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覺出轎子里的異動,外頭的護衛(wèi)問道:“小姐,有何吩咐?”
我目光一瞥,才看清轎子里的人頭戴白色紗帽,而他的手指節(jié)寬大,該是個男子。他將一柄短劍架在我的我脖子上,稍稍搖頭,示意我最好是合作,否則就是命歸黃泉。而我則一個勁兒地眨眼示意我會好生配合。他將手慢慢松開,我喘了口氣,道:“沒事兒,就是不小心碰了下頭!”聽他輕嘆一聲,拿短劍的手抖了一下,便垂下去。我回頭,見他的右臂正在淌著血,柳眉一簇,驚訝之下不是對賊人的恐懼憎惡,而是對傷者的憐憫。
此時,轎子已被抬起。只是,在起轎的瞬間,轎夫有些腳步不穩(wěn),顫了幾下。轎子里本就空間狹小,忽而多了個人,就顯得十分擁擠。我和他幾乎是身子貼著身子,為避免尷尬,我們背著臉,但還是呼吸相聞。顛簸的山路走完,轎子忽而停了下來。聽得韓擒虎道:“小姐,就要進城了,暫且歇歇腳!”我只“嗯”了一聲。而轎中的男子卻屏住呼吸,再次將我鉗制。我正怒視他,轎簾被掀起。
韓擒虎立即拔出佩刀,厲聲喝問:“何方賊人,膽敢劫持我家小姐?”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若雙方撕破臉,劫匪可是會撕票的?!斑€是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慵懶閑散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滿帶嘲諷與譏誚,聲音倒瀟瀟朗朗很是好聽。他將我一推,劫持著我出了轎子。
我忽而靈機一閃,說不定這倒是個逃跑的機會。我道:“韓擒虎,你別亂來?。 痹拕偝隹?,感受到我脖子上的短劍松了些。
“大膽賊人,快放了我家小姐,否則讓你身首異處!”韓擒虎道。
身臨其境,我不由想到了電影里那些劫匪劫持人質的情節(jié),警察總是威脅劫匪棄械投降,而劫匪呢?該討價還價了吧。果然,男子一哂:“呵,放了人,我會死得更快!”他指著一邊拴著的馬匹,道:“去,把馬牽過來!”
“你!”韓擒虎的目中充斥著怒火,在瞥向我時,又滿是擔憂。他也拿不定主意,看向站在遠處由兩個護衛(wèi)保護的獨孤伽羅。
獨孤伽羅沉著臉,鳳目一揚,犀利的目光似刀鋒一般射向男子,顯然恨極了這個亡命之徒,在觸及我那無助的目光時,她的眼神又變得柔和慈愛,最后咬牙切齒道:“放行!”
韓擒虎欲去牽馬,男子指著另一護衛(wèi)道:“你去!”韓擒虎遂止住腳步,揮手讓那人去牽馬。男子接過馬韁繩,縱身一躍,便帶著我一齊上了馬。一夾馬肚,便策馬遠去。
我回首,見韓擒虎指揮著另幾個護衛(wèi)護送獨孤伽羅回府,而獨自策馬追來。我原本想著,我和男子二人一騎,而韓擒虎一個人騎一匹馬,韓擒虎很快便會追上來才是。男子也想到了,他帶著我翻身下馬,之后用短劍狠狠地刺了一下馬股,那馬發(fā)足狂奔,不一會便沒影兒了。男子帶著我藏到道旁樹叢中,聽得馬蹄聲,緊捂著我的嘴不讓出聲,待韓擒虎的馬飛奔過去,才帶著我走上一條小路。
走不多遠,我發(fā)現(xiàn)男子的喘息聲越來越沉,走得也越來越慢。他放開了我,指著那條小路,道:“沿著這條路走小半個時辰,就會到永福寺?!闭f完,他竟跌倒下去,還沿著山路滾了幾丈遠。
“喂,喂!”我趕緊追上去,喚了兩聲,他并沒有醒。頭上的紗帽也在這一瞬滑落。
墨玉般的長發(fā)披散下來,襯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宛如出窯的精美瓷器,沒有半點瑕疵。兩條細長的眉好似春風中的細柳,高而挺的鼻梁,冷硬的唇線,勾勒出一個絕世美男坎坷的境遇。只可惜,此刻他的雙目是微闔的,濃密的睫毛遮住了雙眸,避去了那眉目中的絕代芳華。我被他那絕世容顏驚呆了,我甚至懷疑他是男是女。目光好不容易從他的絕美容顏上移開,瞥見他脖子上那凸起的喉結,才肯定,他的確是個男子。男子長成這般模樣,也真是妖孽。難怪要戴著紗帽,若不遮住這張臉,我估計他所到之處,必是桃花遍地。
其時,暮色漸暝,夕陽的昏紅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更添一分動人心魄的美。他一個翻身,眉峰一蹙。我擔心他不會就這么睡過去一命嗚呼了吧,拍著他的胳膊,喊道:“喂,你怎么啦!你醒一醒!”
他細長的睫毛抖動兩下,終于微微抬眼,睜開那疲倦的雙眸。瞬間,日月黯然,百花失色。我在這一瞬,也有些失神。他明澈烏黑的眼眸閃著陰郁的光芒,而在看到我的一瞬,立即轉為深深的憤怒?!澳悖憔谷豢吹搅宋业臉用??”
我本來還在感嘆造物主的鬼斧神工,能造出如此絕世的美男。但他對我的憤怒,也激起了我的不滿。長得帥怎么啦,帥可以當飯吃啊,帥就可以隨便發(fā)火啦。我憤憤道:“喂,是你劫持我的,看你一眼怎么啦,我又沒把你怎么樣!再說了,就算把你怎么樣了,那還不是我吃虧嗎?”
