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宗道指了指廳中座椅,示意玉策候坐下,旋即笑道:“師弟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你我?guī)熜值苷J(rèn)識幾十年,也不見你來我這坐坐,今兒個吹得哪陣風(fēng)?!?p> 玉策候淡笑道:“我外修一脈,怎能整日蝸居宗內(nèi),安享門中供奉?我自成靈臺以來,便披裘負(fù)薪,躬身力行,行經(jīng)千山萬水,砥礪求真,一刻也不得閑?!?p> 蕭宗道搖頭一笑,“你這性子,連玩笑也開不得。”
玉策候正色道:“今日來見師兄,卻不是玩笑的?!?p> 蕭宗道打量了玉策候一眼,道:“我觀師弟氣機似欲透頂而出,想必是功行圓滿,如今要破境成就丹境了么?”
“不錯?!庇癫吆蚵詭采溃骸拔以谕舛噍d,尋得九難大藥,此番回宗,便是要破境成丹?!?p> 以玉策候的身份,根本不必去外尋找成丹的九難大藥,可以直接獲取。
不過這是外修一脈,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不可輕廢,玉策候嚴(yán)以律己,并不因為身份的緣故,來走捷徑。
蕭宗道撫掌一笑,“甚好甚好,師弟此來,可是想借還丹峰的風(fēng)火氣,來助長成丹之品?”
玉策候道:“不錯?!?p> 蕭宗道點點頭,“師弟也太見外了,不過一座神峰罷了,何須如此珍重,我將禁制講與你聽,你隨時可去?!?p> 此時,旁邊伺候的童兒,聽了這話,欲言又止。
蕭宗道一見,“有話便說,何必吞吞吐吐?!?p> 那童兒告了聲罪,然后道:“那還丹峰恐怕玉師叔用不成了?!?p> 蕭宗道把眉一皺,“可是內(nèi)修將此島占了?”
那童兒回道:“不是內(nèi)修占了,而是不久前瑯宣閣,將還丹峰給予了寧師叔?!?p> 蕭宗道一怔,“此人是誰?”
當(dāng)下童兒便把所知的一一道出,生怕蕭宗道不清楚,還嘰嘰咕咕講了一大通,連帶寧舟身上發(fā)生之事,也講了出來。
蕭宗道聽罷,忽然笑道:“這個寧師弟,倒是有意思?!?p> 他久居玄清宮,輕易并不出宮,對于還丹峰這等小事,從未掛在心上,而今還丹峰歸了寧舟,他也是如今才知道。
還丹峰是他曾居的神峰,他雖搬離了那處,但宗門之人照顧他顏面,沒有人敢于占了下來。
而李壽卿就是欺寧舟不知其中關(guān)竅,才將還丹峰給了出去,期望旁人窺視此島來尋寧舟麻煩,或是希望蕭宗道來找寧舟的茬。
不過他卻低估了蕭宗道的氣度胸襟,區(qū)區(qū)一個洞府算什么?他搬離了還丹峰,就是不在看重此島,至于被誰拿了去,也無關(guān)他的事。
可惜世人多是按照自家思路,來揣測他人,以為蕭宗道會因此事震怒,卻是都想差了。
玉策候也頷首道:“聽這童兒所說,這位寧師弟卻是不差,大師兄你看?”
蕭宗道吐出四個字,“暫留觀察?!毙吹溃骸坝駧煹埽@個忙我恐是幫不上了。”
“無妨?!庇癫吆蜷L身而起,拱拱手,“待我成丹之后,再來拜會。”
蕭宗道也知玉策候成丹心切,是以未有多挽留。
眼望玉策候離去,蕭宗道悠悠道:“玉師弟倒是膽大,竟然敢在靈機多變之地成丹,這一步走出,兇險難料??!”
玉策候乃是洞天真人洗真人的弟子,怎會無有寶地來成丹?
但成丹要經(jīng)歷九難,靈機多變之地,可借地脈運轉(zhuǎn),來體悟自己氣機運轉(zhuǎn),這個好處卻是洞天寶地?zé)o有的。
玉策候出了玄清宮,架起一道煙氣,半個時辰后落到還丹峰地頭上,心中一動,“此峰還有箓境修士,這寧師弟莫非萬古奇才,這般快就達成此境?”
這念頭一起,他便覺得匪夷所思,想他資質(zhì)也是不差,也是歷經(jīng)數(shù)十年才攀登之丹境關(guān)口,而寧舟才入門幾天,也有箓境修為了?
正當(dāng)他心中思忖時,一位白袍女子緩步而來,頭戴明玉抹額,雙目如溫涼似水,襝衽一禮,“這位道長如何稱呼?”
玉策候見了凈無瑕,方知自己之前想差了,他回禮道:“赤眩耀真洞天門下玉策候,見過道友了。”
凈無瑕吃了一驚,沒想到來者竟是洞天門下,“原來是玉道友,貧道凈無瑕,添為還丹峰門客,未請教道友來此何事?”
玉策候四下一望,“寧師弟不在么?”
