像錐子一敲,便破開連綿劍勢,幾個橫掃拍擊,將俞江陵的劍,打的七零八落,不成陣勢。
但他好似在戲弄俞江陵,盡管占得上風,卻不立時將其擊敗。
這幅景象落在旁人眼中,自然看得出來,衛(wèi)東城技高一籌,俞江陵根本不是對手。
甚至有人道:“衛(wèi)師兄明明可立馬擊敗俞師兄,卻遲遲不發(fā)動,想來是為俞師兄保留幾分顏面?!?p> “不錯,衛(wèi)師兄用心良苦,宅心仁厚,不愧是我外修一脈的杰出之輩?!?p> “可俞師兄未免太不要臉了,明明不敵,還死不認輸,唉?!?p> 這幾人說話聲不大不小,不少人也認同的暗中點頭,寧舟卻正好在他們不遠處,聽得這話,暗暗一笑。
這幾個家伙,一唱一和,卻是將衛(wèi)東城捧得不行。
俞江陵心中羞惱萬分,衛(wèi)東城比他厲害,卻似故意耍他一般,斗到這個時候,他已然明白自己不是衛(wèi)東城的對手,可是認輸他也不肯,卻是不甘愿被人輕視。
有道是輸人不輸陣,他雖不才,也知道自己對一個外修認輸,恐怕被族中人知道后,自己連白鱗渡也住不成了。
是以,目前雖尷尬,他也只能咬牙苦撐,不過心里早將衛(wèi)東城罵了千百遍。
良久之后,衛(wèi)東城估摸著差不多了,使了幾個劍花,將俞江陵的法劍打落一旁,后者直感脖子上冷風吹過,低頭一看,卻是一柄法劍懸浮在側(cè)。
衛(wèi)東城神色驕矜道:“俞師兄,承讓了。”
俞江陵哼了聲,“衛(wèi)師兄劍法不差,改日俞某再來討教?!?p> 衛(wèi)東城一臉揶揄,“那衛(wèi)某期待了!”
俞江陵一揮袖,灰溜溜下了高崖。
衛(wèi)東城衣袂帶風,立在高崖之畔,意態(tài)高漲,直覺眼下同門,均不是自己對手,他宏聲道:“還有誰來?”
“我來?!庇质且蝗松锨?,欲要斗敗衛(wèi)東城。
只是他比俞江陵還不如,一手劍術(shù)雖使得絢麗無比,劍花多多,但只得表面花俏,連領(lǐng)十面鋒流的些許皮毛都算不上。
不消三個回合,便敗下陣來,不過這會衛(wèi)東城卻無打擊,而是溫聲道:“師弟方才太過急躁,否則師兄我,是不能勝的輕松的?!?p> 那位弟子感激的看了一眼衛(wèi)東城,“多謝師兄指點?!?p> 見得這一幕,鹿煙客暗暗贊許,不過卻無有多說。
接下來又有幾人上去,不過沒有一個能斗過衛(wèi)東城,都是幾招便敗北。
對于這些敗者,衛(wèi)東城一律好臉色,一副寬厚師兄的模樣,對其他人指點的指點,勉勵的勉勵。
最后起來一位世家子弟,想要挫一挫衛(wèi)東城的威風。
此人手段厲害不少,御劍之道使得熟悉,大開大合,劍光飛騰,風起云涌,一時竟然占得上風。
便在他以為可勝之時,又是一道凌厲劍光殺來,朝他面門破去。
此人見之駭然,“劍鋒雙流!”
長劍一落,點在他胸口之上,衛(wèi)東城淡淡道:“這位師兄,你敗了?!?p> 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便離開了。
此時眾人觀之嘩然,三日夜間,竟然悟出劍鋒雙流,此等才情,讓他們大為震撼,有的女修甚至崇拜的看著衛(wèi)東城。
衛(wèi)東城大為得意,雄姿英發(fā),將目光一掃,“還有誰來一戰(zhàn)?”
眾人看他使出劍鋒雙流后,便知不能勝過他,是以,絕無人會找不痛快。
衛(wèi)東城連喊三聲,無人應(yīng)戰(zhàn),自覺天下無敵,傲視同濟之時,卻聽有人道:“在下不才,卻要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