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撞邪
鳳云煥乘車回府，馬車隔著兩條街停下，她與明月飛身入府，清風不多時也跟了上來?；氐皆褐?，李總管正在門前守著，在風雪中站了兩個時辰，臉被寒風吹得通紅。
見大小姐回府，李總管長出一口氣連忙出去招呼著將飯菜送來，說大小姐睡醒了，要用膳。鳳云煥低聲答謝，取了兩枚補藥放進他手中，李總管哪里敢收，最后推不過還是收下了。
這邊剛用膳，鳳府門前就傳來吵雜聲，鳳云濤一身狼狽，話也說不出，衣衫凌亂，被人用木板抬了回來。李總管連忙出去張羅，正好之前給鳳柳氏看病的大夫還沒走遠，又叫人給追了回來，一行人亂亂擾擾的進了鳳柳氏的院子。鳳柳氏剛睡下，一見到兒子不知怎么傷了，又是哭又是叫，小院子人聲鼎沸，比起菜市還要亂上幾分，一時半會兒也沒聽下去，終于驚動了正在南院書房的鳳侯和御史大人。事情談了一半，御史大人提前離開，鳳侯不悅沉著臉回到書房，任院外鳳柳氏的心腹丫鬟怎么哭求，求他去看看鳳柳氏，鳳侯只說誰也不見。
鳳云煥稍用了一些，就讓人撤了飯菜，清風去了沒多久，閃身返回。
“主人，據(jù)說鳳二少馬匹受驚，摔了下來撞到頭，被人抬回，有些神智不清?！?p> “馬受驚，還是人受驚？”鳳云煥冷哼一聲，做盡謀財害命事，竟然會被一具尸體嚇到。
清風明月對視一眼，強忍笑意，清風輕咳，又說，“主人，御史大人提前離開，侯爺正在生悶氣，于身體不利。主人是否去慰問？屬下灶上煲了一鍋補湯。”
“等會再去，不急?！兵P云煥瞇起眼睛，“等到西院那邊不吵了，再去?！?p> 西院就是鳳柳氏和姨娘們的居所，此時李總管正皺著眉，看著大夫給鳳云濤灌藥。但是前一刻還呆立不動的鳳云濤一聞到藥味兒，竟然突然掙扎起來，打翻了藥碗，更將大夫推倒在地。嘴里嗚里巴索的喊著什么，誰也聽不清楚。大夫嚇得臉色發(fā)白，急忙躲到鳳柳氏身后，鳳云濤撲向大夫，撞倒鳳柳氏，順手一抓，抓住床上的被褥，將正在昏睡的鳳輕舞也扯到地上。鳳輕舞噗通一聲掉在地上，額角撞在床邊的漆木墊腳邊緣，頓時腫起一個大包。一旁兩個臨時被分到西院的大丫鬟連忙上去想要扶起鳳柳氏母女，又被發(fā)狂的鳳云濤掀翻在地，撞上矮幾一角，血流不止。
屋里亂成一團，李總管皺眉親自上陣，一手將鳳云濤打暈，這才總算穩(wěn)住了場面，婆子丫鬟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將地上的人扶起來。
大夫見狀哪里還敢提藥，哆哆嗦嗦向門外逃去，“夫人還是另請高明吧！二少這可不是病，這是撞邪了！不是撞了不干凈的東西，怎么會突然瘋了？告辭！告辭！我治不了！”
“胡說！我兒怎么會撞邪！滾！”鳳柳氏怒斥一聲，可是看著滿屋凌亂，再看下人們驚悚難安的眼神，鳳柳氏也有些坐不穩(wěn)，突然想起鳳云濤發(fā)癲之前去了城外密林找孫侍衛(wèi)，臉色立即難看了不少。孫侍衛(wèi)隱居的地方極為偏僻，幾十年前一度是亂葬崗，難道真是撞邪？
“夫人，既然藥石罔顧，不如去請個道人來看看?！崩羁偣芊鲋P云濤到床上躺下，一邊早在暗中探查一番，再看他頭上并無外傷，隱約猜到一些內(nèi)情。
“不！云濤沒有撞邪！”鳳柳氏一口咬定，這件事若是傳出去，以后無論走到哪兒都會被人指指點點，撞邪就是八字輕，命中帶兇，她怎么能讓別人這么侮辱自己的兒子？
“來人！去東院請大小姐來！大小姐是貴人，逢兇化吉，一定能夠救云濤！還不快去！”鳳柳氏突然靈光一閃，李總管為什么一直攔著不讓自己的人去東院，就是因為那個瘋女人根本不在！一定是她趁著云濤出府沒防備，下黑手偷襲，云濤才會變成這樣！
李總管神色一變，看在鳳柳氏眼中更是如穿心之劍，這個油鹽不進的東西竟然為那個瘋女賣命？這些年無論她使了多少好處，甚至還派了心腹去誘|惑他，他就是不肯吭聲。如今鳳云煥才剛回府，他就投誠獻媚？簡直可惡！嫡女有什么了不起？還不是被她趕出府三年！
大丫鬟來去匆匆，“夫人，東院無人，大小姐去了南院給侯爺問安，還沒回來。”
“騙人！她去給侯爺請的什么安？侯爺說了不見任何人！她根本不在府上是不是？”一雙兒女在一天之內(nèi)一傷一瘋，讓鳳柳氏失了冷靜鎮(zhèn)定，完全不顧主事夫人的身份，潑婦一樣破口吼道。李總管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將在場眾人的表現(xiàn)盡收眼底。
