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父親的日記本,我揉了揉因?yàn)樵谖⑷醯墓饩€下長時間盯著東西看而發(fā)酸流淚的眼睛,心情沉重到了極點(diǎn)。
此時夜已經(jīng)深。
窗外海洋波動的聲音不斷拍打著船舷,隔著船板聽,那聲音像是來自遠(yuǎn)古野獸的低吼。
我所處的船艙十分狹小,只有一張搖晃的吊網(wǎng)來當(dāng)做睡眠的床。
頭頂是一盞昏黃的鐵絲燈。
隨著這艘體積并不算太大緩緩航行在無邊海洋之上的三桅帆船不斷搖晃,它所散發(fā)出來的顏色讓人有種古老的感覺。
只不過唯一的問題是,它的光源十分有限。
我若是想看清楚一些東西,就只能將其舉起來湊到燈下才行。
放下手中那已經(jīng)亡故十多年的父親所遺留下來的奇怪日記本,我抬頭透過船艙的玻璃,盯著外面僅有月光作為照明幽深而又漆黑的海面,心思沉重。
對于最近發(fā)生的事情,以及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艘船上,實(shí)在是有必要解釋一下。
首先,我同父親一樣,都是一名歷史學(xué)者。
當(dāng)然,我父親算得上是歷史學(xué)家,而我充其量只能是學(xué)者。
只不過在十五年前,也就是我只有十歲的那年,他自殺了。
死因十分怪異,甚至直到如今我也不明其中的原因。
臨死前,父親先是在一張紙上寫下了一堆荒誕且怪異的話語。
之后用吃飯的鐵勺子將自己的眼球挖了出來,擺在盤子里,隨后就這么死在了家中。
我到現(xiàn)在都依然清楚記得,那是一個大雨夜。
先是母親在廚房發(fā)現(xiàn)了父親的尸體,隨后我看到了扔在地上的紙張。
上面是父親所寫下的一段令人不安的內(nèi)容:“我看到它們了…揮之不去…我不能再看了…我只能以這種方式結(jié)束…希望不惡和他的母親不會怪罪于我…”
僅僅透過一張紙,我并不能確切的知道父親在臨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但即便是十五年后的今天,我也想象不出一個人究竟看到了什么才會把自己的眼球挖出來。
尤其是那如同遺書的紙張上最后的兩句話,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似乎父親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還為此向我和母親感到抱歉以及不安。
作為一名歷史學(xué)家,父親的死不僅僅是身為家人的我和母親感到痛苦。
在歷史學(xué)界的之中,那些同行之人也為父親的離世而感到惋惜。
盡管這件事最后只能定性為自殺,只不過沒有人能明白,也想不出來,父親為什么會自殺,而且還會留下難以言喻和不可名狀的字條。
當(dāng)時我的年齡僅僅十歲有余,對于其中的事情實(shí)在無法完全理解和掌握,更別提去尋出一個答案。
因此在之后的人生里只有我和母親相依為命。
而隨著我的成長,父親的死似乎成了遙遠(yuǎn)的過去,我已經(jīng)釋懷,也不再去疑問。
然而卻就在三天,也是父親去世的十五年后,我突然收到了來自陌生地址郵寄而來的一件物品。
里面正是我此時此刻閱讀的有關(guān)父親親筆所記述的怪異內(nèi)容的日記本。
且正是因?yàn)檫@日記本,我才踏上了眼下所身處的這艘船。
日記本里只有這么一篇故事。
講的是父親和自己兒時玩伴小胖在井底之下,所看到的匪夷所思的東西。
只是暫且不提內(nèi)容真假,真正令我感到不安的是郵寄這日記本的人究竟是誰?
為什么父親在去世已經(jīng)十五年后,還有人記得父親的事情?
首先要聲明的是,我不知道郵寄這日記本的人究竟是誰,因?yàn)猷]寄單上沒有任何姓名。
也更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用意。
但令人感到最為詭異和不解的,在郵寄地址上寫著兩個歪歪扭扭,仿佛不像是人類字跡一樣難以辯識的字體:白海。
除此之外,在日記本的最后一頁還夾著一張紙條。
上面用同樣歪曲的字體,仿佛命令一般明確的告訴我。
如果想要知道父親死亡的真相,就要在三天后前往浙江舟山的出海岸口,登上一艘名為“啞聲”的三桅帆船,隨其前往白海。
實(shí)言相告,我從來沒聽說過所謂的“白?!保恢来说匚挥谀睦?。
在最初看到這紙條之后,我是不屑一顧的,甚至準(zhǔn)備報警。
但是很快我意識到一個問題,或者說是我自己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
就仿佛精神難以被控制一樣,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那就是這個給我郵寄東西的人,會不會真的知道父親的死因?
