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征玄站在大鼎邊上,從袖中取出一只瓷瓶,解開封口,一股血腥氣彌漫出來,他微微一笑,便將其中血液投入鼎中。
這瓶能裝千鈞,只見血流如注,如一道長虹飛落,而那鼎就像一只饕餮,任是再多也填不滿。
這只瓷瓶,是上次許昭信回來交給他的,蘇征玄握著瓶子,腦中想著計劃可有不足之處。
便在這時,蔣道佐走將上來,疑惑道:“你兩位師弟呢!”
蘇征玄若無其事道:“下山去了?!?p> “下山?”蔣道佐感到莫名其妙,“去做什么?”
“殺人放血?!?p> “什么?”蔣道佐頓時色變,“你們這是激怒無量圣宗?!?p> 蘇征玄沉聲道:“師尊,天僵元胎將成,無有鮮血祭培,那便會失敗,我想師尊不會看著元胎失敗吧!”
蔣道佐哼了聲,“快快將事情講來?!?p> 蘇征玄暗笑,事情已經發(fā)生,木已成桌,便是蔣道佐如何不愿和孫伯廷正面碰上,這一回卻是避不過去了,當下他一一交代,當然,陳述中他完全以一副為蔣道佐考慮的語氣。
蔣道佐也非蠢輩,聽完事情始末之后,心里跟明鏡似得,冷冷道:“好徒兒,你是越來越長進了,竟然算計你師傅我,哼,驅狼吞虎,好大的野心?!?p> 蘇征玄神色從容,跪倒在地,叩首道:“師尊,徒兒一切都是為了你,只要練成天僵元胎,回到宗門之后,還有誰敢小覷師尊?屆時,師尊必然得到重用,修煉外物門中也會缺少?!?p> 蔣道佐不置可否,“你倒是有孝心?!?p> 蘇征玄道:“當然,師尊飛黃騰達后,咱們這些做弟子的也能沾光,如果說弟子有私心,這便是我一點小小的私心,師尊如若要罰我先行后聞,弟子無有怨言。”
蔣道佐沉默半晌,倏然嘆道:“你先起來吧!”
事已至此,蔣道佐也只有面對現狀,再多怒火又有何用?而且他還是看好蘇征玄這個弟子的,雖然此事做的莽撞些,但畢竟還有章法,不是盲目而動,就憑此點,蘇征玄還是可以培養(yǎng)的。
再退一步講,他現在殺了蘇征玄也無用,反而手中少個人手,需要事事親為,行事多有不便。不妨先安撫,便是蘇征玄有其他心思,他自忖也可隨時撲滅。
蔣道佐陷入思索種。
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他始料未及。本來他這幾日在外,尋找其他靈臺修士,可惜轉了一圈,無有任何收獲。
不甘心的他終于回了宗門一趟,只是因天僵元胎事關重大,蔣道佐不敢與旁人講,只好求到一位門中老祖面前。
那老祖修為高深,自然瞧不上天僵元胎,他也放心去求。讓他意外的是,那位老祖直接給了他一份機緣,將靈宮寶玉交給他,但是靈臺卻是無有。
蔣道佐明白這位老祖的意思,這是一樁考驗。
最難的寶玉到手了,若自己連簡單的靈臺無法弄到,只能說明自家無有這份機緣才情,這樣一來,那位老祖絕不會對他另眼相看。
現在蘇征玄做的事情,直接將他推到孫伯廷對立面,這個擂臺不打也得打了。
事到如今,該拋卻一切,拼了性命,來博這一場機緣。
雖然蔣道佐拋開了對孫伯廷身份的顧慮,但是他可不敢,直接殺到孫伯廷面前,因為他還聽說那王宮中,還有一位大祭司,按他想來,大祭司和國師地位齊平,應當也是位靈臺修士。
對上一人他還可拼一拼,對上兩人,是無有半分機會的。
蔣道佐來回踱步,開口道:“這幾日、我閉關煉法,若那無量圣宗的人來了,自有我來料理。”
以不變應萬變,是蔣道佐目前定下的法子,發(fā)生這樣的事,依他所想,孫伯廷必來一會,屆時單單對付一人,他把握也大些。
蘇征玄深施一禮,目送蔣道佐閉關去了,待后者身影消失,他冷冷一笑,繼續(xù)傾倒鮮血。
王城!
