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傍晚,蘇淺正與蘇老夫人相談甚歡時,蘇淺似有心事般沉默了。
“淺淺怎么有心事嗎?”蘇老夫人關(guān)切的問道。
“祖母,孫女卻有一事相求?!碧K淺跪在蘇老夫人面前。
蘇老夫人忙扶起她道:“有什么事只管跟祖母說,只要是祖母能做到的一定幫。”
“前幾日,大夫人倒是提醒了孫女,眼見清明就要到了,孫女離家多年本應(yīng)是要去祠堂跪經(jīng)的,但是孫女八字與太祖相沖實在不宜在祠堂跪經(jīng),可孫女也想盡自己一份心意,所以孫女請去城外慈恩寺為蘇家列祖列宗跪經(jīng)一個月。”
蘇老夫人狐疑的問道:“是不是郭氏又欺負你了?”
蘇淺笑道:“有祖母在誰敢欺負孫女呀,孫女是真心想為蘇家做點事,只是孫女一個女流之輩,能做的有限,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還望祖母成全。”
蘇老夫人看著蘇淺真誠的樣子會心一笑:“好,難道你有此孝心。但也不要勉強,若是堅持不了一個月也無妨?!?p> “謝祖母成全。”蘇淺恭敬的叩首。
三月三十清晨
馬車搖搖晃晃的出了城。
璟白看了眼馬車外隨行的清揚和清雨,頭疼的說道:“小姐,她們這樣跟著可怎么脫開身?”
蘇淺一笑:“放心吧,我早已有了安排?!?p> 青檸樂呵呵的給剝了片橘子喂給蘇淺。二人相視一笑。
到了慈恩寺,她們進入禪房后,青檸關(guān)好門,將清揚和清雨留在了門外。
一個身影從屏風后走出,璟白忙將蘇淺護在身后。
來人一身白衣,頭戴帷帽,竟與蘇淺一模一樣的裝扮,連身形幾乎都無差別。
蘇淺一笑示意璟白讓開。
女子像蘇淺恭敬的行了個禮,璟白這才反應(yīng)過來。
蘇淺交代道:“她是云曉,我走后她替我留在這里,你們守好她,莫讓別人闖進來?!?p> 云曉揭開面紗,她面容姣好,溫柔嫻靜。
“小姐,你一個人去嗎?不帶上璟白嗎?”璟白擔憂的問道。
蘇淺握住璟白的手寬慰道:“不要擔心,林瀾在那邊等著呢。一路上有戰(zhàn)王你家小姐可安全了。放心吧。”卻又忍不住咳了兩聲。
璟白猶豫道:“林公子劍術(shù)璟白不敢懷疑,只是小姐現(xiàn)在的狀況····沒有一個人在小姐身邊伺候,小姐···”
蘇淺握緊了璟白的手,堅定的看著她。
璟白滿面愁容的看著她,仿佛自己第一次出門的女兒一樣讓她放心不下。但也無可奈何。
蘇淺褪下外面的白衫,換上了一件淡藍色的長衫,拿上包袱。璟白打開后面的小窗,蘇淺小心的翻身出去。
“那,小姐可要照顧好自己?!杯Z白戀戀不舍的看著蘇淺。
蘇淺微笑點頭示意。
長嶺坡上,蘇淺遠遠就看見了一輛暗灰色的馬車停在一旁,衛(wèi)霖著素衣頭戴斗笠站在路邊張望。
蘇淺走上前行禮:“勞煩衛(wèi)將軍。”
衛(wèi)霖回禮:“辛苦蘇小姐?!?p> 蘇淺剛進馬車就見言胤城一襲黑衣正襟危坐。
蘇淺坐下,馬車啟動。
蘇淺看了看車外確定沒有其他人便問道:“殿下不會只帶了衛(wèi)將軍一人吧?”
“本王在,有衛(wèi)霖足矣。”言胤城一幅可擋千軍萬馬之勢。
蘇淺一笑,看來他也是偷偷出來的,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省去不少麻煩。
“本王有一事不明,還望蘇姑娘賜教?!?p> “殿下請說?!?p> “蘇姑娘如此聰慧,師承何方?”
“要說師父的話大概就只有家母請的先生了,再就是淺自小多病,大多時間都在房內(nèi)看書,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p> 言胤城明顯不信:“既然姑娘不愿說便算了”
蘇淺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著沉沉睡去。
朦朧中又是一片火光,一個紅衣小女孩哭紅了眼站在遍地尸體的,身邊的人都在奮力廝殺,一個男人沖過來將她護在身后,男人滿身鮮血,她看不清男人的臉···天地旋轉(zhuǎn)···她看著男人倒下,一個女人自刎,獻血灑在她稚嫩的臉上,又見一個少年跑向小女孩·····
蘇淺倒吸一口滿頭大汗驚醒,睜大了眼仿佛還沒從方才的夢境中緩過神來。只見言胤城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正貼近自己,蘇淺一陣驚慌。
言胤城冷冷的問道:“你剛剛說什么···”馬車似軋過一個坑,慣性之下,蘇淺一把抓住言胤城的領(lǐng)子,竟將他拉的壓到自己身上。
蘇淺驚魂未定,她臉色慘敗,唇色全無,只覺得渾身無力??恐彳浀纳眢w,言胤城突然覺得臉有些發(fā)燙,雖然看不見但總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熟悉的味道,很淡很淡,淡到一般人無法察覺。
“殿下,你們沒事吧?”衛(wèi)霖撩開簾子,看到二人慌亂的分開,臉一紅只是尷尬的放下簾子只當自己沒看到。
蘇淺偷偷瞄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言胤城,他的那張冷冰冰的臉上竟似有紅暈。
片刻無言后蘇淺尷尬的開口:“殿下,方才···”
“你在囈語?!毖载烦菍擂蔚那辶饲迳ぷ印胺路鹗墙兴母绺?,沒聽清所以本王就湊近一點,不曾想冒犯了姑娘?!?p> “哦,無妨?!?p> “據(jù)我所知,蘇姑娘只有一個哥哥蘇云廷,蘇姑娘叫的四哥哥···”
“囈語而已,蘇淺哪有那么多哥哥,殿下不必當真···”
言胤城沒有說話,在蘇淺囈語時叫了另外一個名字他沒有聽清,可他總覺得那種感覺似曾相識···
蘇淺看著外面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想著此去麓山還有兩天的路程,她拿出最后一顆凝香丸服下。
“蘇姑娘不舒服?”