以前他不管內(nèi)院紛爭，湘姨娘的死，馮姨娘被排斥，他都視而不見，總覺得侯爺?shù)募沂滤迨植惶桩?，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大小姐歷劫而還，終于到了他盡忠的時候！
“不是啊夫人，”大丫鬟連忙擺手，“是奴婢親眼看到，大小姐手上端著湯鍋無法開門，侯爺親自將大小姐迎了進去，侯爺還叫了大小姐的閨名，絕對不會出錯的！”
一句話將鳳柳氏接下來已經(jīng)沖到嘴邊的惡毒咒罵全堵了回去，鳳柳氏咬牙切齒，突然發(fā)現(xiàn)身邊站著一臉漠然的李總管，頓覺大事不妙，這才想起收回潑辣的做派。
“既然如此，就等大小姐出來，再去請！”鳳柳氏狠狠揉了揉眼睛，擠出幾滴傷心淚，“我的兒啊，你再等等，大小姐很快就會來救你，你千萬要等?。≡茲?！我的心肝！”
李總管使了一個眼色，等在門外的小廝立即向南院走去，將消息遞給等在院門的清風。
南院書房里，鳳云煥放下湯鍋，盛了一碗放在鳳侯面前，“爹，消消氣，氣大傷身?！?p> “煥兒何時有了這樣的手藝？”鳳侯只吃了一口，就忍不住贊賞起來，可是轉(zhuǎn)念一想，手藝不是憑空白來，她廚藝如此，豈不是在冷月城常常下廚？柳姨娘在府中主事，竟然如此刻薄他的女兒！鳳侯的臉色立即又沉了幾分，府上沒有大婦，姨娘主事終究不妥！
“爹，這是我命清風煲的，藥膳要按節(jié)氣服用，我已經(jīng)開好了四時進補的方子，爹要按時調(diào)養(yǎng)，這傷才能好得更快?！碑斈犋P侯派來的三名暗衛(wèi)里，鳳云煥最滿意的就是清風，三人都是極為忠誠，但是清風心思玲瓏，跟在她身邊不聲不響學了她的本事，成了半個大夫。
就說這次，她助鳳侯療傷，清風按照她以前用過的方子略作調(diào)整，早早煲湯等著，這份心思，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是個可靠的，不過，煥兒能收服他，是你自己的能耐！”鳳侯這才又展露笑容，當年將身邊最得力的三個人給了她，就是希望他們能夠保她平安，但是從三人暗中與他來往的信上可以看出，他們跟在她身邊未到百日，心思就全轉(zhuǎn)向她，字里行間無不是膜拜。
“爹才是真能耐，身邊三名暗衛(wèi)一流！”鳳云煥輕笑，“王修巔峰，難怪爹穩(wěn)坐京城??！”
“你這丫頭，還笑我？”鳳侯一掃陰霾，“煥兒穩(wěn)坐冷月城，本是也不一般??！”
“爹和女兒這樣互相吹捧，倘若傳出去，怕是又成了京城一樁樂事。”鳳云煥跟著輕笑。
鳳侯長嘆一聲，幾口將藥膳入腹，“京城繁雜，哪有什么樂事可言？回京本想安穩(wěn)度日，卻是步步深陷，反倒不如當年邊關(guān)自在！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
單是早朝這一樣，就讓他頭痛至極，不是不能早起，只是日日對著一干同僚，全部都是文臣，芝麻綠豆大小的事兒一說說半天，讓鳳侯很是不耐煩。
“爹半生征戰(zhàn)，這仗還沒打夠嗎？我聽說，寶龍關(guān)外最近不安穩(wěn)。”
鳳云煥輕笑，邊關(guān)沒有永寧之日，四國并立原本就是亂世之象，云滄能夠屹立百年不倒很是富庶，試問誰不惦記這塊肥肉，是福是禍誰說得準？
就算鳳侯能保邊關(guān)永遠不被攻破，但是云滄皇族長孫氏能不能明君不絕，坐穩(wěn)江山永固的大局，一切都是變數(shù)。她在冷月城三年，距離寶龍關(guān)最近，關(guān)外大荒幽澤的無人區(qū)一過，便是東雍國，兩國不交戰(zhàn)時商隊往來十分頻繁，因此也聽過東雍太子龍霆野心勃勃的傳言。
“東雍野心多年如此，但是東雍貧瘠，連年大旱，百姓多災(zāi)民，流離失所，生存已是不易，想要攻打我朝，勝算不足一成！”
提起局勢，鳳侯頓時來了精神，他雖然不再統(tǒng)兵，但心系邊關(guān)卻從未真正放下。想不到女兒也和他一樣，胸懷壯志，這讓鳳侯大喜過望！女兒家多繡花種花之人，堪為將才的除開國名將云染一人外，再無第二人。難不成，煥兒竟然起了這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