同樣,這封郵件把困擾了我內(nèi)心深處十五年的東西給搬到了臺面上。
那就是我一直懷疑父親的死,另有蹊蹺。
為此,我以工作緣由騙過母親,沒有道出事實(shí)的真相,便孤身前往浙江舟山地區(qū)。
找到了這艘名為“啞聲”的船只,跟隨其一同出海。
此時此刻,是我在“啞聲”三桅帆船上的第一個夜晚。
盡管夜已深,但不安的情緒讓我實(shí)在難以入睡。
因?yàn)橥谶@艘船上的并非只有我自己,還有一群讓我坐立難安的陌生人。
除此之外,更為怪異的是,這艘船的船長,或者說是主人。
他根本不知道所謂的“白海”是什么,更別說帶我去了。
我想起來在最初找到船長的時候,他是一個僅有三十來歲的大叔。
至少和我二十五歲的年齡比起來,確實(shí)如此。
船長告訴我說這艘船是漁業(yè)停季的最后一艘,原本已經(jīng)停行了。
只不過突然出現(xiàn)幾伙人,而且給的錢特別多,紛紛要求出海。
其中還有人明確的給了一個位置,說是要去某個地方,在三天之內(nèi)就能回來。
若不是看錢比較多,否則他也不會出船。
而至于我口中所說的白海,就不知所云了。
船老板似乎不愿意帶我上船,最后還是我增加兩倍的費(fèi)用之后他才勉為其難的同意。
我和一群陌生人在陌生的船只上,前往一片未知之地,這才是最令人擔(dān)心的。
此時此刻,我開始有些后悔自己的魯莽決定了,也許這一切都是別人的惡作劇罷了。
只不過,我也實(shí)在想不出什么人會拿我去世的父親開玩笑,所以內(nèi)心處于一種半信半疑的狀態(tài)。
看了一下手表,此時凌晨一點(diǎn),我腦袋有些昏沉。
第一次坐船,盡管相比別人來說狀態(tài)還不錯,但我仍舊感到十分疲憊,覺得無論如何都要休息一會才行。
把父親的日記本收好,我準(zhǔn)備躺到吊床上小憩一會。
這時,船艙的門突然被敲響,外面?zhèn)鱽硪粋€男人的聲音:“老板,睡了嗎?”
從聲音判斷,我聽得出來是船長。
那個三十多歲名字似乎是叫“大甲”的男人。
這個男人一身的肌肉十分硬朗,大概是常年在海上生活,皮膚黝黑顯得格外健康。
聽到他的聲音我走過去拉開門,看到了一張表情有些復(fù)雜的面孔。
“怎么了?”
我看著他。
船長大甲表情好似有些難以言喻,眉頭皺著說:“你先出來一下吧,有位老板說自己的東西丟了,懷疑被船上的人拿了,想要問一下?!?p> 大甲把我們這些掏錢出海的人都稱為老板。
我看到他的表情十分認(rèn)真,更何況是在這個時間點(diǎn),顯然不會是在開玩笑。
便跟著他出去,一路來到船艙開闊的位置,發(fā)現(xiàn)那里早已站著不少人。
這些人是我今天上船以來,第一次全部看到。
隨著我同船長走來,所有的人目光轉(zhuǎn)了過來。
似乎此時除了我之外船上的人均已到齊。
我大致數(shù)了一下,去除掉幾名正常的船員暫且不提。
算上我和船長大甲的同時,整艘船一共有11個人。
其中有一個人我倒認(rèn)得,那是船長大甲的幫手,也是這艘船的船員
據(jù)說兩人的關(guān)系還不錯,似乎是親戚。
如果非要用一個稱謂來表示此人的話,大概可以稱其為副船長。
至少對于第一次出海的我來說,心里是這么認(rèn)為的,
不過他的名字是什么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倒是此人的模樣讓我印象十分深刻。
長得瘦骨嶙峋,卻又很高,恐怕無論是身體還是年齡,大概都是我們這艘船上最高的人,至少要有四十到五十歲之間。
其形象同船長大甲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雙眼睛空洞洞的毫無神色,但又不能說是死人,倒像是喪失了靈魂的行尸走肉。
除去這個副船長和船長兩人之外,這次主動要求掏錢出海上船的另有六個人。
然而我剛到跟前,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之人,就聽到一個好似加農(nóng)炮炸彈般粗狂的聲音,從我右前方傳來。
這人語氣之中帶著強(qiáng)烈的猜疑和憤怒:“小子,是不是你偷了我老婆的金項鏈?”
我被這聲音震得腦袋一陣轟鳴。
扭頭看去,就看到了一個紋身光著膀子身材魁梧壯大的男人。
在其旁邊站著一個略顯老態(tài)濃妝艷抹的女人。
看到這兩個人,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這是一對夫妻。
原本在登船的時候是走在我身后的,只不過這個男人顯我動作慢,硬是罵罵咧咧把我拽到了后面。
我向來是一個溫和而且不愿意惹麻煩的人,盡管人們有時候會認(rèn)為這是一種懦弱的表現(xiàn)。
但在我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尤其是在這出海之際,對于大海航行完全無知的我,自然要順其自然一些。
所以當(dāng)時也就沒說什么。
此時聽到指控,人們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那目光之中的猜疑就好像我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一樣。
儒生配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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