他一臉詫異地看著我,嘴張得能放下一個雞蛋。拄著劍站起來,又似傷了痛處,悶哼一聲又跌倒在地。我忙去攙著他,問道:“喂,你怎么啦?”
他沉著臉,將我推開:“你走吧,我劫持了你。也不過是要逃脫仇人的追殺!眼下天色漸晚,你趕緊走吧!”我被他推得后退幾步,而他踉蹌幾步,忽而身體一傾,又暈了過去,幸虧我攙著,才不致滾下山路。
我喚了幾聲,他都毫無反應。這荒郊野嶺的,若是將他一個人丟在這兒,要是他的仇人再追來,他必死無疑。我見他左手捂著右臂,便將他的左手移開,見他白色的衣衫被暗血染紅了大片。我將他的衣袖撕開,一個黑紫色的傷口上扎著一支蝴蝶形飛鏢。雖經(jīng)過簡單處理,但傷口還是已經(jīng)感染。若不及時清理,怕是會危及性命。
算了,不管了,我還是趕緊走吧。萍水相逢,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可剛邁開兩步,腳就似被地粘住一般,回首見他那垂死的容顏,又還是回去了。我將他扶起來,好不容易將他放到了背上,準備帶他到永福寺醫(yī)治。心中暗道:“遇見你,我算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姑娘,你這是做什么?”一個淳厚的聲音自身后響起。我回頭,見一個身披藍灰色袈裟的中年和尚。他破衫草鞋,胸前掛著一串菩提珠,拄著一根禪杖,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帶著慈和的笑意。“姑娘,你的朋友傷得不輕啊,可否讓貧僧看看?”
我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不如就讓他看看,死馬當活馬醫(yī)。我立即將男子從背上放下,喜道:“好啊,你快來給他看看?!?p> 和尚見男子面色暗黑,又察看了他的傷口,搖頭嘆氣:“傷無大礙,中了劇毒,毒氣已開始攻心,他已一腳踏入了鬼門關了。”
“大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即便只有一線希望,也不能放棄?!蔽覄竦?。
“別吵,我盡力就是?!焙蜕泻鹊溃伊⒓撮]嘴。他去取男子手里的短劍,竟一時難以從男子手中抽出。“臭小子,你放手!”說著一拍男子的手背,男子竟松開了手。他取下懸在腰間的酒葫蘆,一口酒噴在劍刃上,而后扎進男子的手臂?;杳灾械哪凶右蔡鄣靡宦晳K叫?!俺粜∽樱€叫!”嘴里嘟囔著,手段熟練地將毒鏢和腐肉一柄剜去,又給傷口上了些黃色藥粉,簡單包扎。之后,還給男子喂了一粒褐色藥丸。長吁一口氣:“你小子咋就這么不省心呢?遇上我,算你小子命大!”
“還好,你沒事,我也可以走了!”我向昏迷中的男子道,轉而又對和尚躬身一禮,“謝大師相救,我走了!”
“喂,你走了,他誰來管?把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扔在這荒郊野嶺,夜里若是遇上豺狼虎豹,死定了。早知他遲早一死,剛才就懶得費神費力救他了。”和尚喝著酒,嘆著氣,大搖大擺地走了。
我憤然,這個和尚怎么就這么走了呢?回首看著躺在地上的男子,我若將他丟下不管,他若真的被野獸吃了,我豈不是害了一條人命?算了,送佛送到西,我認了。遂又吃力地將他背起來,一步步地往山上走,看來今日只能去永福寺借宿了。暮色侵襲,山上也飄起了薄霧。我看到永福寺在輕霧籠罩中巍然而立,心中暗自慶幸,就快到了。我將男子放下,稍事休息,下一程就能到廟里了。
“姑娘,你可真慢啊。我在這里等了你半天了!”又是那個酒葫蘆和尚,他坐在一塊大青石上,邊喝著酒邊伸著懶腰。
“是你?你是這寺里的和尚?你一個大男人,丟下我一個弱女子背他上來。累得七葷八素,你還在這里說風涼話?”我氣得七竅生煙,一腳踹向他。
和尚從石頭上站起,躲開我的一腳?!肮媚铮冶緛碜吡说?,想起有些事忘了告訴你,就在這里等你啰。真是好心沒好報!”
“什么事?快說!”不知怎么,我看著他就來氣,他臉上的笑意,似乎帶些惡作劇的得意。
“寺里夜間是不留女客借宿的。我看這樣吧,我?guī)н@位傷者去寺里借宿,你就在此地委屈一晚吧。忘了告訴你,有些具佛性的飛禽走獸,夜里會來寺外聆聽禪音。若是姑娘能度化這些豺狼虎豹,可是功德無量。不過,美餐在前,它們能否堅持佛性,可就難說了。姑娘,我們走了,好自珍重!”和尚一手抓起地上的昏迷男子,輕而易舉地就將之搭上肩頭,腳步輕盈地進了永福寺大門。
豈有此理,這個瘋和尚,故意整我。本小姐可不是那么容易受人愚弄的,我早有準備。我取下隨身攜帶的包袱,將楊俊的那件袍子拿了出來。我本就準備從寺廟出逃,而后女扮男裝掩人耳目。眼下正好派上用場。我走進樹叢,換好了男裝,將女裝放進包袱里,大搖大擺地邁進了永福寺。哼,瘋和尚,你等著,我非好好整整你不可。
楚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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