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天庭里就流傳過一個傳言。
那就是之所以天庭現(xiàn)在開始減招了,是因為天庭里的神仙實在太多了。
玉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仙人們也不清楚。
但是事實確實也是這個事實。
像月老、太上老君這種老資歷,好歹還有一個仙一個辦公室這種優(yōu)渥的待遇。
至于六丁六甲和二十八星宿這樣的天庭底層打工仔們,就只能一大票人窩在一個小小的辦公室里了。
不過天庭的打工仔們再低級,那也是神仙。
那也是經(jīng)歷了十重天劫之后,三界里的天之驕子。
可以扣他們的差補,可以讓他們加班,可以讓他們休息日過來幫你搬家,但是不能辱沒這些打工仔們的尊嚴(yán)。
侮辱仙人的方式有很多種。
性格剛烈點的仙人甚至你遞給他一碗水喝,他都覺得你是在侮辱他。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的仙人,至少有一點算是神仙們的共識。
仙人膝下有黃金。
對于仙人們來說,磕頭可比抽筋斷骨還讓他們不能接受。
當(dāng)然換句話來說,如果你被什么仙人磕了一個,可能還不如老老實實撅著屁股讓三太子把你的脊梁骨也一并扒了舒服。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把這年輕的仙人請進兜率宮。
兜率宮不比姻緣殿,大小也算是天庭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府邸。
門前時不時就是仙來仙往,要是被千里眼、順風(fēng)耳那哥倆看到有個年輕仙人跪在太上老君的門前,還不知道要編排出自己這老伙計什么樣的風(fēng)月史呢。
“那個......”
月老彎腰扶起面前這個年輕的仙人,只是嘴里的客套話卻像是卡了殼似的。
好在年輕的仙人也算是察言觀色的主,接過了停在空中尷尬的話頭。
“晚輩薛禮,這次上天是請月老您幫忙?!?p> 月老眼里閃爍出孺子可教的眼神,然而手上也沒含糊,讓開身子把薛禮請進兜率宮之后,方才關(guān)上了大殿的殿門。
此時的兜率宮大殿已經(jīng)撤掉了先前擺在正中的八仙桌,滿臉通紅的太白金星也強忍著自己肚子里絞痛,從蛆蟲狀態(tài)爬了起來,轉(zhuǎn)換成咸魚模式趴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月老瞥了老弟兄一眼,沒想到太白金星這種狀態(tài)下還能起身收桌子。
不愧是洪荒時代就已經(jīng)得道成仙的大佬啊。
好在薛禮知道人情世故,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視若無睹地從咸魚旁邊走過,算是讓洪荒大佬撿了一命。
月老拉著薛禮走到了兜率宮大殿旁的一個偏廳,二人各自尋了一個太師椅坐下。
“還不知道薛道友是哪個部門的?”
月老走在路上又想了一陣,他認識的仙人們多是白發(fā)皚皚的老者,像面前這樣的年輕仙人確實沒什么印象了。
薛禮卻也是不惱,沖著月老抱了抱拳。
“在下托了哥哥們的福,在地府謀了個營生?!?p> 月老聽罷,點了點頭。
原來是地府那邊的員工啊。
地府雖然名義上也是被天庭管轄的下屬部門,但是所謂天高皇帝遠,地府的仙人們很少和天庭走動,更不用說和月老這種邊緣人了。
月老腦筋一轉(zhuǎn),把薛禮的面相和自己在地府的熟人比照過后,還是一籌莫展。
“薛道友此番上天找老道所為何事啊?”
月老沏了兩杯茶,分出一杯,遞給了薛禮。
薛禮雙手接過茶杯,放在一旁之后,方才繼續(xù)說道。
“前些日子,我這營生出了點岔子。偏偏哥哥們最近又在外學(xué)習(xí)調(diào)研,一時之間,左右都沒人商討,好在蒙人指點,特地上天來找月老您老人家請教請教。”
月老用茶杯蓋撥了撥內(nèi)里的茶水,地府的工作他也只是略懂略懂。
心里盤算著也許是自己在地府的熟人想到了自己,于是推薦給了這個小仙人。自己到時候隨意說點東西搪塞一番便是。
“那就請薛道友一并說出事情原委吧,老道自然竭力幫助?!?p> 薛禮點了點頭,而后說道。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那就是我們這里拘靈拘錯人了?!?p> 凡間的人類壽元將至,就會有鬼差上到陽間把他的靈魄拘走。
早年間地府混沌不堪,不少鬼差為了圖謀業(yè)績,經(jīng)常會隨意拘捕凡人的靈魄。
有些未死之人的靈魄被閻王、判官發(fā)現(xiàn)之后,就會讓鬼差們送回去,而后那些人就又會活回來。
這也就是早年間市場有人詐死還生的奧秘。
不過月老聽說這最近幾年,地府上任了十殿閻羅,一改過去混沌的環(huán)境,地府清明比肩天庭,這種拘錯人的戲碼倒是少見了。
“那你們就悄悄把靈魄塞回陽間唄,以前鬼差們不都是這么干的嘛?再不行就帶他上一遍望鄉(xiāng)臺,讓他看看自己真正的未來是怎么樣子的,了卻執(zhí)念之后,再送回去唄?!?p> 早年拘靈拘錯人的時候,有些鬼差心善,就會給那些靈魄看看他們的未來,權(quán)當(dāng)是補償了。
有些人詐死還生之后,就會預(yù)言自己將來會人前顯貴,也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這也是老戲碼了。
薛禮搖了搖頭,“若是如此簡單就好了,偏偏這人的靈魄實在福澤深厚,生死簿上只有其生,還未述及其死,他的未來究竟如何,就連我們也不知道?!?p> 月老倒吸了一口涼氣,福澤深厚到生死簿都沒辦法記載他的一生,看來確實不是什么簡單貨色。
“所以你找我來究竟是為了什么?”
