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祁睿又沒回來。顏小青不知道他是在加班還是在故意逃避著什么。自從得知他的身份以后,他和它幾乎在這間公寓里絕跡了。她不敢刻意去問,卻又說不清自己在擔心什么,只覺得如果明目張膽的請他來,會讓他消失得更久。
也許,他就從顏氏消失了。
現(xiàn)在至少,她每天能從同事的口中得知他的情況,能從董事監(jiān)控里看到他的一舉一動。可是,每日每日,他就像個萬年的冰塊一樣,面無表情的忙碌著。
連忙碌都談不上,他的工作看起來不費吹灰之力。
他沒有絲毫的失態(tài),也沒有一刻的緊張,永遠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你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洞悉不了他對于自己手持的財務部門有什么宏偉藍圖或者未雨綢繆。
可是,他的工作確實完美無缺。
四天過去了,沒有一個電話,甚至沒有一個短信。
拿出他送的鈴鐺,半躺在玻璃窗前,冬日的夜空格外潔凈,而顏小青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遙望著最亮的那顆星星,想著他說的“唯一幸存者”,忽然覺得有些心疼。
一個這樣的男人,于蕓蕓眾生之中,一定是孤獨的吧。
可是,上天既然讓他們相遇,她一定會把他從這孤獨中解救出來的。
不知是什么時候睡著了,睜開眼,他就坐在旁邊,眼睛里是滿滿的溫柔。身上的毛毯暖暖的,窩在里面不肯起身。
玻璃上已經(jīng)覆上了輕薄的一層白色。
“下雪了?”她問。
“下了好一會兒了。你睡覺也不知蓋點東西,再生病了可怎么辦?”
“我不怕,有它陪著我。”她舉起手里的鈴鐺,發(fā)出一陣悅耳的聲音。
他伸過手淡然捉住她的手腕,她不知他的意圖,心里一驚,只聽他說:“還好,身體沒什么大礙。”
這才明白他在把脈,驚異于他的無所不能?!澳氵€會這個?”
他輕淺的嘆了口氣,思慮道:“大約是四十還是五十年前呢……我曾跟一個中醫(yī)師傅學過幾年。略懂一二。”
“四……四五……五十年?”
顏小青如果這個時候在喝咖啡,那必定噴了他一臉。雖然竭力的告訴自己,不管他身上有什么故事,都不要驚訝,都保持鎮(zhèn)靜。但她還是震驚了。
所幸他很平靜,沒有因為她的質(zhì)疑而尷尬的覺得自己有所不妥。
“覺得我是個怪物嗎?”他輕淺的問。
“不,不覺得。不過五十年,我以為五百年呢?!鳖佇∏嗥綇椭木w。
“五百年前,我從那兒來到這兒,就再也回不去了?!彼焓种赶蛞箍?,“X星云團?!?p> ?。?!
你從天上來?一臉黑線的顏小青朝夜空里看去。神馬X星云團,雖然顏小青有所耳聞,可也僅僅有所耳聞而已。當今世上,許多的科技領域在研究X星云團,卻從未追到實質(zhì)性的蹤跡。顏氏作為虛擬信息的龍頭企業(yè),自然當仁不讓。八年前就開始了秘密研究,卻至今日都一無所獲。
沒有人覺得這個項目有實質(zhì)性的意義,只有顏名山一人力撐。如今到了顏小青手上,她也不過是秉承父志,雖依舊支持項目研究,卻終究名存實亡。
“被嚇壞了吧?”莫祁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沒有。”她扭頭看向他,堅定的說,“我只是意外而已。”
那張臉上,看不出一點歲月的痕跡,看不出憂傷,看不出過往,他的細碎劉海下細長的眸子里是一潭清澈的湖水,帶著淺淺的暖意,只是那潭水卻一望無際,看不到邊,不知那遙遠的盡頭是什么。
會是平淡如水,還是烽火連天?
她企圖看穿他的過往,卻仍是滿心疑惑,最終不知何故猛然拉住了他的手,“莫祁睿,我不會讓你繼續(xù)孤獨下去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兒來得勇氣,就這樣拉著一個其實跟怪物一樣的人。
他沒有說話,低頭凝視一瞬,將手掙脫,“我跟你說這些只是為了讓你了解一些事情而已。我并不孤獨,也習慣了一個人?!?p> “一個人?”低聲復問。
“以后我就不住這兒了?!彼麑㈣€匙放到茶幾上,轉身離開,不惹一絲塵埃。
“等等,”顏小青倉皇追到他身后,將鑰匙遞還給他,“鑰匙收好,不是給你的,是給天意的?!?p> 莫祁瑞沒有轉身,也沒有說話,顏小青固執(zhí)的將鑰匙放進他的掌中。“想回家的時候,這里隨時都歡迎。”
他走了,依舊云淡風輕。
顏小青不明白他為什么一定要走,但也找不到留他的理由,畢竟站在她面前的是莫祁睿,一個大活人,男的。
可是,他真的不孤獨嗎?或者說,他只是不需要我?
是,他的出現(xiàn)只是報恩而已。
雪越下越大,夜越來越安靜,她忽然感到了久違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