蘇淺:“承蒙殿下關(guān)心,無事,老毛病了?!?p> 言胤城側(cè)頭仔細聞了聞,蘇淺身上透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這個味道····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言胤城臉色嚴肅。
蘇淺一臉懵,她身上有氣味嗎?蘇淺抬手聞了聞自己的身上的味道,確定沒有味道。
“殿下,蘇淺身上并無味道啊。”
“不對,你身上的味道就在剛剛清晰了?!?p> 蘇淺想了想,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不會是凝香丸吧?這凝香丸的味道一般人聞不到,難道戰(zhàn)王這鼻子是狗鼻子嗎?
“你剛剛吃的是什么?”言胤城進一步逼問。
“我···”蘇淺有些心虛,她竟不知言胤城味覺如此靈敏,仿佛要被他看穿一樣。
“兩年前····”
“那可能是葛蘭花的味道···”蘇淺連忙打斷他“很多醫(yī)者都會以此藥為引加強藥效,殿下聞到的味道是否是冷冽飄渺的清香?”
言胤城細思一番繼而點了點頭。
“殿下,這個味道有何特殊之處嗎?”蘇淺不解的問道。
言胤城毫無波瀾的說起:“兩年前,本王奉旨攻打侵擾大炎邊境的戎狄各部,返程途中遭到暗算,身受重傷,性命垂危之際出現(xiàn)一女子救了我,可是待我醒來她卻已經(jīng)離開了,當時眼傷未看見她的容貌,只知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言胤城陷入回憶,那時他被敵方人馬與大部隊沖散,寡不敵眾,雖然已拼勁全力廝殺,不敵對方強弩,他身中七箭,滾落山坡,渾身是血趴在泥濘中,他絕望了,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結(jié)束了,只能聽天由命,可視線漸漸模糊之際之間有一白衣女子翩然而至,而后他的眼睛一片白茫茫的,隨后他只聞到一陣飄渺的清香便昏死過去,待他醒來之時在一戶農(nóng)家,言胤笙也帶鐵騎趕到····
“竟是如此”蘇淺若有所思。
蘇淺瞇了瞇眼問道:“蘇淺斗膽問殿下一個問題。若是殿下當時就此死去,可有寧愿舍棄性命也想完成的心愿?”
言胤城的眼睛雖無法看見,但是聽到她這么問,頓時臉上的神色凝重。
他正襟危坐語氣堅定:“大炎這些年內(nèi)憂外患,百姓水深火熱,若本王在世時無法給大炎子民一個太平盛世妄為言氏子孫,更對不起那些曾經(jīng)為大炎捐軀的將士?!?p> 蘇淺看著他毅然無畏的樣子欣慰的笑了:“殿下天縱之才,這些年戰(zhàn)功彪炳,可與當年的哧喳風云的唐將軍媲美?!?p> 蘇淺提到唐將軍時,她仔細觀察著言胤城的反應(yīng),只見言胤城神情似有不對,看著言胤城不自覺握緊的拳頭,蘇淺知道他沒有忘記唐家。
蘇淺繼續(xù)試探道:“蘇淺雖自小離家,在定陽也是有聽說過殿下與唐將軍的淵源,殿下的外祖曾效力于唐家軍,殿下與當時的五皇子自小跟著唐帥練武習兵法,想必殿下用兵如神也是得了唐將軍的真?zhèn)??!?p> 言胤城不著痕跡的輕嘆了口氣說到:“唐將軍于我亦師亦父,他若在世,大炎必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殿下相信唐家謀逆嗎?”蘇淺繼而追問,她那雙如星的眸子仔細觀察著言胤城的每一個反應(yīng)。
言胤城卻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一直套我的話究竟是想說什么?”
蘇淺沒有掙扎,依然冷靜的問道:“殿下未回答我的問題?!?p> 二人僵持了一會,言胤城還是松開了她。冷冷的答道:“本王自然是不信,此事,大炎遲早要還唐家一個公道?!?p> “唐家的案子是陛下拍板了結(jié)的,殿下若想翻案怕是不易。”
“盡人事聽天命?!?p> 蘇淺笑了,有他這句話足矣:“殿下胸懷大義,只是在大炎的朝堂,情義是最無用的,殿下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得了自己在乎的人,這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言胤城冷聲道:“你究竟想說什么?”
蘇淺苦笑了下道:“蘇淺不才,他日若殿下有需要,蘇淺愿盡綿力?!?p> “你是蘇策的女兒,你覺得本王會信你?”
“會有殿下信我的那一天”蘇淺沒有繼續(xù)爭辯,她看著車外明亮的月光照著暗夜,眼底泛起一層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