月老此時也感覺到薛禮此番前來絕對不是為了拘靈拘錯人了這種小事情,他想問的遠比這件事多得多。
“當(dāng)然是請您老來卜算一下此人的福緣究竟是什么。不瞞月老您說,在來您這里之前,我也去了福星爺,財神爺和南極仙翁那里,他們?nèi)怂銇硭闳?,也算不出什么因果?,F(xiàn)在我就全指望月老您老人家了。”
月老勾起嘴角笑了笑,連著搖手,直說別太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但是還是相當(dāng)自覺地接過了薛禮遞過來的生死簿拓本。
生死簿乃是地府的命根子,自然不可能被眼前這個年輕仙人帶在身上。
不過能讓他拿到拓本,確實也讓月老對其刮目相看了。
月老用法術(shù)將拓本浮到了半空,翻開到了做標(biāo)記的一頁,只見這一頁上被人用記號筆勾勾畫畫了數(shù)十道記號,一旁還羅列著各種各樣的算式。
薛禮看到這里,滿懷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輕輕用手指一撣,那些記號便化作蝴蝶從拓本上飛走了。
月老不大在意這種小伎倆,因為眼下他好像發(fā)現(xiàn)了更不得了的事情。
等到算式、草稿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符號散去,月老能夠徹底看清楚這個叫做穆慎獨的男人的生死簿之后,月老的腦海里就好像猛地閃過一道天劫一般。
月老輕輕甩手,手中立刻就變化出一只朱紅色的毛筆,而后月老也在拓本上開始了復(fù)雜的計算。
薛禮站在一旁看到月老比起財神爺他們不同,剛剛開始便有了頭緒,心中也是一喜,暗道這事情總算是有了著落。
月老此時也已經(jīng)無暇關(guān)心薛禮的想法了,甚至于他都已經(jīng)忘了自己為什么會拿穆慎獨的生死簿,他還記得的只有他要算出這個男人身上的福緣到底是什么!
一行又一行的朱紅色算式,把拓本的空隙填補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空隙不夠了,月老就索性在生死簿的文字記載上繼續(xù)謄寫著剛剛算到的結(jié)果。
然而生死簿畢竟是三界里最頂尖的寶物,就算是拓印過來的復(fù)制貨,同樣也是神威浩蕩。
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文字被人蓋住之后,拓本也散發(fā)出一道道黑色的仙氣。從毛筆的筆梢攀索而上,像一條鎖鏈一樣纏住了月老的右手。
此時的月老的手背似乎感受到比先前“火鍋”更深刻的刺痛感。
月老感覺自己右手上的皮膚正在一寸又一寸地任由這黑色的仙氣腐蝕肆虐。
薛禮連忙伸出左手搭在了月老的右肩上。一道相仿的黑色仙氣從薛禮身上冒出,沿著薛禮的手臂、月老的右肩、月老的胳膊奔涌向下,攜著電光火石的氣勢將拓本上蔓延開來的黑氣牢牢摁住。
月老的手越寫越快,拓本上的過程越列越多,而他右手上兩團仙氣的爭斗越來越激烈。
薛禮的額頭上已經(jīng)開始滲出汗珠,搭在月老肩膀上的也變成了兩只手。
地府仙人的仙氣本就是受到生死簿錘煉而成的,如今反過來與生死簿為敵,哪怕只是拓本,自己這里也是事倍功半。
“好了!”
好在并沒有僵持多久,隨著月老一聲暴喝,散去召喚的毛筆之后,生死簿上的黑色仙氣無處蔓延便也慢慢消失了。
“月老,不知道您這番卜算是否有收獲了?”
其實薛禮這句話大可不必,因為就憑月老剛剛那聲暴喝以及此時這股開悟的氣勢,他有十成把握確定月老已經(jīng)知道事實的真相了。
果不其然月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而后指著生死簿上雜亂的演算過程。
“我已經(jīng)算出來了,只是生死簿上的空隙太小,讓我寫不下結(jié)果而已。”
薛禮連忙沏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獻了上去。
月老接過茶水而后抿了一口,方才激動地說道。
“這小子是傳說中的十世桃花啊?!?