寧舟結果了明月性命后,將那拂塵收入袖子,最后將動用法器的痕跡一一消除,他可還記得,孫伯廷惜時曾覬覦他,無須有的遺物時嘴臉。
現在他可是真有寶貝了,自然不能讓孫伯廷知道,否則使其翻臉,自己便不好應對了。
出來一趟,陸秀平和明月分別身死,這卻是需要個說法。
寧舟將整件事在腦中過了一遍,就打道回府,直往睿德觀而去。
睿德觀,是孫伯廷的居所,也在王宮之中,當寧舟踏入觀中時,絲竹管樂,靡靡之音,直往耳朵中鉆來。
豐國多水,湖波河流縱橫交錯,是以水量充沛,連宮中修建時,也多引水造湖,打造秀麗景色,在觀中南角有一座小湖,湖上有一八角雕龍涼亭,亭中之人,正是孫伯廷。
此時他一手執(zhí)壺,正在飲酒作樂,在他正前方有一艘彩燈花船,船上有歌舞美姬,個個婀娜多姿,舞姿極美,便是鐵石心腸之人,瞧見這幫美人,一身鐵骨也得化作繞指柔。
孫伯廷修了大半輩子的道,自知無望進步了,心也被消磨了許多,無有斗志,倦了也乏了。自從來到這俗世中,他才找到樂趣。
在這里,無有人瞧不起他,個個尊敬他,把他當老神仙供奉起來,日子比在宗中時,不知要逍遙多少。
夜夜歡歌,日日作樂,孫伯廷雙眼一瞇,“這才是人間美事,便是讓我當神仙我也不換?!边@話未免有些酸,但好歹可以安慰一顆垂垂老矣的心。
寧舟來到這時,看到這幅場景,絲毫不覺奇怪,也不太在意,氣運喉間,宏聲道:“孫師叔?!?p> 氣清聲郎,頓時壓住滿場管弦樂曲,孫伯廷循聲一看,擺擺手,眾歌女齊齊一個萬福,花船裊裊遠去。
“寧師侄,你來此何事?!睂O伯廷笑著招呼一聲。
寧舟順著廊橋步入涼亭中,沉聲道:“陸師兄和明月死了?!?p> “什么?”孫伯廷陡然站起來,須發(fā)怒張,“是何人下的手,竟敢殺我圣宗門生?!?p> 他的怒不是為陸秀平二人的死,而是有人竟敢對圣宗出手,這樣也意味著,敵人敢掃圣宗的面子,他也可能被人擊殺,這讓他如何不怒?怒的同時,也在掩蓋自家膽怯的心。
寧舟緩聲道:“日前陸師兄二人來尋我,說是讓我和他們一起,去柱國府看看那起血案。”
孫伯廷皺眉道:“我只讓他們二人去,他們來尋你作甚?”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陸秀平二人的小心思,哪里瞞得過他?便續(xù)道:“算了,你繼續(xù)說吧!”
寧舟輕輕點頭,“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那里竟有兩名敵人埋伏,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陸師兄當時便被擊殺,而后我與明月師兄共同對敵,奈何敵人勢大,我見不妙,就先行回來告知師叔此事,而明月師兄卻是被敵人纏住,想來也遭了厄難?!?p> 孫伯廷沉聲道:“敵人是何修為,你們三人也打不過兩人?”
寧舟露出心有余悸之色,“敵人與我們修為一般無二,可對方有一件法器,陡然偷襲,震懾了我等心神,我等皆是初次下山,無有斗法經驗,是以敗北,慚愧慚愧?!?p> 孫伯廷卻是松了一口氣,對方是真氣境就好說了,“對方是來路,你可知曉?”
寧舟憤憤道:“我看他們用僵尸對敵,必是神僵道無疑?!?p> 孫伯廷再松一口氣,神僵道的人他更不用怕了,豪氣拍案道:“哼,神僵道,真是好大的膽子,膽敢犯我圣宗,此等賊人貧道必誅?!笔笐暦至眩路饠橙司腿邕@石案一般,必死無疑。
孫伯廷口氣雖豪氣,他卻是沒說立即去報仇,寧舟也乖巧的無有‘提醒’,二人‘沉浸’在悲憤和怒火中。
對于寧舟的話,孫伯廷并不懷疑,他雖知道陸秀平和明月對寧舟的敵視,但卻想不到他們會同室操戈。
設陸秀平他們動手了,寧舟如何能活?
孫伯廷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陸秀平和明月是死于寧舟手中,另外,在他看來,寧舟進境雖甚快,已然出乎他的預料,但是要說寧舟以一對二,還殺敵而勝,他打心眼里就不信,是以根本沒往這邊想。
寧舟也不怕孫伯廷識破,因此事只有他一人活了下來,他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故事只要編的合理,不愁孫伯廷不相信。
再加上神僵道的確對他們出手了,半真半假,成就了寧舟‘一言堂’。
半晌之后,孫伯廷道:“我想不明白,他們做這些事,到底是何意?!币f神僵道借此與圣宗敵對,他是萬萬不信的,再說了,殺幾個無關重要的小弟子,對他們有何用呢?
寧舟道:“他們在王城大量殺人,而尸首都被收走鮮血,是否用來練功或是煉寶?”
“不會是練功,神僵道對于鮮血,除了煉血僵,其余的根本用不上?!闭f到這,孫伯廷忽然目光一凝,“或許我知道,對方這樣做的目的了?!?p> 寧舟奇道:“是何目的?”
“天僵元胎?!睂O伯廷十分肯定,“我聽別人說過,神僵道唯有用天僵元胎煉成僵尸的弟子,才可成為門中真?zhèn)?,而天僵元胎也恰恰需要大量鮮血?!?p> 對于天僵元胎,寧舟是第一次聽說,“那他們?yōu)楹我u殺我們呢?”
孫伯廷當然知道,可他卻不會說出來,“那我就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