凈無瑕點首,“峰主尚在風(fēng)火窟中參修?!?p> “風(fēng)火窟?”玉策候腦子一轉(zhuǎn),便明白是什么地兒了,他不禁訝然,那處陽風(fēng)陽火,一般風(fēng)火功法根本駕馭不住,本想問問凈無瑕,寧舟修的是什么。
不過一想,自己門內(nèi)師兄弟之間的事,還要問一個外人,卻是有些不妥,他便把話匣子一收,不言不語。
凈無瑕見他不說話,也不清楚玉策候想什么,她道:“道友如要尋峰主,不妨先去殿中靜修。”
玉策候搖了搖頭,“不必了,此間風(fēng)景獨好,我在這等就好了?!?p> “道友有何所需,盡管招呼一聲便可。”凈無瑕見他不愿,也不強求,見玉策候無有說話的意思,便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月上中天,寧舟自感靈機將會噴發(fā),屆時靈機太沖,此間不利于修行,便出了風(fēng)火窟,踏著萬云兜上了主峰。
臨近瀑布一看,卻見得一位長身而立,面如冠玉的白凈修士,靜靜的立在月光下,月光潑灑而下,此人如披戴銀月光袍,瀟灑至極。
寧舟暗贊一聲,將云頭靠近,言道:“這位師兄,怎在此獨賞風(fēng)光?”
玉策候看了下寧舟,“你便是寧舟寧師弟?”
“不錯。”
玉策候言道:“我名玉策候,想借師弟洞府修煉幾日,不知可行否?”
寧舟一怔,以為對方是來逼他放棄還丹峰的,不過一瞧玉策候神色言語,卻又不像。無非借用幾日,也耽誤不得什么,寧舟點頭應(yīng)下,又望了望七山圓洞,“此峰馬上將有陽風(fēng)陽火宣泄,此地非是說話好地,不如入殿再談?!?p> 玉策候點點頭,隨寧舟入還丹主殿去了。
先前他不愿去,是因為主人不在,怎好輕易入他人洞府?而今主人相邀,自無不可。
坐定府中,談了片刻,寧舟才知曉,原來玉策候借還丹峰的真正原因,是要成就丹境。
觀玉策候年紀(jì)輕輕,竟然步入此境,這份資質(zhì)才情,妥實驚人。
玉策候忽道:“師弟修的也是風(fēng)火功法?”
寧舟點首,“不錯,此法乃是風(fēng)火一氣光?!?p> 玉策候一愣,沒想到寧舟竟然練得是此功,他聽那童兒說,寧舟資質(zhì)不是頂尖,無有陽屬,本以為練得是普通風(fēng)火,沒成想竟然修了風(fēng)火耀明書。
這般才情,不禁令他動容,嘆息一聲,“師弟竟然修的是此功,倘若師弟無有師承,我還可引薦一二,幫你推薦個師傅?!?p> 寧舟不在意道:“能在風(fēng)火一道上教我的,也就洗真人了……”話說到這,他忽然不語,他能想到這事,玉策候沒理由不清楚,可玉策候還偏偏這般說。
玉策候觀其神色,釋疑道:“我?guī)煆某嘌R娑刺?,可惜師弟入了梅師叔門下。”
寧舟灑然一笑,“緣法二字,強求不得。”
玉策候暗暗點頭,心中忖道:“寧師弟心性極佳,倘若機緣得法,未必不能成就一番本事。”
寧舟的經(jīng)歷他也大約知道,之所以入此峰,也是被李壽卿操弄的,而還丹峰風(fēng)火極盛,非一般功法可以在此峰安然修行。
而風(fēng)火耀明書,卻是風(fēng)火中的翹楚,玉策候心知,寧舟無有此書的中下卷,怕是難以繼續(xù)修下去,只能改換功法,另走他途。
此番成丹境,需借助還丹峰,這個人情玉策候之前還在想如何還,現(xiàn)在卻心有打算,對寧舟勉勵道:“師弟好生修行,資質(zhì)雖差,卻未必不能一窺頂峰?!?p> 寧舟一聽,覺得這番話似乎意有所指。
玉策候話一說完,起身欲走,忽然想起一事來,“改日師弟也要下山行走,不知可有御敵之寶?”
寧舟道:“勞煩師兄掛心,寶物我倒是有一兩件?!?p> 玉策候本想贈寶,以做先行謝禮,聽了這話,自家寶物卻是拿不出手了,他想了想,“在鐘鼓石灘有長老傳授法門訣竅,一年一次,師弟若有暇,也可去看看?!?p> 言迄,拱手告辭而去。
這成丹也非一日可成,他還需回恩師坐下,聆聽教誨,待準(zhǔn)備周全,才可行事。
鐘鼓石灘。
當(dāng)寧舟來到這地兒上頭,把萬云兜一落,目光一掃,只見有萬余人在此,修士之多卻是讓他暗暗心驚。
平日不怎么走動還不知道,來了這鐘鼓石灘,方知什么是人多勢眾。
這還是出現(xiàn)在此的,那些府中精修的,出外游歷的弟子,倘若全數(shù)到此,那門中有多少修士?
這石灘上,擺有許多小石鼓,形如石墩,一排排鋪開了去,整整齊齊。
許是他來的晚了,這般瞧過去,滿目人頭,高低起伏,如同黑色浪潮,根本無有空位。
他耐心往前走去,越往前頭,修士氣息愈發(fā)渾厚,好似座位排布,是依循著實力高低。
忽然,他眼前一亮,卻是看見一處空位,當(dāng)下挪步過去,正欲坐下時,耳畔忽聽一聲冷笑,“這位師兄,此位歸我了,師兄去別處再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